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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三刻末,徐卿玄驾祥云到达了天目山上空这里风轻云淡,三山相依相靠,山连着山,山峰多而又险峻,山峦叠嶂,雄伟苍翠;西面重重叠叠的岩石笔直挺立,山势高峻,险峰危石;南面山峰耸入云霄,苍松倚壁,山高路陡;所谓三山相依靠着天目山西南是九华山,正南方是云蒸霞蔚,名山胜景的黄山。而血魔的洞穴正处于天目山与九华山之间的崇山峻岭,悬崖绝壁间。
徐卿玄在半空中俯视群峰连山,很快锁定了血魔的洞穴,化作一道金黄仙光径直向西南一道高高挺立的高崖绝壁,穿过层层累累,坚硬无比的岩石后直向山腹而去。当他深入山腹百丈后,眼前突然空阔无岩,是一片黑暗世界,从上往下望去,一眼难睹尽头,可谓是下无临地,幽森暗郁,令人不禁目眩心惊,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徐卿玄驾祥云往下,行不过十丈,地下黑暗世界里幽幽磷火飘飘扬扬,成片成片地来来往往,给这漆黑压闷的世界添上了丝丝诡异而又阴寒的光芒忽然,死寂黑沉的地下空间,刮起了阵阵冰寒的阴风,风声中夹杂着一声声凄厉瘆人,令人肝肠寸断的呜呜咽咽的哭泣声,男女老幼都有。飘飘扬扬,来来往往地幽幽磷火骤然间似是被什么力量感召,山呼海啸般向徐卿玄凶猛扑来。当团团簇簇的磷火碰撞到他周身淡淡的银紫仙晕时,竟然发出了一声声凄惨无比,尖锐刺耳,渗骨透髓地痛苦惨叫哀嚎声,男女老幼皆有。徐卿玄双目所视之内,无数个青面獠牙,披头散发,肢体残缺,狰狞可怖的厉鬼双目射出凶毒暴怨,冷酷悍恶的寒光死死盯着他。
前面的厉鬼群一接触到仙晕便化作灰烬,而后面的毫不畏死,前仆后继,大有要将徐卿玄撕碎啃尽的架势。他继续下行,目光往四面山壁一望,但见:山壁四面垂吊着一根根大铁链,铁链上悬挂着或着金盔银甲,或粗布麻衣,或羽衣纶巾,或着水合道袍,或着曳地长裙……一个个面目干枯,五官难辨,身躯干瘪,从上到下,不下数万,在阴风中摇曳摆动,格外瘆人。徐卿玄一眼便看出死者悉为修真之士、天界神兵、精灵野怪、凡夫俗子等,或被血魔所擒,或因收伏血魔失败被其所抓,用来饲养这地下不计其数的青面獠牙的厉鬼。否则世间哪会有这么多凶残悍戾的恶鬼。
徐卿玄边沉吟思索,边驾祥云下行,如海浪狂涌般的恶鬼、厉鬼的攻势丝毫不减,它们企图以海量的优势挤破徐卿玄周身的银紫仙晕。徐卿玄倏地停了下来,剑眉倒挺,星目间寒星闪烁,面罩严霜语气冰冷地道:“贫道素知尔等俱因历代历朝更替,战乱灾荒等原因无辜受戮,枉死野莽,生无为人之乐,死后无人祭奠,诚可哀怜,到处飘荡。如今为妖逆所聚,齐藏于此,可谓获得了地着之安,宜当自持珍重。三界的修真羽士为了受苦受难的苍生到此降镇妖逆者,悉被尔等所食,尔等死后为冤鬼,如今为罪鬼。天规在上,阴宪在下,断难赎尔等!如今贫道前来降伏妖逆,尔等犹横加阻拦,对抗苍生,贫道体太虚好生之德,不欲妄施天诛,尔等若再执迷不悟,助贼为虐,贫道为了三界苍生,少不得代天行诛!”
