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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耳听得:那个狐首人身的妖王嘴角带着一丝哂笑道:“诸位道台,十二天前圣尊突然传下旗号大令,要求我等尽快率众返回魔界,不得迟疑。可是我等得令不遵从,迁延至今,对此诸位道台有何见策?我等是继续遵号令返回魔界呢,还是继续迁延留此以图大计,以塞拒命之咎?
牛首人身的妖王抢道:“猗狸道台所言正是本座之所思。依本座之见,我等在西极道扎根蓄势二百年之久,如今已经磨练煅造了精兵骁将一百四十多万,斗意磅礴,气势凌云。宜乘此气吞山河之锋芒挥戈向东向西,向南尽屠污浊脏乱的人界!然后再整众训师攻伐天界,好让圣尊知道我等之忠勇功勋,以杜魔界的悠悠众口!”
蜥首人身的妖王一脸傲狂地应道:“西牦之言与本座不谋而合。想那蝎钺、旱昊、血魔、蛛蜾自恃雄武,专霸一域几十年,蝼蚁般凡人吐心服拜,华而不实的天神退避三舍,便在魔界大肆宣扬彼等之勋业;转嗤我等龟缩西极道地恶人稀之域二百年而无尺寸之绩,情殊可恨!若再不施展施展本座的霹雳手段,莫说彼等讥讽我们为小脚女人,本座自己就要癫疯难抑了!”
话音刚落,那妖王张开大口正欲狂啸嘶吼。殿顶的徐卿玄见此,疾甚闪电般神通随心念而起,数十道淡淡的紫芒已在悄无声息中罩住殿内服侍妖王的数十个凡人。妖王的狂啸嘶吼随之而起,道道赤芒如海浪般从其身上喷涌而出,震得整座千丈见方的水上大殿摇摇欲坠,下面正剧饮酣畅淋漓的五百个妖帅魔将顿时大惊失色,妖奴、女婢一个个东倒西歪。
西牦亦哈哈大笑一阵,凶悍无比地厉声吼道:“鏖蜥道台与本座所欲如出一辙,不屠人界!不灭天界!本座誓不回魔界!”
话音尚未吐尽,他亦发疯般狂吼暴鸣,浑身道道橙光喷涌而出,震得千丈大殿几至垮塌。五百个妖帅魔将由大惊失色倏地为痛苦不堪,怪叫不绝,口吐鲜血;妖奴、女婢在惨叫哀嚎中灰飞烟灭;森暗阴幽的湖面掀起滔滔波浪,传出无数邪物凄厉惨怖的悲嚎,令人胆寒魂夺;近万里的黄沙大漠卷起狂风,天地为之变色。
鼠首人身的妖王见此笑容可掬地道:“两位道台气吞乾坤,声振环宇,何必在此动怒。依本座看来,我等与其空手而还魔界,无功受责于圣尊,无勋受讽于蝎钺、血魔、旱昊、蛛蜾等狂夫小丑,不如凭借兵强将勇,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天界就由二位道台击垮捣碎,至于人界就由我巴狎鼠与剽蟊彘来解决,我俩不需要寸兵,仅用尖牙肠腹就能将人界食灭殆尽,一发一毛不剩!”
