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鸿门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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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众舞姬当中，最为瞩目的便是领舞那位戴着一张面具的女子。

面具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寻常民间都能买到的古怪面具，仅做遮挡面部所用。

而在天舞中，戴着面具的女子便是扮演着下凡济世的神女，她所踏之舞步乃是真正的道士所精心布置下的阵法走位，配上后期的一点改良，才演变成了如今这个四不像的专门只为取悦达官贵人的艳舞。

在沈容枝看来，这天舞说得好听，不过就是打着祈祷天官赐福的名义来伪装的俗舞。

别的不说，在天启真正的天舞中，扮演神女的舞者所戴的面具理应是古老部落代代相传的大祭司的面具，如今这个，说它四不像都是抬举。

沈容枝已然没了赏舞的心思，她的目光虽然还在看着跳舞的人群，实际上思绪已然飘远了。

直到，大殿中乐曲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起来，沈容枝再定睛一瞧，便见到众舞姬不知何时已经分成了两派，簇拥着那扮演神女的舞姬已极为诡异的步伐在大殿上行走了起来。

这便是天舞中最令人激动的一幕了——祷告。

在这个环节中，神女手中举着一盏造型古朴的小灯，在踏完所有的舞步之后，若是灯中的火苗不灭，便是代表了祷告成功，这属于天界的火苗也就成功在人间永筑，就此所有的祷告仪式也就进入了尾声。

沈容枝抬眼望去，只觉得今夜这大殿中的人头窜动，她的感觉一向很敏锐，总觉得有不少双的眼睛都在往她这边看。

仿佛是在和所有人作对一般，就在众人敛声屏气盯着那小灯的时候，那灯中点着的火苗竟是摇摇晃晃，最后也不知是哪里吹来了一阵妖风，竟然将那灯中的火苗一下子给吹熄了。

在祷告最紧要的关头，象征着神火的火苗竟然灭了，这简直是不祥，太不祥了！

这意味着神已经彻底抛弃了这个国家。

舞姬们大惊失色，竟是统统跪了下来：“陛下恕罪，陛下赎罪啊！”

在座的达官贵人们尽管其中有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有人根本就是一知半解，可是如今这局面，哪还顾得这么多，统统都离席跪了地。

人人都将自己的身子压得极低，仿佛生怕皇帝会迁怒一般。

沈容枝也在下跪，可是她却始终在暗中注意着永宁公主的神情——从刚开始到现在，永宁公主一直表现得很沉默，这可一点都不像她那张扬的性子。

皇后心思深沉，沈容枝对她也不了解，因此若是想知道一些什么，还是得从这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公主身上下手。

这一猜，果然就让沈容枝猜对了。

沈容枝在刚才火苗灭掉的瞬间就转眼看向了永宁公主，虽然对方的面上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但沈容枝在那瞬间在永宁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是笑意，不是惊讶。

这意味着，她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出戏。

这其中所代表的意味可就深了。

在众人一片的噤若寒蝉中，皇帝的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了来，他先是环视了大殿一圈，目光在所有人的面上都转了一遭，随后才淡淡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这般的情景，自然没有人敢回答皇帝，因为没有人可以承受住他的雷霆之怒。

“陛下，这天舞乃是他国用来祷告的传统舞蹈，如今再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也不过是入世后的新舞种，虽然名字不变，可是却也没了原来的滋味。”皇后的声音极为轻缓，“故而就算是出了意外，想来也并无大碍。”

想来并无大碍，也就是说，万事无绝对。

不知道为什么，沈容枝察觉到了皇后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她面上蜻蜓点水一般扫了过去，她心中不由沉了沉。

“是啊，”长公主也开了口，她看了一眼三皇子，“三侄儿不过是在街上随便看到觉得好玩便一时带回了府中，本来也就不是真正的天舞，既如此，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三皇子接收到了长公主的目光，也忙说道：“父皇，姑姑说得对，这天舞如今已经经过改良，观赏性更强一些，咱们大齐自然是不用忌惮他国的术法。”

皇帝的面色在他二人的一番说辞之下，正稍稍有好转，此时便听闻宰相邢之林朗声道：“臣以为长公主和三皇子说得不无道理，可细细想来，天启国最后一次祷告乃是被一只猫儿搅了局以失败告终，当时众人不过笑笑便过去了，可是后来谁能想到天启竟被婆罗给灭了。”

“如今这个天舞虽然不正宗了，但好歹也是有神女戴了面具举着天灯的，臣以为，为了求得心安，不若让钦天监出来看一看吉凶便可。”

“若是没什么，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当真象征不祥，也可提前趋吉避凶。”

邢之林在朝中乃是一呼百应，他这么一说，当即便也有不少的官员出来表态。

而那边，小侯爷梁玉正探头探脑地在和裴极讨论自己要不要也浑水摸鱼站出来应和一番，日后也好得一番吹嘘——瞧瞧，小爷可是曾和宰相一起有过共同目标的！

裴极仿佛看透了梁玉的心思，冷声道：“你还是缩回你的龟壳里当你的废物公子吧，少掺和。”

崇祯帝的面色此时已经好了很多，他闻言便点了点头：“林爱卿说地不无道理，”随即，他一扬手，“来人，宣钦天监。”

有人应声而去，便听到太监在殿门处高喊：“宣，钦天监。”

旨意一层层传达了下去，传达的声音在偌大的皇宫之中层层传开，不多时，便见到一个头发胡子虚白的道人拿着一柄拂尘迈进了东华殿中。

此时众人已经重新回到席位之上，有些焦躁不安地坐着，见到钦天监来了，不由都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一旁的舞姬们还在瑟瑟发抖地跪着，不过已然没有人去关注她们。

钦天监早已听闻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听到天灯灭了的时候，他的面色一变，听到最后，面色已经显出几分凝重来。

他朝着帝后恭敬行礼：“陛下，这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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