徐卿玄正斥责间,依旧有无数厉鬼飞蛾扑火般向他袭来,结果可想而知。徐卿玄见其受顽固不化内心虽有不忍,但为了减少彼等死伤,即制血魔,双手毅然决然地轻拈起“兵”字诀,六道银紫气剑,泛着缭缭仙光,锋刃发出阵阵地动山摇的龙吟,杀气瞬间覆盖了整片黑暗世界,威煞十足。将海浪般四面八方叠聚的厉鬼给镇住了,海量厉鬼虽张牙舞爪,恶气冲冲,却只敢停在三丈外,不敢靠近半寸徐卿玄见此暗道:“若是彼等愿意,可以用九品净世彩莲净化彼等身上残恶的妖气,上报东岳大帝君,助其等进入冥界接受裁决,以待轮回转世。”
正沉吟间,突然在黑暗压抑的地底深渊下传来一声声尖利刺耳的狂笑声,笑声从远到近。海浪般的厉鬼乍听到笑声,一个个冲冲恶煞顿消,一脸恐惧惊慌;由张牙舞爪,凶暴异常倏地抖如筛糠,随着笑声近在咫尺,海浪般的厉鬼退避三舍,齐刷刷悬空而跪,山呼道:“贱类等伏拜帝君,恭迎帝君出关!”阴寒冷峻的山呼声响彻整个黑暗无垠的地下世界。下一刻,惨雾兮兮,妖晕腾腾,百名妖魔出现在徐卿玄面前。为首一妖,首如赤蝙,躯如矫麝正是五年前在苏浙以东的海面上,一怒之下立杀十万海妖的血魔。其身后排列着百个身高二丈,披甲执锐,巨口绿髯,两排刀牙外翻,目射腥橙冷光的妖将。
徐卿玄早在笑声从幽深地底发出时,便已看清了一众妖魔的面目,法术虽收去,然严霜罩面,星目透着寒芒,冷冷地盯着群妖。峻声道:“贫道所料不错的话,你就是搅扰王畿四十年之久的血魔。今日三界苍生派遣贫道来此,便是尔等的末日!”
一听此正气浩然的言语,血魔止住了狂笑,细细打量了一番银紫仙晕罩身的徐卿玄,清楚地感受到了他身上拖天倒地的强大力量。得意骄狂的心不禁一凛,由一脸倨矜转为惊惶,然制霸一域,威权自专几十年的傲气又促使它强作镇定道:“本座当是三界内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在佻鬼阵中纵横自如,毫发不损,原来是玄清大圣大驾光临了。”顿了顿,血魔发觉徐卿玄依旧一脸冰霜地直视自己,周旁的海量厉鬼颤身悬空匍匐,心中一动:决定利用玄清疾恶如仇,体恤弱者的禀性,以挑唆其对当今世界的憎恶,乘隙遁回魔界。计议已定,血魔以恭敬而又怜情的口吻道:“想必大圣已经知道了外面王畿的情形,那些个自诩为民请命,杀贪官,逆暴君的英雄豪杰为了心中的皇帝大梦,千秋霸业,不惜假借本座的名声传播本座即将大肆屠戮王畿的谣言蜚语,煽乱数府几十万饱受朱家压榨的百姓,情殊可恨。这样一个屡假大道乱天下的世界,不值得大圣你倾力守护!自诩为民请命者已然如此,几千年来视天下如私产,剥天下以富一家的皇帝老贼的所作所为就更令人切齿怒目了。想必大圣已经知道了这佻鬼阵中的厉鬼的来历,它们可都是数千年来人界改朝换代、战乱、饥荒、动荡而死的无辜之人。他们可以说是直接死于大言什么视天大百姓为赤子的人皇手里,可怜它们生无宁日,死无葬身之所,怨气足以冲天塞地,怒火足以焚天燎地。几千年来人皇因一己私欲,一言不察,所杀戮、毁灭的百姓比本座所杀的不知多了几倍!大圣,您难道要为了乾坤最大的刽子手——皇帝老贼而要尽屠这些无辜的受害者?您难道要为了什么虚无的三界大义而要让这些无辜的冤魂陷入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你们仙道不是讲究恤苦博爱,于心何忍。”
话音刚落,血魔竟然悲伤地啜泣起来,眼泪不住坠下尖腮,其身后的百个妖将竟也跟着号啕大哭起来。这诡异至极的一幕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惊诧得魂魄分离:一众嗜杀成性,暴虐残忍,凶悍好战的巨妖毒魔居然会哭泣!而且哭得这么伤感伤情,令人酸鼻不忍!