正发狂的两大妖王闻言后一阵哄笑,便收了法术,相视一笑,举盏而饮。下面的五百个妖帅魔将如蒙大赦,一个个由痛苦转为安然,一个个举盏向二妖王称扬其勇武无敌,歌颂其只手灭世,胁肩谄笑。
正满嘴塞满食物,腮巴鼓鼓涨涨的妖王听了巴狎鼠的一番豪言壮语后,将满嘴的食物狠狠咽下,一脸地贪饕垂涎,双手播弄着两个腾着热气的油腻血红的骷髅,狞笑道:“巴狎鼠道台的奇略高见,正是我剽蟊彘内心所谋划。本座被玄清大圣封困了五百万年之久,早已饥饿难耐,如今好不容易脱困而出,自然要穷尽口腹之欲。二百年来本座所食者仅仅充了四成的饥肠,不足十成决不回命!本座早已食腻了什么白人,什么黑人,以及玄冥冰魔所供馈的什么人、妖结合体,该是要换个口味了!本座素闻由此往东六万三千里外的中原人柔顺易驯,守礼守德,斯斯文文,畏敬官府,伏拜皇帝,那味道肯定鲜美可口。然二百年来为了我魔界称霸三界的大业,本座的足迹鲜踏中土。后来中土又被血魔、旱昊、蝎钺、蛛蜾、凌厉蛟龙所强据,难偿夙愿。今番就算与它们撕破脸皮,斗个你死我活,本座也要拿取十万个中原人下酒菜!”
巴狎鼠闻言,心痒难奈地道:“道台与本座俱为喜食好食之辈,鉴时你我同往,何愁大事不济!休说十万,一千万也是手到擒来!本座早就听闻中原喜生育子,崇尚多子多福,故能在数千年以降一次又一次因皇帝老儿一家的折腾导致的改朝换代,百不存一中延续至今。现在有了一大块新食源,咱们的肚腑何忧无珍馐!”二妖王相视大笑,推盏换杯。
猗狸哂笑道:“既然诸位道台皆有建功立勋,吞天噬地之志。那咱们在散了这筵席之后,便立即部署攻灭人界,谋划讨击天界。天界有昭司孝文普圣君为内应,而凌霄殿内派系林立,列神面和心背,相互倾轧了数千年。我等攻灭人界时,凌霄殿内必定掀起激雷飓风,争权竞势,待彼等拍板定策,人界早已被夷为丘墟白地!人界既废亡,天界断了灵气香火来源,安能持久!不知本座之谋,诸位道台意下如何?”
在场除了狼头人身的妖王,群妖全部拊掌唱和道:“道台神机妙算,吾等坚决执行!”
猗狸一脸倨矜,待它侧过头来,发现第四席狼头人身的妖王正侧头审视着左边三席的侍从凡人以及自己身旁的侍从凡人,一脸疑惑中显现着丝丝不安。略一沉吟,又朝它的侍从凡人以及右边三席的侍从凡人望去,面上的不安之色多于疑惑。它正欲开口,耳听得第七席蛤蟆头人身的妖王双手搂着两个金发碧眼,白肤高鼻,满脸泪痕的贵妇朝狼头人身的妖王一脸淫笑道:“怎么了杌豸狼道台,是不是看上了本座近旁的哪个女人?说实话,这些凡女好生无趣,本座玩睡了上百年早已腻了!道台若是中意,可以全部拿去!这回我花蜊蟾定要亲自带兵攻上天界,提拿几万个神女、仙女来玩御,那才有劲!想想那像只瘦鸡弱狗的文普圣君拥有仙女几百个,时时玩味世间最好的春色,本座就心有不甘!”群妖看到花蜊蟾一副嗜色如命,火急火燎的,忍不住哄堂大笑。
杌豸狼摇了摇头,一副若有所思,止了哄笑的猗狸正欲开口相询问。耳边又听得花蜊蟾朝巴狎鼠、剽蟊彘大声道:“二位道台不是想品尝中原人士嘛!本座这里有两个,俱是朱门高第,十指不沾阳春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娘子。其味道不是比那些脸朝黄土,背朝天,终年奔波生计,终日服役供税的凡夫俗子更加香嫩甘鲜!”言毕,它伸手一指绻缩在一旁,相互依偎,一脸惊惧的适才被它搂住的两个少女,眼睛却望着两个妖王。
