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结缘（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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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卿玄听着小谢的赤心请求，目光渐渐移到残羹剩饭的桌面上。内心思忖道:“如今以罗睢为首庞大无比的妖邪集团在暗中蛰伏待机，磨刀霍霍，张牙舞爪，准备趁着天界无备之际发动致命一击，摧毁三界。而如今的天界在外讨伐北极道、平朔仙山已损失五万九千个天神，攻杀潜伏于四海之外的瀛幽之域的凌厉蛟龙的战事正处于对峙，势必非伤杀数万众方能平定。局势可谓是彼炽此微。内在泥于中枢的争权竞势，台司的明争暗斗，御前的暗流涌动，宫外的明枪暗剑。局势可谓是内外交困。其势若为罗睢所邀所用，后果难料。而自己已在天道前发下宏图大愿“立志协助天界铲锄妖氛，还三界一个太平”。前方的道路布满冷箭荆棘，生死难料，凶险异常，外有巨妖布机设阱，内有佞仙萋斐成锦。小谢乃是一个开朗乐观，机灵纯善，活泼可爱的姑娘。她之前已经受尽磨难，不能再跟自己去踏上这条注定九死一生之路，该给她寻一个安稳之所，让她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对面的小谢看着徐卿玄默然半晌，真诚而又急切地道:“徐大哥，好不好？”

徐卿玄抬眼迎着小谢殷盼的目光，温道:“小谢，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呢给你找个善良慈爱的人家住着。”说到这，他顿了顿，观察小谢的反应。

小谢闻听此言，一脸不舍地摇了摇头。

徐卿玄见到小谢如此，道心莫名的一灼痛，又温道:“你放心吧，我会每隔一段时间来看望你，给你带来你喜欢的东西。可以吗？”

小谢闻听此言，摇了摇头，一脸不舍与坚定地道:“我不！我不！我只想跟徐大哥你一起。你说你是学习道术的，游走于各地，扶难济危，是不是担心我跟着你在见到太多常人难以承受的东西和事情后，会再生病？这个你放心吧，我从小就喜欢听舅父给我讲解他们衙役在缉捕凶犯期间的奇闻怪谈，各种可怕的场景。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忧，我的胆子大着哩！”说着小谢蛾眉一挺，耸耸肩，肃着玉容，作出一副大胆无畏的模样。

徐卿玄听言观貌后，温道:“小谢，你果然是冰雪聪明，机灵慧敏，我所担忧的正是这一点。你如果一直跟着我，今后会遇到比杀人血案更如恐怖的妖魔鬼怪。你已经吃了、受了太多的苦难，不必再跟着我走这条绝险多变的道路。”

不想，小谢对他所说的妖魔鬼怪丝毫不以为意，嫣然一笑道:“我不怕！只要能跟徐大哥在一起，再多的苦，再多的难，我也不怕。”说着她顿了顿，神情哀婉，楚楚可怜，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轻轻地拉着徐卿玄的衣袖，赤诚、坚定地乞求道:“徐大哥，这世上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此情此言，又令徐卿玄不禁心如刀割，明澈朗洁的道心倏地浮现出“五年前自己坚执向道，幻境里的小谢苦求自己留下时的神情”，那神态形貌与如今现实中的小谢如出一辙。心念起伏中，徐卿玄不由脱口道:“随缘而为，何愧于道。好的，小谢，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们就在一起。”对外人我称你为义妹，你呢依旧喊我“徐大哥”；对内你不必总是拘束挂怀于我搭救你之事，你尽管率性而为，该说就说，该笑就笑。好不好？”

一脸期待的小谢听完后，眉开眼笑，喜不自胜地道:“好的！好的！我一切都听徐大哥的！只是我太能吃了，只怕今后你要多担待了。”

徐卿玄宠溺地笑道:“放心吧！饿不着你，要吃多少就有多少。我们快让贵差将筷碗收拾掉吧，她们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

满心欢喜的小谢一听，星眸一闪，调皮地笑道:“是吗？我可不信。如果她们果真在门外，为何迟迟不敲门？”

徐卿玄笑而不语。小谢有心要跟他打赌，起身离座，像只活泼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趋向门边，伸手将门打开，不由一惊，伸手轻捂住自己的樱桃小嘴。

只见:门外站着两个女佣，二人目光迷离似在痴想什么，尤其是右脸颊有肉疤的绿衣女佣眼圈通红，面有泪痕。

二人遽然见到小谢正一脸讶异捂着嘴看着她们，不由一起干咳一声，以化解尴尬。粉衣女佣以试探性的口吻问道:“婢子们是不是打扰了大人和姑娘？”