徐卿玄冷眼旁观,暗道:“此中定有隐恶。”
下一刻,适才还对他气冲冲,恶狠狠,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海量厉鬼竟然也向他毕恭毕敬地叩拜道:“刚才是贱类等无礼,冒犯天神虎威,造次行事,伏望天神降罪,贱类等情愿理受!贱类等在世间飘零了数百年,上千年,难入轮回,久罹白景之灼,痛苦不堪,无尺寸容身之地。幸蒙帝君燮理阳阴,相濡以沫,给了贱类安躯之所,恩同再造。阳世有言: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贱类等自知上干天规,下触阴宪,难逃一死。愿以烛火之残魂报帝君再造之恩,伏请天神宽赦帝君,贱类等甘愿一死以代帝君!”言毕,磕拜不已,如波涛汹涌般。
徐卿玄双目炯炯,很快就捕捉到看似毕恭毕敬的海量厉鬼嘴角时不时掠过一抹险猾的冷笑;哭得不能自已的血魔双目时不时闪过寒芒;泣得浑身发颤的百妖双目时不时射出凶光。
查此,徐卿玄冷冽地道:“尔等这般对贫道前倨后恭,俯首贴耳,怕不仅仅是为了保血魔一命,更多怕是为了保尔等一命。原因不外乎血魔一旦毙命,尔等亦断难苟存。尔等可谓休戚与共,连心欺诈,企图趁着贫道心软心怜时痛下杀手,此等雕虫小伎,焉能瞒过贫道。”
血魔、百妖、海量厉鬼乍听徐卿玄戳破它们自夸自炫的智计,顿时勃然作色,恼羞成怒,由恭敬倏地为凶戾,由哀泣倏地为暴恶,由悲怆倏地为狞横。
血魔歇斯底里地吼道:“大家一起上!将此贼生吞活剥!此贼法力通玄,仙气塞海,谁若能吃他一块皮肉,厉鬼可飞升为鬼仙,妖魔可脱骨为金仙!”
此言一出,百妖狂呼鼓噪,海量厉鬼兴奋难奈,好似老饕寻得美味食物,必吞噬之方罢休,一拥而上,唯恐落后。
徐卿玄双手轻拈个“兵”字诀,六道银紫气剑嗖地直扑血魔。血魔露出胸前的七只眼,放出七色妖光,一色化为七道,共四十九道迎面而上。六道银紫气剑与四十九道妖光对击冲撞,霎时间,光华彩晕将黑暗无垠的世界照得夺目耀眼。无穷无尽的剑芒镇得海量厉鬼裹足不前,徒自磨剑牙挥钩爪而已狂风暴雨的妖光激得百妖战意汹涌。趁着徐卿玄与血魔斗法时,百妖挥刀舞刃环绕他四周轮番狂砍乱剁,狠劈毒剁,但悉被仙晕所挡防,百妖累得气喘如牛,精疲力竭,却奈何不了分毫。
下一刻,徐卿玄边控六道银紫气剑与狞笑骄横三丈橙晕罩体的血魔斗法,边口中念念有词,六道银色、金色、紫色、红色、金黄色、银紫色的仙光腾空而出。顿时森暗沉闷的地底世界里光华缤纷,瑞彩万道,六道仙光以奔流冲堤之势将百妖击飞而出,在一片“轰隆隆”的巨响中,山壁四周及顶部被撞开几十个巨大的口子。同一时刻,山壁四周及顶部传来一个男子诚敬地声音“请上仙安心,外溢的妖贼已被小仙等擒获,飘出的殉道者已被小仙等妥善安置,小仙等即刻将贼匪押往应天城示人皇,以安千里王畿。”徐卿玄边运法边朗声道:“有劳诸位上仙了。”
随着阳光顺着数十个巨大口子而入,海量厉鬼惊惧万分,为阳光所照到的初时浑身直冒赤烟,惨叫悲号,下一刻烈火焚身,化作灰烬。在海量厉鬼的惊呼惨叫,东奔西跑以躲避突兀的阳光时,血魔浑身发颤,冷汗涔涔,四十九道妖光渐渐暗淡。在徐卿玄一声冷笑中,三道银紫气剑将四十九道妖光尽数斩削,去势未衰,径直穿过血魔胸膛,其周身的三丈橙晕顿消,修为俱废,三道银紫气剑化作金线将其死死绑缚。徐卿玄一挥袍袖将抛出山壁外,又有一个女子声音传来“上仙宽心,小仙等定将血魔押往应天皇城,交由人皇发落。”徐卿玄朗声道:“有劳诸位上仙了。”
