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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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如此言简意赅，湛明扑哧一乐，真是能少说几个字，就少说几个字，笑完了他望向谢黛宁，道：“沈师兄是前年应山乡试的榜首，也是咱们云岚书院的正管，大家都称他一声沈学长。”说着又介绍了自己，湛明出自苏州湛氏，比沈屹小了几个月，也是十六，也过了乡试。

“没想到这静园里，还能再添一人，总算也有人可以称我一句湛兄了。”湛明笑道。

谢黛宁当即从善如流，唤了一声：“湛兄！”又转向沈屹：“沈兄！”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湛明只道是因为年纪小，还没到变声的时候，脆生生的像个姑娘，他有些不好意思，耳朵都烧红了，忙道：“谢师弟，我这是开玩笑的，在书院里大家一般是互称师兄弟的，以后还是唤我湛师兄罢！”

见他如此单纯，一句湛兄就这么不好意思，谢黛宁心下一乐，故意又道了一句：“好吧，湛师兄！”

“我先去整理文书。”沈屹一直没说话，忽然道了这么一句，转身去搬文书了。

华庭赶忙放下手里包袱，跟上去道：“我来给公子帮忙吧！”

湛明转脸对着谢黛宁悄声道：“谢师弟不必在意，沈师兄任着书院管长，不得不如此一本正经，轻易没个笑脸的，否则难以服众，其实他人可好了！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谢黛宁根本不在意这些，正要开口，肚子忽然咕噜噜的响了起来，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道：“一早来书院报到，忙到这时候，还什么也没吃！”

湛明禁不住又是一阵乐，只觉得这谢岱宁娇憨可爱，让他想起家里的弟弟，甚是讨人喜欢：“这会儿饭堂已经没东西吃了，我带师弟下山去吃饭吧！”又转脸对着那边屋子喊道：“师兄，你们也别忙着搬，等我回来再说！”

屋内窸窣的响动停了一下，只听沈屹低沉的“嗯”了一声。

……

“咱们书院其实有饭堂供应日常两餐，只是做的不好吃，课业不多的时候，大家还是愿意去山下潞河码头的酒楼，我知道有一家观云阁很是不错，尤其是他家的香酥鱼，用的是每日河里新捞上来的梅鲚，啧，

啧，号称潞河第一鲜呐！”

湛明说着，自己都觉得腹中咕咕直叫，口中生津。谢黛宁也爱好美食，闻言忙道：“那湛师兄，咱们快些走罢！我快饿死了！”

湛明有些后悔提起这茬，补充道：“只是观云阁对食材格外精细，每日里挑选上桌的梅鲚也就二三十条，若不提前预订，根本吃不到，今日只得碰碰运气再说啦！”

二人说着吃食一路下山，只见路上不少学子都对着两人指指点点，低语声断断续续的悄然入耳：“这就是山长侄子罢？”

“恐怕就是了，今早山长讲经都取消了，听说就是为了他……”

“瞧着长的有几分像啊！”

湛明也听见了，疑惑的看向谢黛宁，道：“他们议论的，不会是谢师弟你吧？”

“湛师兄不知道？”谢黛宁含笑反问。

湛明挠挠头，道：“知道什么？明日正式开学，我和沈师兄忙了一上午，刚回静园就听山长派人传话，吩咐我和沈师兄收拾屋子，说有位谢公子要来静园住，旁的并未多言，我和师兄一直在忙，所以一概不知呢！”

这两人帮着书院管事，却无人把这事儿说给二人，谢黛宁略一想，就明白过来，湛明为人和气，但和那个周身冷意的沈屹住在一处，同进同出的，这些流言蜚语恐怕都被他那张冷脸自动隔绝了。

“和沈师兄住在一处，湛师兄怕是无缘这些八卦罢？”谢黛宁笑语一句，不等湛明回答，便把早上的事情略略一说，只是隐去了玄衣卫和太子府谕旨之事，只说自己贪玩儿误了日子，要不是因为是山长的侄子，恐怕就没法入学了。

湛明出身大族，对人情之事多有了解，听过之后也不在意，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谢师弟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贪玩儿了，咱们书院规距严谨，入学之后就要遵守院规，尤其是规范行止的条款，要求学子熟记于心，守谨端雅！还有专门的掌院监院负责赏罚之事，三次大过之人，可是会被逐出学院的！”

谢黛宁早就知道这些，乖巧点头应道：“湛师兄说的是！我一定谨记在心！”

湛明见他懂事，也是颌首微笑：“

这便好了！放心吧，以后我一定常常提点你，不叫你犯错，丢山长的脸！”

谢黛宁心里冷哼一声，但是面上仍旧是一副受教的模样，她忽然起了玩心，笑道：“对了师兄，不知院规里可有规范师长的条款？若是师长们犯了错，又该如何？”

湛明叫他问的一愣：“师长们怎么会犯错？”

不过谢黛宁已经快走几步到了前面：“湛师兄快点！我快饿死啦！”

湛明笑了笑，跟了上去。

观云楼的香酥梅鲚果然卖完了，不过好在其他吃食也不错，两个人美美的饱餐了一顿，湛明又带着谢岱宁在码头附近逛了一圈，因为依着书院，附近做笔墨纸砚生意的不少，人流熙攘，热闹非常。

除去笔墨纸砚，谢岱宁还买了不少点心零食，湛明帮她把东西全都抱在怀里，好笑的看着他走在前面一蹦一跳的，果然还是个孩子，每个摊子都逛一逛，见到什么都想买，马上要傍晚了，若不是有院规，湛明竟有些不舍提醒，该回去了。

行至潞河码头，谢黛宁忽然看见了一个熟人。

“四娘！”

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子挎着个篮子，正朝着山门处张望，正是早上遇见的渔家女四娘。她脚边围着几只小猫，正蹭来蹭去的腻歪着。听见有人唤，四娘转过脸，惊喜道：“小公子？怎么是你呀!”

