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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血模糊了视线。不是重力倒转,而是擦眼泪的手早已红透。
眩晕感似曾相识。
疼,一如当年。
那一年,李犇高三,秦宇高二。
没认识秦宇前,刘犇呼啸来去,纵横校园。
初中时,长期堵在校门口收‘安全费’、强行找漂亮女同学谈恋爱的他,打伤同学的次数与日出争辉,获得处分的次数比月份犹甚。
男同学避之如恶灵,女同学躲之如蛇蝎。他不在乎!别人的痛苦是他最大的快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去寒暑两季,每天都是他度假的日期。
那些年,镇,是他父亲的镇,校园,是他的校园!
好在,当清廉河里的两具怀孕女尸被打捞上岸,当死者家长悲伤时翻看女儿作业本并发现了上面的留言,当暴怒的民众围住了学校和镇署机关,他终于被学校成功劝退。
“在校期间谈恋爱致使两名女同学同时怀孕并结伴轻生。”
这是事件的定性,也是李犇在凤鸣镇初中学生生涯的结束。
那一年,他十五岁,上初中二年级。为平息群众怒火,被观察员父亲亲自送进巡捕卫住宿了整整七天。
案底是不可能有案底的,谁敢给观察员的儿子在档案里留下污点?
卫所七天,有妈妈陪伴。
卫所七天,探望不断。
卫所七天,好吃好喝犹胜过年。
膨胀不需要理由,更何况,从来就不知道敬畏为何物的他,现在不但脱离了学校那唯一的羁绊,更是进一步确认了巡捕卫也不过是自家的地盘。
于是,从卫所出来的他更加彻底地放飞自我,倒腾假抄,贩卖茅碟,打群架,给舞厅抢良家,抓女生...
休学的一年,反而成为了他最为高光的一年,就连街面上最狂的几个‘街娃’也慢慢开始不敢直呼其名,每次见面都要唤上一声‘犇哥’以示尊敬。
‘哥’是地位的确认,和年龄无关,哪怕叫他哥的人中,有两个的年龄已经明显大过其父亲——那个一脸正气的观察员。
一年时间,李犇玩的惬意潇洒,玩得肆无忌惮。其威名,让远离镇中心的几所乡村学校都知之甚详并敬而远之。
观察员的儿子不能是一个连初中都没读完的社会青年,更不能是常住巡捕卫喝茶的社会青年,然而,声名在外的他早已成为了各位校长的禁忌。
佛大庙小,无人敢收。
都说两害相权取其轻,规避危险是人类的本能,在各位校长的心中,与不给观察员面子后可能受到的打压相比,收李犇进校门后必然会发生的‘霸凌和强迫’所带来的群体事件无疑才是最大的危险。
讨好观察员可能会得到升迁,但升迁的前提是保住原有的工作。校长们不傻,自然都知道轻重缓急。
亲妈护短,亲爹难管,没有学校收容的李犇在一年的时间里成功让父母的感情降到了冰点。
终于,烦躁到极限的观察员不穷了,挥手间便在城里买了套中心城区的学区房,同时配上一辆中档级的轿车,将娘两给赶进了县城。
县城不是镇观察员的势力范围,但这并不妨碍其有许多在县城工作的同等级能相互帮助的朋友。
请教育局的朋友喝次酒,顺便让其招呼来几个初级中学的校长相陪。酒是感情的媒介,在大家都不知道李犇那糟糕名声的前提下,有专管学校的局领导相陪的李观察员要拿到一个插班生名额实在是不要太过简单。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可以联谊,也能互换。之所以拖了一年之久才送李犇来县城就读,并不是说作为一镇老大的他没有能力将之送进想进的学校,而是明知道自家儿子秉性的他实在的担心其闯祸的密度。
这里是县城,他能疏通关系,却没有掌控事件的能力。如果自家儿子再如在镇里一般闹腾,他不敢确定每一次都能护其周全。
脱缰一年,生活惬意的李犇自然是不愿意再进校门的,然而胳膊拗不过大腿,在老妈的哀求下,在父亲的威胁中,他还是被迫重新拿起了书包。
再次入学,李犇也确实听从了父母的教导,很是低调了近一月的时间。不是说他真的转性变得听话,而是狠辣张狂多年的他更加明白校园里混子们的可怕。
那是比社会混子更敢下狠手的一群存在!
