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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
一股不妙的预感袭上刘淑仪心头。
转瞬之间,她便想起来自己的外家。
以医术起家,自前朝至今已绵延了数代人,早已抛弃医道,转而修文,只是家中依旧持有一些不传的秘方,惑神香,正是其中之一。
但因世家皆将医者视为贱业,所以洪家在百年之后的今天,对外都是以书香门第自居,只有一些与洪家很是亲厚的存在,才会知晓洪家成为世家之前,曾有过这样一段献秘药,得封爵,赐姓洪的历史。
可......白老御医一直都是皇家的人,与洪家根本没有半点瓜葛,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在短暂的慌乱迷惑之后,刘淑仪猛地打了个寒颤。
是啊。
虽然失去了城坞堡垒,数百年的积蓄也被皇家摧毁掠夺,甚至世代传承下来的仆从隐户也都跟着朝廷的大军举起反旗,将曾经在这片大地上横行无忌的一个个庞然大物摧毁了,但......世家到底还是被皇室,被朝廷始终戒备着的。
哪怕只是一些残枝落叶,当权者也绝对不会许他们以死灰复燃的机会。
“洪氏?”皇帝十分不悦地将目光移向刘淑仪,“这倒是奇了,你用过的宫人,全去了玉春居,你家的秘药,又是什么时候,到了许小仪这个外姓的寻常女子手上呢?”
“荒谬!”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若是许美人从小在刘家长大,倒还有机会从已死去的洪氏手中拿到秘药的话,那样的话,今日这一局她就真是难以自辩了,即便最后罪名没法完全扣在她脑门上,也是逃不了被牵连的命运的。
幸好。
她的母亲许娘子虽没多少见识,却在听闻彼时的荆郡侯府有庶女无故夭亡之后,果断决定瞒下女儿,自己养大。
也幸好许美人在入宫之后,能有机会救出受囚的母亲,又绝不肯为了一个侯府女儿的出身,与那不曾亲厚过一日的所谓血脉亲缘而低头,硬是要断了这一门吃人的豺狼虎豹之血亲情分。
原本刘淑仪只要证实许美人的确要用流产陷害自己,那这惑神香的计策即便有些许的漏洞,也没什么大碍。
奈何她前计未成,惑神香此事上的漏洞也变得愈发显眼。
“翠柳,还有翠柳,你说,说实话!”刘淑仪在巨大的惶恐压力之下,只能勉强保持着理智,体内本就稀薄的真气随着她心境的失衡也变得逐渐混乱起来,一呼一吸之间,胸肺隐隐作痛,这感觉加剧了刘淑仪的慌乱,开始隐隐后悔起自己之前,为了皇帝的宠爱而不愿损失纤细柔美的躯体,放弃锤炼肉身的那个决定。
“你说,是不是许美人故意设计要害我?!”
与刘淑仪同样的,嘉琦也是满脸不安地看着刚刚到来的翠柳,翠柳先是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才直起来,目光落在自己身前的地面上:“启禀陛下娘娘,那香囊,是奴婢拿走的,只是......美人娘子并未曾磋磨过嘉琦,更未在私底下与芳菲有过接触,奴婢在玉春居伺候花草,夜里曾经撞见过几次嘉琦无故外出。”
说着,翠柳看了一眼嘉琦:“因同样是延章宫里出来的,奴婢便提醒过她几次不要行差踏错,又因奴婢后头再没撞见过嘉琦夜里外出,所以奴婢还以为是她改正了,哪想今日一早,美人娘子本来是要在玉春居外给贵妃娘娘设祭台的,可那祭祀之物却出了问题......”
“美人娘子令嘉琦去尚宫局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她却久去不回,奴婢帮着收拾祭台的时候,发现美人娘子没佩戴保胎的香囊,因娘子待下宽厚,奴婢便大胆问了一句。”翠柳说着说着,抽噎了声,“娘子只说是忙忘记了,让奴婢去房间里帮她取来,奴婢去取香囊的时候,发现那香囊很不对劲,便将此事告知娘子......”
“娘子却说兴许是嘉琦往日收拾这些小东西的时候,一时不慎,不小心把她自个儿做来练手的香囊,和娘子的那只搞混了.....可那香囊的用料和花样都与娘子的一模一样,哪里是不慎搞错,分明是存了坏心。”
翠柳说得声情并茂,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拿袖子抹着眼泪:“奴婢把先前嘉琦夜里外出过的事情也告诉了娘子,美人娘子反而宽慰奴婢说,说是嘉琦的妹妹在延章宫,玉春居与延章宫素来有些旧怨,嘉琦她不过是思念妹妹,又不敢表现出来,才不得不如此行事......”
“后来,娘子只让我重新去把寻常用的那只香囊找出来带上,就带着双宜姐姐出门,亲自去找久久不回的嘉琦去了。”她小声呜咽,模样并不如刘淑仪哭泣时的美丽,只是更让人感觉真实。
刘淑仪冷汗直冒。
她的确是故意在宫道上等许美人过来的,也确实是嘉琦先来,而许美人后至,言语之间起了冲突......只是刘淑仪一直以为那场冲突,都是许美人早已设计好的,怎么如今听完翠柳的叙述,竟像是......像是另外有一只黑手,齐齐算计了她们两个呢?
她颤着嗓音:“陛下,臣妾所言也都是真的,臣妾确实是以为许美人要故意陷害,并不知道她那处是此种情形......”
刘淑仪拼命想要找出这件事里第三者存在的痕迹,另一方面,又不肯放下是许美人故意陷害自己的思路,一时间便也纠结起来。
而也正是在此时,捻着佛珠的陈贵嫔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许美人身怀有孕,特许其不必到乐福宫哭灵,只需在玉春居外设台祭祀,这祭祀之物,具是由尚宫局准备,怎么好端端也出了差错?”
这句话一出口。
谢珝真便意识到。
陈贵嫔今日过来另有目的,而她的目的......若不是和三公主的奶嬷嬷一样,铁了心认为皇后会戕害皇嗣的话,那她就是要剑指同样掌控着尚宫局诸多事务的邓贤妃了!
“不知,是什么样的岔子,值得叫许美人那么着急,大着肚子外出呢?”陈贵嫔语气淡淡,神色也淡淡,无表情地抬眸看向皇帝。
坐在皇帝身侧的谢珝真只觉霎时间寒霜扑面,在陈贵嫔漆黑的眸子里,藏着一滩平静至极的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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