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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慕人生中第一次穿超过七厘米的高跟鞋,就是在林洛桑的婚礼上。
她从小就不爱玩所谓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唯一看起来像女孩子的,就是留了几年的一头及腰长发。母亲说这样会让她看起来温婉柔和些,总是极有耐心地为她打理,可惜她遗传父亲,做事儿风风火火,总觉得头发是累赘。
初中时无数男生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而欺负她,最常做的就是偷偷剪掉她的头发。
她烦得不行,忙于中考没空跟他们闹腾,随便挑了个时间把头发全部剪短,顺便卖了一千块钱。
那是她人生的第一桶金,且此后再也没有烂桃花出现,那一剪子下去,就连好桃花都变得十分稀有。
后来齐耳短发的习惯就延续到了高中和大学,再到入圈。
和长发比起来,短发方便了不止一星半点,她便再也没有蓄起过长发,定期把超过耳朵的碎发给清理干净。
自此特立独行的风格愈发明显,人家形容她是短发、chocker、马丁靴走天下,每次听到这种说法她都会笑,感觉总结得还挺正确。
答应做林洛桑的伴娘是情义之举,当时只觉得好朋友的婚礼邀请了她,那她应允下来也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几小时后才反应过来,这差事需要穿裙子还得穿高跟,尽管形势忽而变得严峻,但承诺已经许下――没办法,只能受着。
好在林洛桑也为她考虑了,在把住婚礼整体风格的情况下,伴娘服专门给她设计了裤裙款,而且说给她选的高跟鞋也是几双里面最矮的。
她对林洛桑很放心,因此抵达小岛之后就聊天和商量婚礼的事去了,回去之后又太困,便直接睡下,没有检查礼服和鞋。
第二天闹钟失灵睡过了头,林洛桑紧急给她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你怎么还没来啊?我们等着你藏婚鞋呢,马上要开始了。”
她一个激灵,赶紧打开箱子换衣服,在那一刻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策――
她不知道,原来对于林洛桑盛千夜这种流量女艺人来说,八厘米的高跟鞋,居然算矮的。
裙子她勉强还可以穿一穿,只是会不太适应。
但细鞋跟超过五厘米,她基本就等于不会走路了。
可催促来得急,她不想影响到林洛桑的婚礼,只能硬着头皮穿好,刚走到门口试了两步,还没来得及思考要不要先换上自己的鞋时――
走廊的风砰地一声,将门吹关了。
“……”
她的房卡没带在身上,这时候找人来开门显然也不是明智之举,正当她一筹莫展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响动,紧接着就有男人出现在走廊尽头,半张脸沐在日光下,似是在晒太阳。
遥遥看去,就像她人生的曙光。
她当即争分夺秒地跑了过去,心道反正住在这里的全是宾客,大家的共同目标也都是婚礼,所以稍微劳烦一下应当不会被拒绝。
“你好,你的鞋可以借我穿一下吗?”她歪歪扭扭地跑过去,在距离男人几米的地方扶着墙站稳,点了点手腕道,“我赶时间,来不及了。”
男人目光奇妙地看了她一会,似是没听过这么无厘头的请求,半晌后才低下头:“我的鞋?”
她迅速点头:“就你脚上这双。”
男人稍有停顿,问道:“……不会大吗?”
“没关系,”她答得干脆利落,“反正比这高跟鞋适合我。”
“……”
虽然心中仍然存疑,但商铭最后还是让出了自己的鞋,她也不见外,一脚踏进去后健步如飞地跑远,仓促撂下一句――
“谢谢啊,到时候还你!”
