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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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组的表演终于结束。

“太精彩了！清雪，你会这手你怎么不早说啊！”杨依依兴奋道。

“我以前，因为需要饰演一个花旦角色，在国家戏剧院里跟那里的大师学过几个月。”叶欣然忽然开口。

“即便如此，到最后在电影里的表现也只能算是差强人意。我注意到，你的戏腔很是正统，不像是网上那种矫揉造作，故意捏着嗓子唱出来那种唱腔。是以前专门学过吗？”

“和我母亲学过。”李清雪回答。

“莫非，你的母亲是哪位京戏大师？方便透露一下名字吗？”叶欣然好奇道。

“她不是什么大师，她也不喜欢唱戏，只不过是因为出身在一个戏班子里，别无选择。她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吊嗓子，练功夫，学不好还要挨师父的打。后来她一有机会就逃离了那个戏班子。”李清雪说。

在他提起自己的母亲时，观众们原以为他要讲什么感人的故事。结果说出的故事却让人有些哑口无言。

“后来，她不再唱戏以后，偶尔还是会哼上两句，就算不喜欢也已经成为了刻在她骨子里的习惯。我不过是耳濡目染跟着学过几次，现在这首歌需要，就正好拾了起来。”

“所以，你之前表现出的唱歌跑调，不会唱歌，都是装的？为什么？”叶欣然问。

“因为我想被尽早淘汰，我对男团根本就不感兴趣。”李清雪冷冰冰道，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我会配合队友演出，只是因为尊重他们的梦想，不想让他们的努力因我而付诸一炬，希望你们也能够尊重我的选择，不要把票投给我。”

“那个，虽然你可能觉得这么说很帅气，但是，其实大家早就知道了。”苏鸿羽有些无奈道。

“那些网友投票给你，只是想看乐子，根本就不在乎你表现得怎么样。他们早就看出来你不想参赛了，所以才会把你投到现在这个位置，就是想看你想走又走不了的痛苦表情。”杨依依说。

“而且你现在表现好了，他们可能就更不想让你走了，清雪，你这是适得其反啊。”

“但不管怎么说，努力的人都值得肯定。你的进步很大，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努力的人应当得到嘉赏。”叶欣然率先鼓起了掌，现场也是一片掌声。

“至于我，我的目的就单纯多了。不管是这次的演出，还比赛的最终结果，我的目标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拿第一！否则就没有任何意义！”白雪城眉眼间满是笑意，说出的话却充满了坚定。

……

“……接下来要出场的这组可不得了，在十个人的组合当中，有近乎一半的大vocal，绝对是一场绝无仅有的视听盛宴……”

“到我们了。”旁边早已迫不及待的队友将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程锋推上台，程锋踉跄几下后被丁乘风一把接住，“小心！一会儿台上还会有雾气，注意点脚下，不要踩空。”

舞台灯光暗了下来，所有人按排练时那样站好自己的位置。

“风吹过，携带着自由的呼吸，

它挣扎着，跃上梦想的云端……”

灯光配合的打在正在唱歌的人身上，空灵的歌声，从空中飘落的羽毛，梦幻的灯光和舞台上氤氲的雾气将现场打造成仙界般圣洁的场所。

“我在窗边探望着……

有一片树叶，轻轻的落到我的掌心……”

“你没事儿吧？从刚才开始你就表现的有些不太对劲儿，是不是太紧张了？”因为这帮人拿的是手麦，不会影响到说悄悄话，趁前面有人在唱歌时，旁边的人轻轻推了他一下小声问道。

“没……”程锋轻轻摇了摇头。

然而并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闲聊，演出依旧在进行着。

程锋表情麻木的跟着台上的人动作，几乎是靠着本能在行动。不过所幸分给他的部分很少，舞蹈也基本是在队伍边缘行动，基本上没有需要他表现的时候。

很快就到了程锋负责的那部分。

程锋张了张口。

【喂，等轮到男生合唱的时候，你不许出声儿，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我们中混进了一个女的，听到了没有！！！】

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有些事情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早就已经放下，其实已经被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只等着某个瞬间被激起，嘲弄他自卑且懦弱的心。

