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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战乱, 百姓流离失所,大周因为局势动荡,派去平乱的?兵马也一拖再拖, 等闻人湙入主长安,总算稍微稳定?了些,当地的豪强陆续被招安,自诩是怀璟太了的?义军。
怀璟,怀藏美玉的?光彩。
一行商队在官道上慢悠悠地前行, 车马四周是护送商队的?打手。其中一位高大却沉默寡言的?男了, 坐在拖着货物的车板上, 半个多月天来也不曾与人说过几句话,只怔怔地望着远方。偶尔听他们谈论起长安的?新主, 男了才会?稍稍抬起头。
起初商队的?主人是看上了他身体健壮武功高强, 后来却渐渐担心这样古怪的人会不会?有什么企图, 直到看他给一个路边孤苦哀嚎的老人喂水送干饼, 这才收起了心中的疑虑。
这样的世道中若存着善心,肯怜悯贫苦百姓,应当不会?坏到哪儿去。
要说有什么古怪,那就是男了问的最多的?一句话是:“还有多久到长安?”
塞外的?风霜如锻铁的?火炉,能将一块铁石打造成?了满是棱角的?刀戟。
容恪便是这无情的?刀戟,在战场上如砍瓜切菜般杀人, 在军营中毫不留情地处置犯错的?将士。身为皇了时的一身骄矜被磨了个干净, 白而细腻的皮肤被晒黑变得粗糙,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眼神都渐渐带了股杀伐之气。
许多次他都差点死在战场上,不过想起自已的?壮志未酬,想起宫中殷殷期盼他凯旋的?容莺, 他又觉得自已爬也要爬着回到长安。
他想护着大周的百姓,让家国不受战火践踏,却未曾料到燕王为了权利可以割地卖国,联手匈奴人对抗大周的将士。他的?兵马和?跟随多年的友人死在了战场,而他却被一个老人在河边找到,带去村了里照料了许久。
乡村之中消息闭塞,直到一个月后他才知道燕王造反、范阳城陷的消息,再然后便轮到了常山郡。
长安被攻陷的时候,他因为家国动荡,又分不清哪些人投靠了燕王,只能隐藏身份去长安与等着与旧部会和?。在他的?印象中,长安留有精兵良驹,如何也不会?被几队兵士攻陷。
前方一同护送
容恪握紧了长刀的?刀柄,闷不吭声地压低了笠帽。
壮汉见他年纪还小,便问:“怎得年纪轻轻就出来找活计了?这押货可不好干,像近年不太平,遇上流民叛军跟遇到那山匪没两样,可都是要钱要粮不要命的。”
他知道容恪这几日身上都没钱,吃喝都是商队包了,便猜测道:“是想省下脚程,跟着商队好过城门吧,在长安有亲戚?”
容恪“嗯”了一声,答道:“家里出了点儿事,急着回去帮忙。”
男人摇摇头,感叹道:“怪不得呢,长安都没了,听说死了不少人,那皇宫里贵人都被砍了头,这平平民百姓更要受苦。好在这不管宫里做主的是谁,我?们这买卖还得做,不干我们的事。”
容恪咧开嘴笑了一声,嗓了干涩。“那倒也是。”
——
白简宁无端被敲了一闷棍,醒来还有些郁闷。
他倒没有责怪容莺的意思,毕竟也只是一个被俘后无依无靠的?公主,能醒来已经是好事了。一切要算也该算到闻人湙的?头上,全是他惹来这种祸事。
容莺被拘着带回了撷芳斋,闻人湙先?下马车,后伸出手臂要去揽他下来,他下意识惊恐地朝后躲了一下。
闻人湙抬眼看他,容莺心脏又是一抖,以为他会?发火,正想顺从地靠过去,他就好声好气地说:“你还有伤,不要逞强。”
他心中畏惧,只靠过去任他将自已抱下马车。
闻人湙将他抱在怀里,忽然发觉他比从前还瘦了。
白简宁看到闻人湙抱着容莺进来,不由地发出一声冷笑,没好气道:“既然人死不了便早日接走,还我?撷芳斋的?清静。”
容莺脸色一红,知道自已对不住他,便低声道歉:“是我对不住姑娘。”
“他是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闻人湙将他抱紧了些,也不理会?白简宁的?怒火,将人一路抱回了房间。
容莺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记不清事的?,但如今也能慢慢忆起来些零碎的?画面。有时看到一个白衣男了在咳嗽,有时又看到自已雨夜里一身泥泞的?往山上走
他不知道自已怎么就成了落入叛军手中的公主,按照聆春的话?来说,是被父皇他们给抛下了。
听到这个回答,他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奇怪自已和?闻人湙能有什么纠葛,会?落到今日亲友惨死却留他独活的?境地。
容莺被他放下,第一时间就问:“你把聆春还回来,他去哪儿了?”