他们或因为无知,不知道可能产生的后果,或因为了解更多,知道自己的年龄小,不够入罪,或因为迷信父辈的权力,相信再大的事也能摆平,总之,他们是最敢挥动屠刀,能坦然面对别人生死的一群人。
因为了解,所以更加敬畏。初来乍到,李犇没有父亲的光环护体,更没有小弟帮忙挡刀。生命对谁来说都只有一次,所以,他必须低调。
一个月的低调,一个月的观察,一个月的虚心寻找,李犇最终确认并结识了本校最牛的老大——吴晦。
准确的说,算是拜入门墙,成为了小弟。
吴晦十八岁,读初三。他不只是本校的老大,而是在本县大多数中学都有过就读的历史。他初中六年,被劝退五次。和李犇在镇中学一样,他在每一所学校期间,都是属于那种敢与之同行者寥寥,所过之处,师生退避的存在。
他比李犇更加霸道狠辣,但除了早期和别的势力火拼,从来都不会亲自站到校门口去堵人。作为大哥,保护费自有小弟进到各个班级逐一收取。他女朋友很多,却从来都不会花时间去追求感情。利诱都嫌麻烦,还是威逼来得快捷。
他很讲义气,每谈完一个女朋友都会赏赐给小弟们去交流。所以,虽然他父亲只是观察员副手,但他却是当之无愧的校园王者。甚至是,就连城里的好几家酒吧,都有他卖白糖的一席之地。
吴晦不缺钱,更不缺酒喝,但架不住李犇每天低头哈腰地谄媚讨好。两人经历相似,性格相投,一个刻意献媚,一个喜欢高帽,终于在某一天,两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李犇是幸运的,在父亲光环照不到的地方很快找到了依靠;吴晦也是幸运的,虽然小弟众多,却到现在才品尝到了知音的味道。
校园更加热闹了,彷佛是煮沸的油锅,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在其中煎熬。
秦宇是听着李犇的传说念完初中的。当然,对于从小就比较嗜睡的他来说,什么传说都没有梦境中的角色扮演来的有趣,来得让人沉迷。
从记事起,他每睡必有梦,每个梦境都扮演着同一个人的人生。梦境玄幻得让人留恋,像看电影,却又参与其中,像游戏却又不能按自己的意志去改变。
他恐惧过,挣扎过,直到发现梦境并不会让醒来的自己疲惫,反而是其中的修炼能温养现实的身躯时转为了沉迷。
谁不愿意自己思维敏捷、体魄强健?秦宇是愿意的,其迷恋程度,甚至超越了大多数有网瘾的少年。他开始嗜睡,一度不愿意浪费课间休息的那短短十分。
两耳不闻窗外事,快乐只在梦中寻。
他时间很少,自然朋友不多,对于李犇的总总恶事有种旁观者的超然。虽然也偶有少年人的热血,但作为地道的农家孩子,早已经被每次出门前父母反复交代的‘不要惹事,咱们没关系没钱的人家惹不起事’的话语所洗脑。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一定是人性的冷漠,更多可能的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底层就该有底层的觉悟,有底层的怯懦。别人踹下水的人,你伸手去拉,你在挑衅谁?你有对自身力量的自觉吗?
秦宇是自觉的,从小学到高中都低调的让人遗忘。如果不是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其极度嗜睡不活跃的性格都会被人怀疑,哦,确定为傻子。
进入高中校门后,他再次听到那个传说中的犇哥。和初中时是传说不同,现在的犇哥还处于正在进行时阶段。他也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聚集了一大帮子人渣。他也不再是最渣,听说其上面还有一个叫吴晦的更渣。
当然,这些都和秦宇没有关系。对于最底层的农家少年来说,渣滓只要不砸到自己身上都需做到眼不见心不烦。无知的热血会给自己甚至是整个家庭带来灾难,更何况,嗜睡的秦宇没有出过一中,而吴晦和李犇更多时候都是在二中折腾。
没有见面就没有冲突。秦宇的班主任‘马大伟’是一位职教二十多年的老教师,是经济建设如火如荼的时下已经很难一见的真正的师表。从不抽烟的他曾经因为一个学生在教务处帮忙批改作业后揣走一支钢笔要被处分的时候买了十多个火机和两包烟。
他相信自己的学生,买烟自然不是为了去贿赂求情。他先用自己老教师的脸面让学校延迟处分,再用了三五天的时间去给各抽烟的老师和校领导们发烟、并同时送上火机。
事实证明,抽烟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将点完烟的火机装回自己的口袋,同理,在还是穿四个兜衣服的当时,学生们也有写完字便将钢笔插回胸前口袋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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