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风寒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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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尖倒刺大木棍每一来回的挥动，“飒飒”作响，挟卷着劲风。在打了几十棍后，徐卿玄的鹤氅渐渐破烂，殷红的血迹渐渐的往外冒渗、滴落。

此时，朔风大作，墨云飞飘闪动，寒雨淅淅沥沥。然而，刑场外围的百姓却热情似火，不住的跟随大木棍的挥动，欢噪道:“打死恶贼，打死恶贼……声震云天。伴随着人群欢噪喧嚣的，还有余元仙君、余切仙君放肆猖狂的奸笑。

济南城外苦寻小谢的踪影无果的魅影也看到了徐卿玄那落魄不堪的惨烈景象，狞笑道:“徐卿玄呀徐卿玄，虽然我们费尽心思也奈何不了你，但是你竭才尽智，不惜一切所保护的苍生大众却能轻轻松松地击垮你，毁灭你！”

顿了顿，魅影站在半空的黑云上，目光森寒，杀气外溢地审视着济南城内那些暗中智穷计竭也难以出城的反侧者、阴诡者，有意助其等一臂之力，将“天界的帝君，人间的王爷徐卿玄目无上宪，搅乱纲常，大肆杀人之事播扬大明各地，造成大明各方势力的内乱轧压。借人间之乱，重新打碎、斩断天、人二界在历经三百年的腥风血雨，相互嫉如雠仇后，好不容易恢复的信任、纽带；借人间之乱，催化天界对徐卿玄的忌仇杀灭。”

计议已定，魅影仰天一阵放肆地狂笑，正欲动手。忽然，阴幽的西边天际金、紫、银、红、金黄、银紫的六道仙光直冲墨空。

魅影见此，狂喜道:“果然是玄清的先天六灵真气，看来一直跟随在玄清身边的那个凡女定然在仙光迸发之处。擒拿了此女，比屠灭中土更有效果，更有保障。”

于是，魅影在狂笑声中驾青云往西而去。

此时，大名府南乐县春晖村的上空墨云滚滚，朔风劲烈，卷尘扬土，大雨倾盆而下。在北正屋的土炕上坐着的小谢正满怀喜悦地等待着徐卿玄的归来，时不时走到门口张望，或是到庭院向村口，朝半空细望，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每当小谢外出查看时，都会掰着手指，计算着徐卿玄外出的时间。

当外面下起倾盆大雨时，正在屋内来回踱步的小谢再一次急忙跑到庭院向外张望。因为有仙阵相挡，所以小谢家的屋子滴雨未落。

小谢站在庭院中，向村口，朝空中细细的观察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又掰着葱葱玉指算了算，娇嗔道:“已经过了辰龙、巳蛇、午马，怎么还不回来？大过年的，把人家抛在这萧寂寒冷的山村。”

小谢叹了口气，转身往屋内而去。

屋顶上空的魅影看清了小谢的身影，冷笑一声，直扑了下来。却不防猛然撞在仙阵上，红色、银色、紫色的仙光一闪烁，将毫无防备的魅影远远的击飞。

一只脚刚跨进门槛的小谢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动，心中大喜，急忙迈出脚，转身奔到庭院中，朝着阴沉落雨的天空欢呼道:“徐大哥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可回答小谢的只有竹篱笆墙外折枝的劲风，砸地的冻雨。对此，她不由一脸失望，转身欲回到屋里。

不经意间，小谢看到那雨雾蒙蒙，森晦阴霾的东方天际，内心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小谢仰望北天，星目饱含浓浓的情意，一脸诚敬地祷告道:“上天呀上天，求求您一定要保佑徐大哥平平安安的归来。他虽然是个神仙，但自幼家破人亡，受尽了苦，受尽了难，饱经风霜。如果可以的话，徐大哥将要遭受的灾厄苦难，小女子情愿一力承担。只要能减少徐大哥的不幸，就算有再多的苦，再多的难，小女子甘愿领受。”

在另一边，被仙光击飞到西北数十里外的魅影站在一座背临深崖的山尖上，不怒反笑道:“看来本座的判断丝毫不差，五百万年前只知杀妖除魔，护天佑地，如同一座冰山的玄清在降世重塑肉身后，果真大动凡心，迷恋这个清丽秀美，仙姿玉貌的凡间少女。要不然，他何以在内中剧毒，原力大损的情况下，如此大费周折地保护此凡女。虽然有先天六灵真气所幻出的无上法阵阻挡外敌，却也难以阻挡凡人的嫉妒猜疑。”

于是，魅影在得意的奸笑声中，将身一晃，青光一闪，从一个玉面郎君变成了一个身穿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挽着个同心髻，戴着五凤朝阳桂珠钗，乌鬓斜插着镶嵌珍珠碧玉步摇，长得明媚妖娆，柳腴花瘦，艳若桃李的少女。顾盼自雄，冷笑一声，往春晖村而去。