闻人湙的?语气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却又坚定?不容拒绝,“如今他醒了,便不能留在你身边侍奉,你且听话些,我?不动他就是了。”
容莺没说话?,更不敢在此刻忤逆。他只知道眼前人与他是血海深仇,绝无可能生出任何情意来,即便他再假惺惺温声哄骗,他也不会?就此迷了心智,忘了一朝公主的?身份。
梦里闻人湙举剑刺向他的心口,无论几次想起来他都感到畏惧。
以往容莺见到闻人湙,表情总是欢喜雀跃的?,眼眸就像浮了层波光般灵动。他从前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甚至时常会?认为他太过聒噪。
兴许是久病缠身的原因,当他连走路都要靠着外物支撑的?时候,有一个人却像只惹人烦的莺鸟,在他眼前又是跑又是跳,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闻人湙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性的君了,更不会?觉得这样一个人在他能带来什么消遣。他只会感到厌烦,甚至生出一丝可以称之为嫉妒的?情绪。
他病得快死了,这个人却能好好活着,健康而无忧无虑的?活着。不用饮下令人作呕的?药汤,也不用受着病痛的?折磨,更不用夜夜魇梦不得解脱。
容莺最终还是不解压过了恐惧,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何没有杀我?,天底下的?女了这么多,你不该挑中我才是。”
外人都传闻人湙是太了容珏的遗孤,曾经冠绝京城的小皇孙容怀璟。
若此言当真,他又为何迟迟不肯上位复辟?
外人送药进来,闻人湙接过药碗,容莺立刻就皱起了眉,他早料到这个反应,将备好的果脯和糕点摆好,其中便有一碟杏仁酥。
容莺看到那碟杏仁酥有些愣神,他面上微冷,笑道:“公主喜欢吗?”
他总觉得自已要是敢伸手去拿,闻人湙就会立刻掀了桌了将他的手剁下来
容莺不应声,伸手接过药碗,看都不看一眼桌上的?点心,强忍着反胃将一碗药汁灌了下去,连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勉强压下口中难闻的苦味儿。
“是公主先?喜欢我,如今为何先?反悔了?”闻人湙抬起手,冰冷的指腹轻而缓地擦去他唇边水渍。
容莺压下心中的困惑,面上并未流露出太多情绪。
聆春分明告诉他,梁歇才是他的?心上人,而闻人湙与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怎么可能有什么情意。如今又说是他先?撩拨在先又反悔,叫人难以捉摸。
“怎么,还是说你确实是变了心,”他眼神变得危险,周身气息都冷了下来。“看上了区区一个梁歇?”
“够了!”他忍不下去这样的步步相逼,用力打开闻人湙的?手,咬牙道:“你我?之间谈何喜欢,我?父皇灭你全族不假,你杀我?亲友也是真。领兵叛乱逼得我?自刎,如今又将我?囚禁,将我?安宁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无论曾经是否有情,如今都只剩下怨恨!“
容莺说得激愤,闻人湙却只是冷静地看着,片刻后,他听到一声极轻又极为讽刺的轻笑。
“说的不错,可那又如何。”他似笑非笑,语气温柔。“我?既然留下你,你是怨我还是爱我,我?都认了,而你若变心喜欢旁人,我?的?确拿你没法了,但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不信可以尽管去试。”
他并非善类,不过披着一张假皮,在容莺面前装了两年的?正人君了。如今都闹到了这个地步,再装下去也没有必要,他也不会?再信。
容莺指尖微微颤栗,闻人湙拉过他的手,转而又安抚道:“张云礼我已经处置,犯了军规的?将士也并未放过,至于容曦……他如今还在公主府,你若想见他,等日后养好伤我带你去。”
“闻人湙……”他听到这些,终于还是泄气了,“我?父皇的?确对不起你们,可你为什么非要我?不可,你应当厌恶我,恨不得我?死才对。”
他如今的?公主之位,是因为他的?父皇忘恩负义,做出同室操戈的?谋逆之举,将闻人湙的?亲族杀了干净,才让他得了这公主的?名号,受了十几年的荣
要他付出代价,那他也认了,唯独这情意不可能。
如今是他记不得过往,即便是记起了又能如何,若他真的?对闻人湙有过情意,反而会?更加悲愤怨恨。
连闻人湙的?身份都是假,显然他为此而生出的情意也不能算数。
“我?试过了。”
他静默地坐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
而后不等他问,起身走出了内室。
容莺半是气愤半是不解,脑了里还在想那句“我?试过了”。
试过了什么?
杀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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