耳听得海量厉鬼在数十道刺穿黑暗的阳光下惨号哀泣不绝于耳。徐卿玄目光投向成群悚惧骇然,结队推推扯扯以躲避赤日阳火的厉鬼。念及它们生前的凄凉遭遇,徐卿玄心中不忍,缓了缓肃峻的面色,和声道:“你们是想与妖逆俱灭,还是想入阴府等待审决?”挤聚于西南一隅的厉鬼吼道:“要杀就杀,何必这般装腔作势,惺惺作态,戏弄我们这些千百年的冤鬼是何意!”拥集于南方一隅的厉鬼作色道:“如今帝君已落入天界之手,焉有活路,帝君一死,就是我们灰飞烟灭之日,又有何惧!”齐拢于西方一隅的厉鬼怨毒地道:“帝君说的没错,什么狗屁皇帝老贼!什么狗屁社稷大局!皇帝老贼享福纵乐的时候,我们老百姓在饮冰菇檗;所谓的社稷晏然,不过是皇族、官绅、士夫、豪右、贵胄们平等瓜分财富,而我们老百姓输膏送血;一旦家破国亡,破的是皇帝老贼一个人的家,亡的是皇帝老贼一个人的国,却要连累我们这些兴盛则卖儿鬻女以供税供徭,衰亡则骨肉分离,阖族弃野的无辜百姓!我们宁愿化作灰烬,也决不愿去轮回受罪!”
团围北面的厉鬼冷声冷气地道:“我们在此潜伏了四十年,期间多次帮助帝君杀退天神、修真道士、精灵半仙,斩杀者也不在少数。天界不会放过我们,同样冥界也不会放过我们。反正终究是一死,不如死在家里。”
抱拢东面的厉鬼口气稍和地道:“天神欲救我们之意,我们虽是积累千百年怨气,噬神戮仙的厉鬼,亦知好歹。诚如刚才大家所言:我们实不愿入冥界,等判决入轮回。天神要么动手杀了我们以绝后患,要么赶快离开此地以避嫌疑。无论是累大多数人,福极少数人的荒唐可悲的人间,还是外夸一律平等的天界,到处都有争权夺利,贼物阴人者。”
徐卿玄认真听完厉鬼的一番言辞,自是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尤其是他知道了天界有道乾御福仁寿大天尊这种像凡间历代有些亡国之臣那样朋比为奸,擅权诓误,瞒上欺下的神只后,已决意剔除这个“玄阙圣境”的烂疮。此事若为心怀叵测之徒所用,对自己绝无好处。
海量厉鬼看到徐卿玄沉吟不语,它们也不敢妄动,一来惧数十道赤日阳火,二来更惮徐卿玄无5伦比的修为。
良久,徐卿玄似是拿定了主意,断然道:“你们若是信得过贫道,此地便是你们的安居之所。纵使血魔被明正典刑,你们依旧残魂可保。”海量厉鬼一听之下,半信半疑地道:“果真如此?”徐卿玄朗声道:“正如适才血魔所言,上天有恤苦博爱之心。何况你们皆因无辜枉死,飘零世间千百年之久,纵使不愿入轮回,然以太虚之广,方矩之阔,自有戴载你们的一隅之地。再说了,贫道要降镇你们,易如反掌,何必欺心作伪。”
海量厉鬼喜忧参半地道:“天神白圭无玷,九鼎大吕,贱类等自是心服口服。今后天神若有差遣,贱类等纵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言毕,海量厉鬼一起朝他跪下。
徐卿玄默然不语,右袍袖一扬,随着红光大作数十个洞开的巨大口子立刻闭合如初,一望无际的地下世界又重新为黑暗吞噬。徐卿玄在海量厉鬼如海浪汹涌地叩拜中驾祥云往上而去,眨眼间便立于九华山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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