在庭院中诚敬深情地祷告了好一会儿的小谢正欲迈步往屋内而去。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娇嫩清亮的声音:“借问仙子，华屋是否住着一个唤名徐卿玄的少年？”

小谢一听，不由转过身来，看到了竹篱笆墙外的魅影。在玉颜上疑惑顿生时，心中想起了徐卿玄临走前的嘱咐，警惕之意油然而生。但出于礼貌，她还是问道:“请问你是谁？”

魅影亦察觉到了小谢的情绪变化，却不以为然，笑盈盈地道:“仙子，小女乃是昆仑山的修真之士，贱名紫兰，与徐卿玄同门，他是小女子的师兄。徐卿玄师兄乃是吾门资质最高的，他五岁时就孤苦无依，被下凡游历的师父带回，悉心教诲栽培。徐卿玄师兄根骨奇佳，潜心修炼，无冬无夏，仰屋着书了十五年，终于脱胎化骨，羽化成仙。时逢世间混乱动荡，妖魔鬼怪横行无忌，师兄请愿下山“诛邪除妖，以维护天地正道，庇佑苍生清宁”，师门允诺。如今，师兄危在旦夕，身陷刑诛。因此，师门特命小女子下山，寻找师兄的下落，将他带回。如果仙子知道师兄的下落，还望见告。小女子在此暂代师门向仙子拜谢了。”说着，魅影敛衽朝一脸警惕的小谢一揖。

小谢早已深知徐卿玄的出身、成长、经历，以及成仙的过程，因而对魅影自编自述的言辞不屑一顾。直至听到徐卿玄目前“危在旦夕，身陷刑诛”时，内心不禁一颤，蓦地回想起适才的不祥预感，以及去年至今，徐卿玄时不时在暗中的忧思。所有的一切在小谢的脑海里串连。顿时，她脸色一变，忧患形于丽容。

直身的魅影见此，朱唇边飞掠过一抹得意的微笑。可有道是“得意忘形，轻敌丧谋；祸莫大于轻敌”。魅影这一笑，恰好被正为徐卿玄忧心忡忡的小谢捕捉到了。

刹那间，小谢恢复了理智，白了骄喜的魅影一眼，转身往屋内而去。

魅影见此，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急忙道:“仙子，小女子真的没有欺骗你。倘若再拖延一刻，师兄就真的殒命了！”

小谢对此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往屋内而去，离门槛还有几步之遥。当她正要迈下一步时，竹篱笆墙外的魅影带着哭腔道:“仙子，如果你不信的话，就请看看师兄现在所遭受的折辱！”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居然真将小谢的脚步给刹住了。出于内心深处的隐忧，以及对徐卿玄的深深挂念，她又转过身来，一看到令她难以置信的光景，不禁脸色骤变。只见:“竹篱笆墙外金光滟滟，其中清楚的呈现出徐卿玄镣铐加身，关在铁笼囚车里，被游街示众，惨遭围观百姓的抛物打砸，辱骂诅咒，浑身上下脏汁滴流，秽水淙淙，脸颊上皮破血流，落魄难言；在轰雷炸响般的痛骂怒怼中，徐卿玄被羁押上了刑场，带着粗大笨重的脚镣手铐的双手双脚被粗大的牛皮筋麻绳环绑缚在两根大木柱上，两个赤袍大汉一前一后，抡起裹着铁尖倒刺的大木棍在成千上万个百姓的呼噪詈骂下，猛击徐卿玄，打得他鹤氅破裂，皮开肉绽，伤痕累累，血水滴流，披头散发，仿佛变成了一个“血人”。的一幕幕。

小谢越看越伤心，俏脸不住的颤抖，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徐卿玄每遭一棒击，小谢的心就仿佛被剜一下。最后，她玉体一颤软，险些摔倒；湿润的双眼望着惨遭折磨侮辱的徐卿玄，悲痛地哑声喊道:“徐大哥！”浑身金、紫、银、红、金黄、银紫的仙光一闪，麻软无力的双腿在霎时间充满了力量，朝着竹篱笆墙奔去。

魅影见此，冷笑一声，撤去了法术，故作伤心落泪。

当小谢奔到竹篱笆边时，猛然不见了徐卿玄，顿感一阵眩晕，大脑刹时一片空白，泪如泉涌，伸手乱抓，声音喑哑地哀泣急道:“徐大哥，徐大哥，你去哪儿了？你等着，我马上来救你！徐大哥……边喊边抓，在徒劳一场后。小谢只觉天塌了，地陷了，天地骤暗，不知身在何处，心如枯槁。

正当小谢伤心欲绝，身体飘然无力，眼神茫然无光，蹲在地上，不知所为时。

竹篱笆墙外面的魅影看到小谢虽然悲恸过度，智昏心乱，形容枯槁，但并没有走出先天六灵真气的保护范围。

见此，魅影灵机一动，啼哭道:“师兄呀！你真是太惨了，本来你心怀正义，志匡天下，实意真心地为苍生斩妖除魔，造福苍生。不想被貌慈内险，唯利至上的凡人陷害，身陷监牢，惨遭酷刑。本来说好的，等你回来，我们就向师父请愿，成亲以结百年之好。可如今师妹我竟然连你在哪里罹难都不知道。”