小谢微笑着道:“没有，多劳二位姐姐了。”

绿衣女佣抬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小叠白纸，一盒墨水，道:“姑娘，这是大人要求婢子带来的纸墨。”

小谢看了看纸墨，微笑着道:“二位姐姐进来吧。”说着让在一边。

二人进了屋，粉衣女佣收拾碗筷，绿衣女佣将纸墨递给徐卿玄。

徐卿玄去接纸墨时，却见到小谢朝他眨了眨眼，一脸的敬佩和仰慕。他亦朝小谢点头致意。

两个女佣将碗筷、桌子、冷却的洗脸水收拾毕，小谢送她们出门。正欲关门时，那个绿衣女佣抢在门口朝小谢郑重其事地道:“妹妹呀，姐姐真是羡慕你能遇此芝兰玉树，世间罕有的玉郎，切莫错过了。”

小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内心既喜悦又甜蜜地送走了绿衣女佣，轻轻地合上门，转身欢快地迈步来到书案前。

只见:徐卿玄正将书案上的文书、抄本好好归置，挪腾出一片空白，将白纸车上放在案上；给几近干涸的砚台加入墨汁后把墨盒放在案下角落后，开始磨墨。

当徐卿玄稍一抬头，就看见小谢正笑吟吟地站在他对面，未待他开口。小谢一副胸有成竹地道:“徐大哥，你白天抄书的时候是不是察觉到了我欲读书识字之意，因此特意要求二位姐姐带些纸墨过来，以便晚饭后教我读书写字？”

徐卿玄边磨墨边微笑着道:“小谢，你真不愧是从小听惯了审案办案，这番推理有理有据，丝丝入扣。”

小谢听了，得意地笑道:“多谢你的夸奖。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还偏偏就不信了，有道是“才德，才德”，无才哪来的德？”

徐卿玄磨着墨，应道:“小谢，你说得在理。世人常云:国乱思良将，家贫思贤妻。可一个国家如果在和平、治世时，不注意培养良将，培养人才，不慎选良将，不慎用人才，临乱时唯有空叹“满朝无义士，举国无俊杰”；一个家庭如果不注意培养女儿，教育女儿，嫁与他人后，临贫时贤妻何来。”

小谢面带甜笑，认真地聆听着，待他说完后，赞道:“徐大哥，你真不愧是修道的，见解开阔，思维飘逸，总比那些整天标榜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谦谦君子开明多了。我早有读书识字之意，只是苦于无人教我。即便是视我如己出，百般呵护的舅父也认为一个姑娘家识字有何用。”

徐卿玄磨墨已毕，将墨具轻轻搁在砚台边，望着求知欲甚诚的小谢。微笑道:“我哪有那么开明，只怕我今后唠唠叨叨地在你面前讲一大堆枯燥乏味的道理时，你会嫌烦。”

小谢笑道:“怎么会呢，我巴不得你多给我讲一些道理，这样万一今后我们遇到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时。我不至于因无知而愁忧生气，害得你为我扰心。”边说边来到徐卿玄的身边。

徐卿玄微笑着点了点头，提笔在展开的白纸上写下了“小谢，我有事外出，最迟午时即回。外有恶人，慎勿轻出。若有陌生人说认识我，一概不信不理”三十六个字后将毛笔搁在砚台上，迎着小谢好奇的目光，温道:“小谢，现在是戌时二刻，到亥时末前，我先教你，会粗写这三十六个字。如何？”

小谢意气风发地道:“好呀！今晚不会见这三十六个字，我就不睡觉了。”

徐卿玄温道:“那我们开始吧。”小谢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徐卿玄指一字，读一下，同时解释这个字的意思。小谢满脸求知识字之意，也跟着指一字，读一字，并专心听解。

二盏茶的工夫后，小谢已大体上认识了此三十六个字，其意也全部理解。徐卿玄让她试试自己通读一遍。小谢初读时发音不准地过了一遍，接着发音虽准确，却口齿滞塞地过了一遍；最后口齿通畅地诵读了一遍后，信心大增。再诵读了几遍后，她已经朗朗上口，倒背如流。

小谢喜道:“如何？”

徐卿玄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弯腰把书案后的太师椅往后搬出一段距离，直身应道:“好吧，我现在先带着你粗略地会写此三十六个字，其他的今后再慢慢地学。”小谢微笑着点了点头，站到他面前。

