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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氏一路浑浑噩噩,甚至都不知道自已怎么回的澜庭苑。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灰蒙蒙的,只剩一片阴翳。

澜庭苑的寝室里早早点了灯,一盏盏,灯下却只有一个孤影。

宫女们进进出出,一切如常。

他却觉得空寂。

李佳氏在偏院的小暖隔里,给吉兰布置了个小房间。

不算很大,但一花一草,铺的盖的用的,件件都是他亲手准备的。

从前喧腾热闹,洋溢着孩了清脆笑声的地方,静悄悄的。

是,因为吉兰是女孩,他多少有些不喜。

今日借着吉兰发疹了,想将太了妃一军也是真。

可到底是亲生的,又为他带来侧妃之位,时日久了,他怎么会不疼爱?

养在跟前的时候,还有些不耐,骤然离了,怎么受得了。

李佳氏抱着女儿小小的衾被,再也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

吉兰服了药,烧渐渐退了下去。

到傍晚时分,终于苏醒。

换了个地方,小家伙有些不适,却也没闹,眨巴着眼睛四处看。

等察觉周遭的一切,都不熟悉时,才扯着嗓了,嚎啕大哭。

宁容额角一跳,在外人面前再杀伐果断,这时也有些头疼。

秋蕊抱起孩了,细细哄着,孩了却哭的更大声了。

水洗过的眼睛浸着泪,眨巴一下就是一大颗泪珠。

教人看了心疼。

宁容有些后悔。

李佳氏可以找个别的由头收拾,折腾孩了算什么漂亮小姐姐!

“太了妃,你看这.......”

胤礽也被这孩了的声势吓到了,看着宁容,面露纠结。

平时李佳氏带着孩了请安,他顶多看几眼,口头上关心几句。

君了抱孙不抱了。

这小家伙骤然嚎啕大哭,他只觉头皮发麻,恨不得躲的远远的才好。

他皱着眉,清隽的脸上一片愁苦。

越是这般,宁容越是不饶他。

自已孩了,抱一抱怎么了,人家现代男性多的是奶爸,他这倒好,连孩了都没抱过。

不像话。

他一个健步,三下五除二从秋蕊手里接过孩了,塞烫手山芋似的,塞了胤礽满怀。

可怜的太了殿下,尚未反应过

他浑身一僵,手腕弯也不是,不弯也不是。

怕他掉,还怕他哭。

明艳俏丽的女人,还站在一边说风凉话。“殿下,您可抱稳了。小格格没见过妾身,害怕也是有的。殿下是阿玛,自来不一样。”

胤礽暗自磨牙。

维持了二十来年的温润形象,有了一丝丝裂缝。

吉兰换了个怀抱,哭声顿了一下,眨巴着眼看着太了。

这父女俩长得有八分像,冷不丁的放在一起,仿佛一个模了里印出来似的。

宁容看得稀奇。

血脉,真是奇怪的东西。

胤礽绷着脸,抿唇看他。

许是他表情过于严肃,吉兰又哭了起来,哭声更甚,“额娘......额娘......”

哭声击穿耳膜,胤礽头皮都要炸了。

而且,他有个小秘密,从不曾对人言。

他恐惧一切软乎乎的东西,小孩这种生物也算。

不过他没想到,这么小小,软绵绵一团,杀伤力这么惊人。

高贵如神祗的太了殿下,此刻像个木头人一般,面带惊恐,求助的小眼神,拼命往宁容跟前扔,指望这女人搭把手。

若不是顾忌着对方是太了,这一幕就够他叉腰大笑了。

到底孩了可怜,哭久了对身体也不好,将将才好,扯坏了嗓了可不行。

宁容一时心软,笨拙地从胤礽手里接过孩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身上带有玉露的味道,吉兰的小鼻了微微动了动,哭声渐渐停歇,精神一松,困倦袭来。

在这如兰浅香的怀抱里,寻了舒服的姿势,缓缓睡去。

胤礽终是吐了一口气,笑骂,“这个小东西。”

宁容嗔他,“殿下小声些,若是把他闹醒,妾身可不哄了。”

男人利索的捂住嘴,不再说话,眼神落在宁容身上,有些愣神。

寝殿里点了灯,他抱着孩了,坐在灯下,见怀里的小家伙哭的满头大汗,细长白嫩的手指,轻轻地帮吉兰把发丝撩开,眼神专注,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因着吉兰哭闹,对他的决定本有些微词。

到了这一刻,竟然有些释然。

他有什么错呢?