殿顶站着的徐卿玄袖袍轻扬,殿瓦上立时出现一大朵可容几百人,七彩仙晕缭绕的祥云。双手轻拈个“行”字诀,随着道道淡淡的紫芒在殿内几十个凡人身上微微一灼,几十个凡人便被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祥云上,殿内的俱为幻象。已被转移到殿顶祥云上的凡人,突逢骤变,一个个相顾骇然,惧怕结舌。
徐卿玄侧身朝众人一揖,朗声道:“众位不必忧恐,贫道乃天界所差遣至此斩妖诛邪的神仙。你们现在安全了,不必再惧虑落入妖魔掌中。过一会儿,贫道自会差遣列仙将你们安全地护送回原藉原地。”
众人中,白皮肤、黑皮肤的皇室贵族男女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是看着他一身正气凛然,道骨仙风,眉宇清明,又想起适才在大殿内妖王发狂,群妖多死多伤,可他们却安然无恙,如今又脱离折磨贱踏他的毒妖。相互间叽里呱啦地不知在说什么,又相视点头,面上的忧恐惧怕消去了几分。十几个白皮肤的贵男大着胆子,低头一望隔着琉璃瓦的大殿一脸憎恨地抬头,敛怒望着徐卿玄,双手一挥,作个斩劈的动作。徐卿玄见此,一脸刚毅会意地点了点头,十几个白皮肤贵男朝他投来敬信的目光。
穿着样貌系中原人士的贵男贵女则完全听懂了他的话,相互交换一眼神,面上的忧恐忌惧虽消去了几分,但双目中依然闪烁着警惕与猜防。
两个适才被花蜊蟾搂戏的明艳娟媚的少女微微近前,目光透露出迷恋,怯生生地道:“公子果真是中原人士?”徐卿玄点了点头。两个少女听言辞观形势,内心的疑惧被一种莫名的愉悦冲淡,双目精光闪闪,玉容挂喜。殿内又传来妖魔的对话,徐卿玄复转身从空口俯视殿内,探听端倪。众人虽不知其故,然个个静侯无声。
殿内的巴狎鼠朝花蜊蟾笑嘻嘻道:“不敢当。那两个姑娘可是道台的心头肉,本座岂能夺人所爱,作那不仁不义的勾当。再说了,本座要想掠食中原人,何须亲自动手,让那四十个在凡人眼中高高在上,但在本座眼里实为贱种庸朽的山神地仙去就可以了。这叫做“蚌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剽蟊彘亦笑呵呵地道:“凡间有句酸腐书呆子的俗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君子不夺人所好,君子成人之美”,如今那两个女人的身体已属道台,本座乃是一个正人君子岂乃掠美。本座馋虫一作,只需要一令为我等奴役二百年的土神,何愁美味不获!”
花蜊蟾听后大笑道:“凡间有句俗话,叫什么“妻子如衣,弃而可得;兄弟如手足,失而难得”,何况这两个女子是本座于十三天前在中原的山东济南城所得,至今仍是完璧之身。似她们这等出身孔、孟之乡的巾帼,行必什么“舍生取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言必什么“子曰,父曰”,满嘴之乎者也,满口仁义道德,实则怯懦猥琐,刻熟人谄外人。本座若是要了她们的身体,只怕也被传染,变得婆婆妈妈,优柔寡断,得不偿失!”群妖闻言哄笑不已。
猗狸见杌豸狼丝毫不为所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摆了摆手,正笑得前仰后合的群妖立即止笑噤声。接着,猗狸吩咐近前的两个妖将,将囚禁于偏院的四十个土神地仙押来待命,两个妖将衔命而去。
猗狸带着疑询的目光望向杌豸狼道:“道台可是对本座适才的安排有什么存疑之处?”