徐卿玄伸手轻轻地握着小谢素白凝脂的手背，去提取砚台上的毛笔，微微沾了沾墨，然后往白纸上书见。小谢倚靠在徐卿玄的胸前，手背的玉肤与他亲密接触，内心不由怦怦直跳，紧张娇羞得不行，握着笔的手竟然僵塞得难以活动，握着的毛笔像一颗钉子悬在白纸上，墨汁往白纸上滴去。

徐卿玄温道:“小谢，你不用这么紧张，由我带着你呢。”

小谢微微一侧头，朝他浅浅一笑，定了定神，静了静心，僵塞的手终于有了活力，笔头慢慢地落在白纸上，避开刚才的滴墨。

徐卿玄一边带着小谢一笔一画地书写每一个字，一边温道:“与字主要讲究点、横、竖、撇、捺、折、钩、提八个步骤。你现在初学写字，就先粗略地掌握这八个步骤的手势，今后再慢慢练习自可熟能生巧。”

小谢在由他带着书写几个字后，笔画由模糊不清，渐渐地层次分明，字体有形，又渐渐地字体有神，信心如同水涨船高。边写边听他的教诲，时不时点头示意。

不一会儿，在徐卿玄的带动下，小谢终于书写完了三十六个字。小谢看着自己在别人带动下初次书写的字由涂墨到模糊，由模糊到清晰，信心满满地向徐卿玄微笑着道:“徐大哥，我可不可以自己书写一次？”

徐卿玄微笑着点了点头，将自己亲写的那一张白纸与带动小谢书写的那一张白纸平整地叠放在书案对面的饭桌上。又回到书案后，将一张白纸平放在书案上，示意小谢可以了。

小谢深吸几口气，照着徐卿玄适才带着她的动作，提笔沾墨，待笔头不再滴落墨汁后，将笔头轻轻地提离砚台，移于白纸上。先凝思回忆了一番刚才徐卿玄所说的八个步骤以及起手势后，樱唇轻轻蠕动了几下，终于下定决心，落笔于白纸。前面几个字或笔画缠杂，难以分清；或笔画笔墨不均，字迹模糊。经过站在一旁的徐卿玄勉励指正下，小谢的内心由紧张逐渐缓和，笔法由凌散逐渐有了步骤。后面的字体先是歪歪扭扭，再是笔画分明，最后竟然逐渐方正而又珠圆玉润。书写完三十六个字后，小谢将毛笔轻轻地搁在砚台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先看了看自己亲手所写的字体，然后面带微笑，一双明朗清澈的星目泛着询问望着徐卿玄。

徐卿玄先观察了一番小谢的书写，然后抬头迎着她期待的目光，温道:“好，非常不错，小谢你果然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初学书写没多久便有了珠圆玉润之迹。”

小谢甜笑道:“那还不是多亏了你的细心教诲，我才能有这么大的进步。徐大哥，我决定再接再厉，再书写一次好吗？”

徐卿玄温道:“俗云:欲速则不达。且现在已是亥时初刻，夜已深了。外面天寒地冻，你大病初愈，不宜过于操劳，先去睡觉吧，明天再继续。”

小谢听完后，内心倍感温暖、愉悦，朝他甜美而带着关怀地微笑道:“那好吧，徐大哥你也去安息吧，你今天为了我劳累了一整天。”

徐卿玄把小谢刚才所写文字的白纸叠放在自己所写与带着小谢所写的白纸上，转过身来，望着得遂心愿而喜的小谢，温道:“小谢，今天晚上教你的这三十六个字，你已经会读会写，又知道了它的意思。希望你明天也不要忘记，有道是: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明白了吗？”

小谢看着徐卿玄语气虽温和，却面色肃正，显得郑重其事。于是，敛容道:“徐大哥，你放心吧，我知道了。”

徐卿玄点了点头，望着小谢走进屏风后。目光转向房门，透过房门眺向十万里之外的瀛幽之域。突然，一阵冰寒的隙风突进温暖如春的房间，将屋内角落的风灯，书案上已快燃歪的蜡烛全部吹灭，又将饭桌上的三张书写过的白纸吹得飘飞起来，缓缓落在木地板上。

徐卿玄见此心知小谢明天将会遇不测之变，只能希望于自己明天尽早从瀛幽之域赶回以弥灾。在思绪起伏中，他弯腰拾捡起飘落到木地板上的三张白纸，轻轻放在饭桌上。便迈步来到自己的床榻上，在其他房间内正挑灯夜抄的书生儒士“这个遭瘟的天时，不止不休的刮风下雪，是不是既想折我们的仕途又想断我们的口食之资”的怨叹中，盘膝而坐，凝神聚气，潜心修炼，以备不得不去的瀛幽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