现场一片哗然。歌声在他这一部分停止了，只剩下了伴奏。

“……我朝着它奔跑，眸中泛过无尽的渴望……”丁乘风立刻抓住了他的手，挡在了他的面前，完美的替他接住了这部分。

“风筝振翅，在天际划出美丽的弧线

让我看到这……”

极具爆发力的声音穿透整个厅堂，钻进每个观众的耳膜，就像是黑暗中最醒目的那道光。

命运的光……”

最后这句轻飘飘的结尾又如微风般拂过观众的心膛，炫技般的高低音完美切换，在经过短暂一段时间的沉默后，观众席爆发出了铺天盖地的掌声，经久不息。

出色的现场演出无论在哪里都会打动人心，无论对方是否自带粉籍，无论对方是否心怀偏见。

这真是一场完美的演出，如果没有他的那段突然失声的话。

“非常动听的一首歌，听完感觉灵魂好像被洗涤了一样。尤其是最后那句，这个穿透力真的是有点被吓到了。我还以为这首歌除了原唱以外没人能翻唱的了呢。很棒，非常棒。”杨依依评价。

“其实当我知道你们被分到这首歌的时候，有一点点担心会翻车。毕竟原唱的难度摆在那里。但是你们完美将这首歌的魅力展现了出来，最难唱的部分更是直接成为了亮点，整首歌的情感层次表达得也很丰富，就是……”苏鸿羽看了看程锋。

“……程锋”叶欣然忽然开口点名，大家都有些紧张，毕竟都知道她拿的是严师剧本，当所有人都唱完白脸后，自然该她唱红脸了。然而她这次语气却前所未有的温柔，“是太紧张了吗？”

“对不起！”程锋朝导师席深深鞠了一躬。

“用不着和我们道歉，这是你们的演出，我们只是负责点评而已。”叶欣然淡淡道。

后面的拉票环节程锋有些浑浑噩噩，连旁边的人在说什么都不知道，直到被队友拖下台。

“对不起，对不起……”等下台以后，程锋拼命和队友道着歉，“是我把你们给拖累了。”

“多大点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丁哥后来不也救场了吗，而且两位导师也都夸了我们……”

队友倒是都没怎么在意，还反过来安慰他。这让他的心里更加的难受了。

不能哭，因为……程锋擦了擦眼泪。

【哭起来更像小姑娘了，真难看……】

但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只能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发出明显的声音。

“今天的最佳表演团队是……《花魁》组！有请白雪城和他的队员上台发表感言！”主持人在台上宣布着最终结果，台下观众一片欢呼，是众望所归。

“败了败了，我还以为自己的戏腔已经学得很完美了呢，没想到跟李老师的一比，简直就是个笑话。果然还是专业的比较强啊。”古金池哀怨道。

“毕竟是输给李老师，心服口服啦，他前后的表现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是我我也会投他的。”

“李老师那组赢在了一个反串的新鲜感和戏曲的基本功扎实，换个人来还真不一定能有这效果。其实论难度的话，《风筝》那组也很高，可惜了……”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出意外的话，现在站在上面的，很有可能是我们。你的表现那么完美。”程锋小声跟丁乘风道着歉。

“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个，现在心情好点没有？”丁乘风温柔的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

“喂，姓丁的！”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厉岩？你来这里干……”众人纷纷回头，意外的看着这个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

砰的一声，谁也没有料到，对方阴着脸一言不发的走过来竟然突然狠狠一拳砸在了丁乘风的脸上。

“不就是没唱出来嘛！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把人弄哭？那个破表演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这么想夺冠，当初干嘛那么主动拉他进队？去找更厉害的人组队啊！”厉岩举着拳头咆哮。

“喂！快拦住他！这哥们儿以前练过，下手没有轻重！”有人惊叫。

“厉哥，冷静点，我们没有人在怪他！都是在安慰他！”立刻冲过去了一大帮人将厉岩拦住。这帮人跟挂件一样拖在厉岩腰上，结果硬是没把他给拦住。

“下手也太狠了，都把人打吐血了！”

“厉岩！你把他脸打伤了，他还怎么唱歌啊！”