她转身的动作太急,一头短发挣脱了皮绳的束缚倏然散开,在空中荡出一个低浅的弧度,最终落在耳后。
好短的头发。
他不禁失神片刻,想到了《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小女孩,旋即定了定眸,又恰好瞟到她脖子上的颈链,做旧的六芒星一闪而过。
商铭俯身,拾起她掉在地上的发绳,只觉得今早遇到的这个姑娘,突兀得有几分特别。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穿着大几码的男鞋都能比高跟鞋跑得快的女人。
想到这里,又不由得回忆起她方才生涩的步伐,下意识勾着唇角,笑了一笑。
如他所料,很快他们又再度见面,这次是在婚房里,他凭借着她脑后多出来的那一团头发,找出了婚鞋的藏匿之地。
她好像没想到他能猜中,取下盘发后还抓了抓发尾,不太服输的样子。
婚鞋寻找完毕后,大家离开房间前往下一环节,他们正巧是最后两个离开的,商铭便在关门时,顺势将她的发绳还了回去。
看着他掌心的东西,她有些怔忪,面上表情未变,眼底却隐隐有什么在动摇。
还没等商铭看清楚,她便因朋友的呼唤骤然回过神,抽离出当下的场景,将装在袋子里的鞋塞给他,又道了谢,这才快步离开。
她大抵是换上了朋友的鞋,平底的尺码恰好,但装在伴娘服里的身体却有些僵硬,提裙摆的动作也带了几分不自知的别扭。
听说她是女艺人,女艺人里还有这样的?
身旁莺燕如云的商铭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饶有兴致看着她一举一动,直到车绝尘而去才收回目光,意味不明地抬了抬眉。
///
而另一边的希慕则还是有些晃神,就连下车到了场地正中央,也没从方才的怅然若失中缓过来。
刚才面对着商铭,她启了唇正想解释今早的情况,结果冷不丁被男人打断,他朝她摊开掌心,她的世界就很莫名其妙地空白了几秒。
……难道是说话被打断了,她才会若有所失?
希慕盯着那根发绳,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有人喊她去甜品台拿饮料。
她匆匆将发绳兜进口袋,蹭了半天才想起裙子没有口袋,便将东西套进手腕,放弃了关于这段小插曲的思考,全身心投入到婚礼之中。
忙完正事已经到了下午,她又换上了高跟鞋,不方便走路,但这会儿又不能坐下,只能站在喷泉旁边休息,活生生伫立成了一尊不会动的雕塑。
商铭在这个时候走到她身侧。
男人只是站定,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只是来这儿看看风景。
她本也是不爱主动说话的人,但看着男人手中的捧花,实在是没弄明白,开口问道:“你抢这个捧花干嘛啊?”
刚才一堆人摩拳擦掌等着抢捧花,结果被商铭和傅修一人抢了一半,大家都意难平地嚷嚷着说他们扮猪吃虎。
面对着她的提问,商铭漫不经意地回:“随便抢的。”
他其实没想抢,但在捧花抛出的那一刻感觉会落到自己周围,忽然就生了点儿什么心思,便临时起意地伸出了手,没想到还真抢到了。
就是不太好处理,一个大男人一直把花捏在手上像什么样子。
“托你们俩的福,全场没一个女生拿到花。”希慕禁不住嗤了声,“连钟壁都知道抢了之后要分给女生,哪有男人抢花留着的啊。”
“我也是抢了之后才意识到不对。”
商铭转头问她:“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
希慕抬了抬眼,往人群里看去:“这还不简单,随便找个女生送给她呗。”
顿了几秒后,男人道:“难道就硬送?也得有理由才行。”
“借口这玩意还不好找吗,你要不想让人误会的话,”希慕指向靠角落写着五号的一桌,“看到那一桌了吗,全是娱乐圈小花旦,小花小花……这不就跟花扯上关系了吗?”
商铭扫过一圈后才道:“怎么有个空位?”
“我的,这不是当伴娘不能去谈天说地么,”希慕垂眼,“而且我不喜欢太闹。”
很奇怪,她本来是个挺慢热和排斥生人的人,但或许是因为和商铭的第一面就被他看到了最尴尬的时刻,她反而在他面前能够放得开,话也不自觉多了起来。
可能是忙了十来个小时,身体里积攒的压力需要通过聊天来抒发吧。
商铭凝视五号桌良久,就在希慕以为他已经决定好猎物时,男人往她这边靠近了两步,把花递给了她。
她抬眼:“什么意思?”
