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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朝并非只要是个男人都可以想纳妾就纳妾的,什么人可以纳妾,什么身份可以纳多少妾室,都在《盛礼》中明确地写了规定,且时下的风气对男子——尤其是要科考做官的男子而言,多纳妾室,沉迷美色,不是什么好名声。
以科举入仕的官员们纳妾最重要的目的——起码在明面上是最重要的——其实是为了子嗣。
而在民间,平民工匠商人等身份的男子,四十而无后嗣者方可纳妾,或是租赁别人家的妾室来,给上一笔钱,等她生下了孩子再送回去;若是违规纳妾,事主是要被施以罚款鞭笞之刑的,那妾室也得放了离开。
所以平民百姓大多一辈子就只是夫妻两个过活,实在生不出来孩子,要么休妻另娶,要么就等到了年纪,出钱纳上一房妾室,要么就典妾生子,或者过继族人的孩子来继承家业,给自己二人养老送终。
但对于空有钱财,而身份相对较低的商人而言,纳妾就成了一件麻烦的事情,家中有子,或是年纪不到的想纳妾,都得向官府上缴大量的赎罪银,所以商人们最爱钻空子,置外宅,养外室,更有甚者,弄出个平妻的名头来,用来规避纳妾的规矩。
与此同时,一些稍有家资的地主、富户、商户不耐烦去置外宅,也不想给官府缴纳违规纳妾的罚银,他们便想出了另一个法子。
那就是收养。
收养贫苦家庭里生得好看的孩子,或者孤儿,又或者直接从牙市上买人回家,这些孩子对外说是自家的养子女,实则身份几乎等同于世家大族里豢养的通房丫头,泻火小厮。
不但平日里得在家里伺候“爹娘”,到长大了些,还得去床上伺候。
这其中又有一类畜生最爱未能长成的少男少女,专门借着游商的便利,四处寻觅了生得好的孩童回家去耍弄,“心肠好”一些的,等养子女们年纪大了,随便找个归宿放出去;若是那等心肝脾肺肾全黑透了的,要么直接弄死了,对外说是夭折,坟岗上一埋便罢;要么就是等孩子长大了,又转手卖出去。
这种从小调教着长大的孩子,后头多半是要流落到风尘里去,一辈子也难以解脱的。
薛卓今年十七。
比谢景荣小了不少。
关舅母原本是想把自己后头生的女儿说给谢景荣的,虽然谢景荣年纪大了些,却有秀才的功名,谢母小生意做得好,家底在平民巷子里也算是丰厚的了,瞧中谢家家资和谢景荣秀才身份的关舅母自动忽略了他的年纪。
那时,距离谢景荣第一次定亲的对象跟着情郎私奔也已经过去了几年,对方都能带着孩子和情郎回娘家探望父母了,而谢景荣一脑门子扎在书堆里,虽然没读出多少名堂,但在路上遇见牵着孩子的前未婚妻,心情还是十分平和,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而关舅母除了谢家家底和谢景荣身份这两个重要原因之外,谢景荣的脾气也是她最看好的地方,她亲生的女儿是个娇惯的,脾气是大得很,关舅母便想寻个会疼人,脾气好的男子配给女儿。
然而她倒是看好了谢景荣,她的女儿却没看上人家。
两家说亲说到合八字的时候,关家的女儿也跟谢景荣的前未婚妻一样,果断离家出走,跑路了。
在她出走之前,还故意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姐姐”的调换,想叫薛卓去嫁那个“老男人”,关舅母察觉不对的时候,八字已经递了出去,女儿也不知所踪。
除了故意调换来的薛卓之外,关舅母后头就只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婚前跑路,她也不敢真把从小当做女孩养的薛卓嫁出去,于是事情就随着关家女儿的跑路慢慢给暴露了出来,谢景荣喜提“前未婚妻”X2。
后来发生的事情,便是谢母刚刚说过的那些了。
恶意换子之人受到了有些偏颇的惩处,而被调换的两个孩子却也没落得多么好的下场。
早习惯了穿裙装,做针线的薛卓,个子不高,容貌秀丽,身姿纤细,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大字不识一个,做家务倒是一把好手,薛秀才本就对自家妻子娘家厌恶至极,如今又见自己唯一的儿子,好端端地叫养成个不男不女的模样,愈发气急。
本就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薛秀才也没多少心疼,又因实在厌恶老妻,反而打起了典妾生子的主意;薛母倒是有些心疼自己亲生的孩子的,只可惜她为弟弟花光嫁妆,关舅舅后来攒下了钱也未曾还给姐姐,她又在薛家没什么地位,娘家败落了,以后都得看薛秀才一家的脸色才能活。
所以哪怕稍微有点心疼薛卓,薛母也没为这个最亏欠的孩子做什么,而是眼睁睁看着丈夫把他“送”给一个商人做了“养儿”,再主动为即将到家里来的妾室准备住处——毕竟那只是个典来的妾,日后生了孩子,要养在自己膝下,等自己老了,也是那个孩子奉养自己。
至于那个养了许多年,跟着亲娘离开的女儿,和被送给商人的薛卓,都是他们一致认同应该被丢弃的污点和累赘。
“他既然跟着商人走了,又怎么会和大兄再度扯上联系呢?”听谢母的意思,应该是谢意被封了永嘉侯,谢景荣回家这段时间,又遇上了薛卓,这叫谢珝真不得不多想,是不是有人要借这人算计自己家。
而谢母则依旧是叹着气,说:“他虽被那商人收养了,却没能走得出京城,那商人在京郊有个外室,是个善妒毒辣的。”
“他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竟然把薛卓安置在外室的宅子里,自己先去做生意了;商人有个儿子,刚好与你大兄在一家书院读书,他见薛卓美貌,便......”谢母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满脸乖巧的谢意,也清楚自己女儿和孙儿的处境容不得她们过于天真。
于是咬咬牙继续说道:“便趁商人不 在,占了薛卓不说,还叫他做小厮打扮,带到书院里去,后来商人回来了,那外室便告知他此时,商人气薛卓勾引自己儿子,带了家人把薛卓从书院抓走,给......给那个了。”
她比了个“咔嚓”的手势。
一贯心态超前的谢珝真被这口瓜堵得半天说不出来话:“......什么破书院,都能叫外人进去抓人了,难怪哥哥读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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