此时正有不少童生三三两两的结伴下山，谢黛宁望了一眼，问道：“可是在等弟弟下学？”

年纪小的童生很多都不在书院住，因此每天傍晚都有家人在此接送。

四娘点点头，早起说了她弟弟也在云岚书院求学，没想到这位小公子还记得。

“对了，还没请教公子如何称呼？”

谢黛宁已经蹲在她脚边，去逗那几只猫了，闻言头也不抬：“我姓谢，名岱宁，你叫我小谢，岱宁都行！”

小猫有些怕生，往四娘身后躲去，谢黛宁便伸手去捉，湛明忙空出一只手提住他后领，道：“哎，师弟！莫要无礼！”

四娘红着脸退后了一步，对着湛明微微点头致谢，只是她这一躲，就让谢黛宁捞住了一只猫，抱在怀里站起身来

。

“真像我的小狸！”谢黛宁亲昵的蹭了蹭小猫咪，笑的一脸花，只是小猫却不领情，伸出爪子抵在了她的脸上。

湛明一惊，生怕他被抓伤了，赶紧把东西放下，上前又提住猫的后颈，道：“哎，师弟，你小心点，明日开学，抓花了脸可怎么好！”

更何况是如此清俊如玉的一张脸！

“不妨事，这些猫儿我是喂熟了的，它们不会抓咬的！”四娘在一旁看着两人笑道，不过也知道这位公子担忧什么，白天看这谢公子，更是好看！

谢黛宁瞥了湛明一眼，似有不乐的抱着猫躲开半步。

“姐！”

三人正说着话，只见一个身着学子服的小少年快步走了过来，路过四娘唤了一声，也不停下和谢湛二人招呼，直直便往前走去，似是不愿被人看见他和四娘认得。

四娘见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两位公子，我要和弟弟回去了，您二位也赶紧回去罢，太阳快落山了！”

谢黛宁点点头，随着四娘离开，小猫们也四散开去，她怀里的那只看同伴走了，急的喵喵直叫。

谢黛宁依依不舍的把猫咪放在地上，看着它跳进了草丛里不见了，遗憾道：“唉，湛师兄，书院的院规里，可有不许养猫这条？”

湛明无奈的笑道：“谢师弟，虽无不许养猫这条，但你若把猫抱回去，明天沈师兄就会报给刘掌院，把这条添上！好啦，快走吧！天黑了叫监院抓住，又得挨说！”

……

回到静园时天色已暗，远远可见白墙染上了墨蓝颜色，大门开着，露出了一抹淡淡的黄色光晕，在春风里显得十分静谧。

湛明上山时才想起陪谢黛宁逛的开心，竟把沈屹这里忘了个干净，出来时还有半屋子的文书没搬完呢！

他快走了几步，一进院门，就瞧见沈屹如往常一般在廊下来回踱步，他一手握书，一手背于身后，口中正默默记诵着。

谢黛宁也看见了廊下的沈屹，他穿着件洗的发白的布袍，式样普通极了，在他身上却无端带了股清贵矜傲之气，暖黄的光晕也融上了冷意。

而院内收拾的一干二净，连个纸

片也没拉下。

湛明先把东西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然后懊恼的上前去，对着望过来的沈屹一揖，抱歉道：“师兄对不住，带谢师弟在山下逛了逛，一时忘了时辰。”

谢黛宁也从他身后冒出头，吐吐舌，歉然道：“哎呀，把师兄这里给忘了！竟让师兄一人帮我收拾屋子！”

沈屹先对着湛明淡淡道：“无妨，我只是搬了东西，其余都是谢师弟的书童收拾的。”他的目光又落在谢黛宁身上，清明透亮，但却是一种无法交流的目光：“谢师弟，你的书童已经下山，若还缺什么，旬日休息时可以吩咐他去采办。”

谢黛宁站直了，规规矩矩的道了声谢，沈屹又道：“还有，山长派人唤了你两次，若是得空，等下去山长那边一趟罢。”

他说完微微欠身，转身回屋子里去看书了。

等他身影没于门后，湛明和谢黛宁相视一笑，俱是有些心虚。

帮谢黛宁把东西都提进屋子放下，湛明环视一圈，除去文书纸张的霉味萦绕未散，这里已收拾一新，该有的东西都有了，湛明满意的点了点头。

“谢师弟，东西放在这里了。对了，可要我带你去见山长？”谢黛宁刚上山，想来还不知道山长的居所。

谢黛宁背对着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今日有些累了，改日再去拜见山长吧！”说完了才转过身，对湛明含笑道，“师兄今日陪我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山长传唤，他——

湛明微微一愣，不过他这样的世家子弟何等通达，很快便微笑一下，道：“那……师弟你也早些歇息！”说罢便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