他讲得简单:“送你。”
“我?”她有些骇然地指了指自己,好笑道,“你觉得我能跟花扯上关系吗?”
“你不也是坐那一桌的?”他反问。
希慕摇头:“虽然都是娱乐圈的,年龄差不多,也都是女歌手,但我和她们可不一样,她们是正儿八经的小白花,而我――”
发觉她忽然停顿,商铭道:“你怎么?”
她神神秘秘地笑起来:“你知道吗?之前公司给艺人起英文名,别的女孩子都是什么花什么神的寓意,但是轮到我,公司说不如你叫Cact吧。”
Cact,仙人掌。
她就是那样的人,不平易近人也不逢场作戏,看起来就带着刺,生命力顽强,只需要一点水就能存活很久,哪怕随意将她丢在某个角落,她也不会像别的女孩一样哭哭啼啼地撒娇说受不了。
他还不了解她,只是恰巧在她无措时帮了个忙,以为她娇弱也很正常,其实那只是她生活中极为罕见的一面,连经纪人都很少见。
若不是可能耽误到朋友的婚礼,她断不会求人,平时出事都是自己解决为多。
她望向远处漂浮的流云,以为男人处在震撼中需要时间消化,但却意外听到他沉声反驳――
“仙人掌也是会开花的。”
她一愣。
“很漂亮,我书房窗台上就种了一盆。”他讲得淡然,仿佛只是在科普,末了问她,“见过仙人掌开花吗?”
希慕蹙眉盯着他唇角微不可查的变化,一分钟后才想起摇头。
男人将花塞进她手里。
“有机会带你去看。”
///
虽然婚礼当天,男人送了她自己抢来的半束捧花,还承诺以后带她看仙人掌开花,但林洛桑中式婚礼一结束这人就消失无踪,听隔壁的小花们闲聊,说是公司有事所以临时回去了,连西式婚礼都没空参加。
他们没有互换联络方式,唯一的交集不过就是婚礼上短暂的攀谈,婚礼结束后更是不必说,她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商铭的好友邀请,也再没听到旁人提起过他的名字,仿佛这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就像是短暂地在她世界里走了个过场,又被时间不动声色抹掉所有痕迹。
男人么,来感觉了什么话都能讲得出来,心里未必是那种想法,只是嘴上装装样子,当真才显得愚昧。
所以她无需放在心上,更没必要相信“以后有机会”这样的鬼话。
就在她完全把这件事情和这个男人抛之脑后的某一天,却猝不及防听到经纪人提起了他的名字。
“我们今天的商演是在景曦度假山庄啊?就商铭那个?”经纪人柳容对着电话那边确认,说完之后又忍不住八卦,“我看他风评还可以,据说人长得挺帅但是不乱来,好像还没听过他有什么绯闻。”
讲着讲着柳容就和对面聊了起来,不知是讲到什么,她猛地点头:“那可不,想倒贴的绝对一大把。总之人家的事我们哪知道,吃吃瓜就得了。”
“行了不聊了,我艺人还在一边等着我呢,我们晚上再聊。”
看经纪人挂断电话,希慕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姐。”
柳容:“嗯哼?”
“你们刚在聊谁?”
“商铭啊,你应该不认识,也算是蛮厉害的人物了,之前还和裴寒舟一起投资了一个度假山庄,特别受欢迎……”柳容想起什么似的道,“哦对了,他好像还去了裴寒舟的婚礼,不知道你们见过没。”
她意味不明地淡淡嗯了声。
见是见过,好像还差点有段故事,又好像是她的错觉。
她坐在椅子上,挺直背脊后仰,不由得又想起了婚礼那天,脑子里开始过着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这个姿势正好让她宽大的衣服变得贴身了起来,同为女人的柳容看了一眼,然后开始感叹:“你这么好的身材条件,硬是被你穿得像个还没发育的未成年。”
希慕:?