当这些“充满关心”的话不断的灌进小谢的耳中后。悲恸锥心，迷茫失神的小谢不禁灵光一闪，倏地起身，泪坠桃腮，浑身的仙光时隐时现，星眸闪着寒光，盯着佯装拭泪的魅影，冷然地道:“你这个妖精，别在本姑娘面前惺惺作态，满嘴谎言放刁了！我徐大哥功勋卓着，一身正气，乃是天宫的平章少府昭武明廉帝君，人间的北康王，身尊望隆，谁敢无缘无故地罪责于他。即使他真的被奸贼小人陷害诬蔑，官府不经请示皇帝裁决，就妄动私刑。可他是天神之体，法力通玄。别说是凡人了，就是你们这些专门吃人害人，无恶不作的妖精，天上的神仙也难以轻易地伤到他。你来得正好，本姑娘今天就为民除害。”

话音刚落，小谢的右手金光一闪，一柄泛起银青仙芒的轻巧宝剑在手。

一见此情此景，魅影因年少痴情的小谢一反“世间数千来，无论男女，只要一吃醋就容易昏心失言，一嫉妒就容易糊智行乱”的常态而不禁一愣。当它看到小谢手中的仙剑，浑身时隐时现的六色仙光时，心中一冷，暗道:“徐卿玄居然从封霜剑中分离出一把先天宝剑赐此凡女，又以先天六灵真气传授于此凡女。这情况实在是棘手，只能再争取一下了。”

念及于此，魅影望着玉颜衔怒，观察着自己的虚实，掌中仙剑绽放寒芒的小谢，娇声娇气地道:“仙子何以这般出口伤人。既然我们都是女人，我不妨直言告诉仙子:小女子头上的同心髻乃是师兄下山前亲手所梳，意蕴我们同心。我头发上的珠钗，步摇都是师兄在去年春节，亲自下凡采买的定情之物。我和师兄已相识十年，他经常教我练剑，教我法术，我们时常相依赏月弹琴。所以小女求求仙子，快告诉我师兄的去向。等到我们成婚后，小女一定会朝夕祈福仙子早登大罗天，早成正果。”

小谢听此，啐道:“呸，无耻妖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敢在此巧言令色，蛊惑人心！”接着，她话锋一转，柔声道:“我徐大哥的心里只有我一个女子。妖怪，受死吧。”

话音刚落，小谢仗剑趋出法阵，直取魅影。剑剑直刺其要害，剑身泛起三尺银青的寒芒，剑气凌厉纵横，迫得魅影连连避让，左突右跳。

魅影眼见小谢浑身护罩着金、紫、银、红、金黄、银紫的仙晕，剑法精妙锋利。不敢大意，向后飘出几丈，右手青光一闪，一柄阴阳双锋剑在手，抵抗近前进攻的小谢。

一人一魔驾着彩雾从村头打到村尾，从村尾打到村头，从村北打到村南，从村南打到村北。剑来剑往，飞沙走石；剑往剑来，裂石折木。

小谢的剑法如龙游沧海，掀浪起涛，虎啸山林，百兽俯伏；又如漫天细雨，润物滋土；刚中有柔，柔中有刚。

魅影的剑法如群狼啖肉，凶残暴戾；如毒蛇张牙，咬人伤物。

一人一魔在村内打了两百多个回合，难分胜负，又同时驾雾腾云，在半空中激烈拼斗。当小谢的仙剑要伤到魅影时，被它所携带着的九阴鸷邪灭世紫莲所散出的紫光给挡住了。当魅影的魔剑要伤到小谢时，被她周身的六色仙晕给挡住了。彼此间攻势猛烈，谁也不让谁，谁也伤不到谁。

魅影苦恼自己拥有几十万年的修为居然不能迅速地拿下一个仅有半仙之体，仙光护身，薄有剑术的黄毛小丫头。不禁暴喝一声，周身的青光顿时化作上万只凶兽，山呼海啸般猛扑向小谢。

小谢见此，不慌不忙地把仙剑往一搁，双手轻拈个“行”字诀，仙剑顿时化作上万道气剑，迎面而去。在将咆哮舞爪的凶兽斩杀殆尽后，气劲未衰，直取魅影。

魅影自知难抵先天宝剑，当即催动九阴鸷邪灭世紫莲。顿时，那魔莲飘于其头顶，绽放百丈紫光，将锋利无比的遮天剑雨全部化解掉。

魅影依靠魔莲，望着以“行”字诀御控剑雨猛攻自己的小谢，狞笑道:“小妮子，果然有点手段。”言毕，因隐忧东方千里外的徐卿玄会赶回，造成对己不利的局面。魅影驾着彩雾向西疾驰而去。

小谢收了法术，握着仙剑，驾着七彩祥云，急追而去，喊道:“妖孽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