杌豸狼抬头微笑道:“道台的筹略以及对天界的格局剖析正应了经中所言:贪心盛者,逐兽不知泰山在前,弹雀不知深阱在后;疑心盛者,杯影惊为蛇蝎,听人言而信市上有虎;人心一偏,便视有为无,造无作有。如今的天界以道乾御福仁寿天尊为首的新贵派与四御天帝为首的元老派势如水火,彼等之嫌隙正可为我提供积势蓄力之机,本座自无存疑之处。本座目下的疑惑在于:适才西牦、鏖蜥两位道台大放情怀,可是这几十个凡夫俗子居然毫发未损,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听了它的话,猗狸双目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倏地侧头审视着自己身边的侍从凡人。其余五大妖王不明就里,跟着有样学样,细观着自己身边的侍从凡人。当发现侍从凡人的神态举止与刚才无异,相互观望,一脸茫然。下面的五百个海吃海喝的妖魔见此,止杯停箸,窃窃私语,左顾右盼。
杌豸狼叹了口气,道:“诸位不用看了。如果本座所料不错的话,我们身旁的这些凡人俱为幻像,而他们的真身早已被潜入我等宫殿内的神秘者所救。”
徐卿玄闻言,暗道:“古人云:狼性狡诈凶忍。果然不假。”但他丝毫不惧,一脸平静地续听妖魔的谋论。众人身处绝危之境,希冀于他脱难,亦不敢出言相寻。近前的两个少女则是痴情不知乏味地望着他挺拔玉立的背影。
北面正席上的六大妖王乍听得杌豸狼的一番似假似真的推论,先是惊得张大了嘴,然后一双双如冷电般的目光先将殿内的五百个妖魔挨个细察一番,觉无异忧;接着催动法力将千丈宫殿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乃至湖泊外的一千五百里妖域都巡逡了好几遍,依旧一无所获。六双不可置信的目光同时投向杌豸狼,猗狸半信半疑地道:“道台刚才所说的可有什么依据?”
杌豸狼端肃地道:“自从十月二十九日我们接到圣尊的旗令,我等虽一直在此宴饮,但外界的风吹草动,以及在中原地带的旱昊、血魔、蝎钺、蛛蜾的气息我等都能清楚地察觉到。可自从十月三十一起至今十一月十一日不知何故,外界的一切变化本座丝毫察觉不到了。于是,为了以防万一,本座启动了宫殿外的“煞灵血阵”,十一天来一直平静如常。可就在刚才,本座分明察觉到了阵法已经启动抵御外来者,看来是有仙人闯入了宫殿。而十二天来我们一直被三界不世出的大能者封困于大阵中,因此察觉不到外界之变。而那闯入宫殿,在我等眼皮底下偷梁换柱,救走几十个凡间贵胄的仙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大能者。”
听了杌豸狼的一番精剖细析,六大妖王的内心同时涌出一股莫名的恐惧,仿佛在内心深处唤醒了什么尘封已久的记忆。虽然一个个仍旧暴傲恣戾,然眉宇间已隐隐浮现出不安。
猗狸故作镇定地道:“道台怕是多虑了。湖泊外的一千五百里之内遍地甲海兵山,别说是天界的高班尊秩,就是昊天小儿亲临,也绝不可能毫无动静地进入此域。宫殿外的湖泊乃是天地未开的混沌时期我等的先祖蟒骥所化成的弱水,可以说是至阴至毒,三界内任何的仙圣凡人只要稍沾一滴,便立刻魂消魄散,化作飞灰,万劫不复,孰敢靠近!再有,自从二百年前,人界出了一个什么“血肉磨盘”的蒙元骑兵,他们纵横大陆,灭国无数,所杀的人以亿万计,可谓头颅堆山,积骸成峰。我们将其强壮者胁迫土神地仙削废其等魂魄,再配以药物,令其自相残食,酷练得一百四十多万骁卒骠将;又将其老幼弱疾全部投入弱水中,得以汇聚了亿万的冤魂枉魄,使弱水更加毒烈,圣尊教我们“煞灵血阵”以控驭之”。可谓天衣无缝,固若金汤,试问当今的三界孰能前移半寸!”
其余五大妖王附和猗狸之语。杌豸狼苦笑道:“但愿如此,是本座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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