“整天穿得松松垮垮把你身材都给遮没了,你看人家林洛桑的身材上了多少次热搜了都?”柳容意难平,“到底为什么会爱上短发和宽大T恤的啊,希慕你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
当天下午,团队带她去往景曦度假山庄,她今天表演的地方在这里,一共要唱三首歌。
由于前方路段突然出了个小车祸,车便在路上堵了一会儿,等她赶到场地时,已经还剩几分钟表演就要开始了,乐队老师都在台边等着她。
“大家稍等,我们马上就来!”柳容忙得水都没功夫喝完,灌了几口后将盖子掩上,拧都没来得及拧就装到了背包边,打算过会再喝。
希慕到后台简单准备了下,而后伸出手:“包给我一下,我拿个拨片就可以上台了。”
柳容在一边打电话,助理直接将椅子上放的包拎起来递给她,她往自己这边拉时,包很自然地歪斜,柳容没盖好的水便直接冲开了瓶盖的阻隔,倒了她一身。
助理吓了一跳,赶紧去找纸,柳容一转身也吓了个够呛,挂断电话跑了过来:“我那水没盖盖子!你要拿东西跟我和小李说呀,自己拿干什么!”
希慕:“我这不是想着快点。”
水从上到下,自她的胸口一直泼到了腰,好在她站起来得及时,裤子幸免于难。
“去车上拿新的吧,换一下再上台,总不能这样上。”柳容飞快道,“我跟老师们说一下,让他们等个二十分钟。”
希慕叹一声:“一去一回要二十分钟吗?”
“对啊,还不知道够不够,”柳容无奈,“要不是路上堵车,我们留出来的时间绰绰有余的,泼两次水都没事。”
她一贯不爱麻烦别人,见助理要去通知这么多老师原地候场近半个小时,本能地就有些愧疚,思考着有没有更简单的办法,一抬头,发现门口好像路过了个人。
“商铭!”
她其实只是下意识一叫,脱口而出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但好在她并没有认错,商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又折返了回来,这才看到她。
见男人朝自己走来,她只能将错就错:“你外套借我穿一下?”
男人今天正好穿的是运动外套,虽然宽大,但袖口和衣摆都有松紧可调,如果能借到,就不用麻烦老师们候场了。
至于为什么不麻烦老师要麻烦商铭――
可能是因为她在他面前早就有更奇怪的时刻,一次或两次也没太大区别。
果然,听完她的话,大概是借过鞋子之后对她做什么都不感到意外,商铭很快把外套脱给了她。
其实本来穿一下就成,但她从门缝里发现身后的储物间似乎有纸,便道:“我进去清理一下,马上出来。”
这个后台今天本就是为希慕而留,柳容站在门口看情况调整计划,忽然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往后退了两步:“我靠!”
连里面擦衣服的希慕都听到了:“怎么了?”
“岑丹怎么会在这?来这里度假还是拍明星八卦啊。”
柳容回头就看到商铭,赶紧道:“我看到了一个很有名的狗仔在附近,她以捕风捉影的瞎拍出名,极其擅长编造让观众相信的胡话,敬业到就连用手机都能做绯闻,被她拍到就惨了,这儿又没有门,你要不先藏一下?”
听完她的话后,男人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没关系。”
他又不是明星,在这方面无所谓。
柳容眯了眯眼:“你当然没关系了,但你知道我家慕慕出道到现在零绯闻吗?”
“怎么,你想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吗?”
商铭:“……”
柳容飞快思索着,最后把目光移到了希慕所处的杂物间。
她应该只是在里面穿个外套顺便擦干净水吧?应该也不会有别的事?
柳容正在忖度,忽然发现岑丹那双八卦而无良的双眼已经看向了这里,还颇有要拿出手机拍出个究竟的意思――
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反应快过思维,柳容也将男人一把推进了杂物间。
吱呀一声后,世界安静了。
希慕一开始确实是打算穿个外套就离开的。
但擦来擦去发现湿衣服贴在身上不舒服,心想反正还有几分钟,便打算把这件短袖直接脱掉,再穿好外套拉上拉链,别人也看不出来。
正当她脱掉上衣,准备伸手拿商铭外套时,耳边的门忽然一响,男人也被推进了这方逼仄空间。
希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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