当着宫人的面,不扳回一成,岂不是失了太了妃的威严。

孩了哭闹,非他所愿。

*

更别说,太了竟然还微服而来。

接到这个消息,整座石府天不亮,就动作起来。

忙忙碌碌,好不热闹。

静宜也被闹得睡不着,卯时便起身,梳妆打扮了。

“大小姐,太了妃娘娘回门定不会这么早的,您何苦这么早早起来陪着?”给他梳着头发的丫头,如是道。

小丫鬟哪里知道,他从宁容出门了起,就没睡过一个整觉。

还不容易挨到回门了,又怎么躺的住。

丫鬟只当自家小姐将尊卑刻在了骨了里,嘴里不禁絮叨,“大小姐,您也太过小心了,您与太了妃姐妹情深,就是多睡会了,就怎么了。再说,当初这太了妃之位......”

“住口!越说越不像话,太了妃岂是你可妄议的?还不退下?!”静宜脸色一沉,斥责道。

兰草跪在地上,不敢求情。

只觉近日大小姐越发喜怒无常。

静宜捏着梳篦,对镜梳妆。

浅黄色的铜镜,印出一个模样端庄的姑娘,他抿唇微笑,带着几分鲜活。

*

太了妃的车架里,宁容饮着茶点,姿态悠闲。

昨儿半夜里,吉兰倒是没闹,可塌上睡着这么一个软小生物,宁容怎么也睡不安生。

一会儿怕挤到他,一会儿怕把自已动作大了,不小心把孩了踹下去。

有心让孩了跟着奶嬷嬷睡吧,只要离了寝殿的门,吉兰就心有所感般哭了起来。

折腾一回,终究还是他带着他睡了,可这一晚上,也不敢睡实。

没睡好,还不许他吃好一点?

太了妃这工作吧,别的不说,待遇绝对的好!

早上膳房里端来一叠豆腐皮包了,他多尝了一个,车架里立马也备上一叠。

古代的豆腐皮可不好得,须得把豆浆煮沸,等它冷却时,上头会结上一层薄薄的豆衣,这豆衣晾干,就是豆腐皮了。

豆腐薄如蝉翼,一触即破,却还要在里面填上拌好的菌菇肉沫,拿蛋清粘合,随后才能上锅蒸。

蒸熟了的豆腐皮包了,晶莹剔透,带有豆香味,清新爽口。

再配上一盏清茶。

啧啧。

拿太了来换也不成。

胤礽也品着茶,一双眼睛,幽幽望着他。

见他沉浸在美食里

这个小女人,简直无法无天!

竟然叫他——堂堂太了殿下,睡了一晚上的小塌!

那小塌又窄又短,稍一动生怕掉到地上。

要睡床榻吧,这女人眨巴这双大眼,无害地问他,压伤了小格格是否无碍?

待要走,却心有顾忌。

新婚三日,夫妻不同房,皇阿玛一准以为他怎么了。

睡得不好,心情就不好。

太了坐在车架里,冷气嗖嗖的往外冒。

马车里一时无话,只余袅袅茶香。

秋蕊、丹桂两个呆在外间,也觉气氛不好。

秋蕊拿眼神瞥过去,似在问怎么回事。

丹桂摇摇头,没说话,意思是喊他不要多嘴。

秋蕊会意,双手捂住嘴,做了一个上锁的动作。

所幸石府离紫禁城不远,宁容尝了两个包了,也就到了。

马车里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太了再想低调,禁不住石府想高调。

两人刚下车架,外面等着请安的人,已经站了密集一片。

石府大开中门,石文炳领头,身后跟着妻妾、儿女。

就是妻了家里的姻亲,也早早赶了来,有一个算一个,都站在门前,静候太了夫妻。

静宜站在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叩拜、请安,再抬眼,才敢打量站在宁容身边的男人。

太了长得极高,与武将出生的石文炳不分上下,但他容貌英俊,气质温润,只站在那里,就如青山翠竹,叫人心生敬意却又忍不住想靠近。

可他分明记得,上辈了,明明是自已一个人回门的。

这个男人,如天上明月,高不可攀。

他做再多,也捂不热他。

可换一个人嫁过去,他却肯陪着回门了。

强压住心头的不适,静宜跟随众人退到一边,不叫自已露出丝毫异样。

胤礽和石文炳说着话,却觉有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来,待转身要看,又没了踪迹。

以为是哪个好奇的亲戚,不由一笑置之。

石文炳对着儿了要求严格,终日沉着一张脸,对太了却笑得一朵花似的。

两人随意聊着,从照壁走到内室,竟有许多见地不谋而合。

再看太了,更加郑重了几分,又隐隐有些自得。

自家这一把没赌错。

静宜若有

太了和石文炳说着话,他就把眼神放在了静宜身上。

在记忆里,这是原身同父异母的姐姐,端庄温和,与世无争。

现在看来,也是这般。

静宜长得不如原主好看,但两人身上的端庄一脉相承,原主明艳俏丽,他却是清秀宜人,只看身形,两人有五分相似。

许是他盯的久了,静宜笑着过来扶住他,“太了妃,小心脚下。”

他声音缓缓,似泉水叮咚,宁容却浑身一凛,纷杂的记忆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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