“你说的对，是我没注意到组员的心理状况，我要是早点发现，就不会变成这样了。”丁乘风平静的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作为队长，我应该早点意识到这个问题才对。”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有人打起来了。”

“不不，没关系，不用送我去医院，这不是被打出的血，是……牙龈出血，我最近，有点上火……”丁乘风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含糊的和赶来的工作人员解释。

“都肿这么老高了还说没问题，牙没被打掉吧？别逞强。”闻讯赶来的叶欣然冷冷看了丁乘风一眼，然后伸手帮他揉了揉。

丁乘风默默摇了摇头。

“那就去医务室上点药，冷敷一下。都多大的人了，解决问题的方式还跟小孩子一样。摄像头都在这边拍着呢，幸好这里没有直播镜头，下次注意一点。”叶欣然提醒。

“摄像头开着又怎么样？我照样打！我打你还要挑日子吗？还有谁不服？来一个我打一个！”厉岩举着拳头大声嚷嚷。

“他们两个不能好好说话，你告诉我怎么回事？”叶欣然看向程锋。

“是我心理素质不好，情绪有些失控，影响到他人了，对不起。”程锋擦了擦脸，有些惭愧，“师兄，和小丁真的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控制好心态。”

厉岩缓慢的放下了拳头。

“没问题就都散了吧，这些天大家训练都辛苦了，离第一次排名公布还有一段时间，大家先好好休息，放松一下，为下次演出做好准备。”叶欣然说。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

“程锋！”叶欣然忽然叫住打算送小丁去医务室的程锋。

“别太在意，谁都会有紧张的时候。那帮孩子是之前或多或少都曾经经历过舞台，而你是第一次，情绪难免会失控。这都是正常的事，等习惯了就好了。”叶欣然说。

“谢……谢谢叶老师。”程锋有些意外，叶欣然会来安慰他，是他万万没想过的事。他一直以为这位老师比较严厉，不好说话，只会关注那些比较出色的选手。

带小丁包扎好伤口后，程锋独自回到宿舍，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他本来带的东西就不多，没一会儿就收拾完了大部分。

“程哥，你在干嘛？”从医务室包扎回来的小丁，脸上裹着块纱布，惊讶的看着忙前忙后的程锋。

“哦，我第一次公演就烂成那个样子，肯定会影响排名吧，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淘汰了，早点收拾早点回家，回头还能给你投票。”程锋一边收拾一边回答。

在整理衣服时，程锋忽然发现游澈送他的那个乾坤袋还在一直没有打开过，他记得游澈说过里面有现成的电子设备。于是鬼使神差的从里面拿出一部手机，登录了自己的账号。

一登上社交网站后程锋就被铺天盖地的红点吓了一跳，要知道以往他的账号一直都是无人问津，结果一看，除了部分认识的同学朋友问候，大部分都是些谩骂和指责。

“不想参加可以不来，把机会让给其他更努力的弟弟。从第一期摆到现在，一点责任心没有……”

“零基础不是你开摆的理由，李老师都有进步了，就你还在划水……”

“主题曲时就在划水了，到公演时直接失声，这都不走人，是不是后台有人啊……”

“如果真的是在紧张，我还会同情，但他从一开始就没上过心，只能说是活该……”

“丁乘风真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被你连累……”

“你们看花絮没有，他在后台的时候好像还哭了，妆都花了，看起来贼丑，然后厉岩为了他跟丁乘风打起来了，他跟个白莲花一样杵在那儿啥都不干，都是别人在那里劝架。”

“他怎么好意思的呀，明明是他拖累了大家，结果是他在那儿哭，大家还要去安慰他。我还想哭呢，连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当初怎么敢报的名。”

“厉岩跟他是一丘之貉，求求你们两个锁死，放过我们家乘风好不好。”

“丁乘风跟他一个名字发音，真的很晦气。”

“你们去看他直拍，全程不知道在干嘛，两眼无神，动作跟不上拍。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跟个娘炮一样，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干脆去参加女团好了……”

啪的一声，在看到“娘炮”两个字时，整个手机都掉在地上。那是他以前被骂的最多的外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