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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儿像有些不对劲。”楚楚斜躺在榻上懒洋洋道。
“嗯。”谢涵点了点头,把前夜猗兰殿广玉兰树断了的事娓娓道来。
“终日打雁,总算被雁儿啄瞎了眼。”闻言,楚楚幸灾乐祸地掩着嘴。
谢涵想了想,拜托楚楚道:“母亲方便的话,帮我关注些郑姜夫人。”
“怎么?”楚楚敛了笑。
“唔……便是让文秀放的那块竹板,我引出人来,让对方以为是二哥做的。”把“嫁祸”这种事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谢涵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又附道:“我至今不清楚那背后究竟是什么人,所以准备试试观察二哥这边能否得出结果来。母亲万勿小心,宁可错过,也莫被发现。”
楚楚一听,挥挥手,“找个其他由头便是。”她沉吟片刻,一击掌,“就说我知晓鲁姬这边出了些状况,所以过来找郑姜询问并合作,欲报巫蛊之仇,她一定不会怀疑的。”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过了晌午,也不见谢沁回来,谢涵奇怪,“近来下学时间改了?”
“没呢。小兔崽子最近搭了个炉整天一空下来就跑过去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大概又是什么吃的罢。”楚楚嘴上这般说着,眼睛却是亮了亮,又敛下来问谢涵,“你要见他?我去叫他回来?”
“不必。”谢涵不知想到什么,抬手阻止,起身敛了敛衣纫,“我去瞧瞧他。”
外边自个儿玩蝴蝶的青牙早就等得双眼都要把蝴蝶看穿了,陪他玩的文秀抿嘴一笑,正要说话,便见谢涵从室内出来,就拉起胖墩儿,“好啦好啦别看了,公子出来了。”
青牙一听,立刻抬起头,摇摇晃晃跑过来,谢涵弯腰接了个满怀,对文秀道:“去沁儿那。”
“是。”文秀前边带路。
青牙眼睛一亮。
后花园芳草萋萋、春花烂漫,杜鹃、棠梨、映山红竞相开放,正是花团锦簇时,却偏有那些大煞风景之事。
西边连着亭子的石阶本与花园相呼应,如今却是搭着个丈高的土炉子,和雅致的花园格格不入不说,那土炉还有阵阵黑烟飘起,嗅着便引人呛咳。
“咳咳咳――”谢涵掩唇轻咳,刚皱眉要说话,青牙已经挣了他的手跑过去,边跑边挥手边欢呼,“沁沁――”
石阶上,在炉顶不知添些什么的谢沁听到声音,立刻转回头,也操起小短腿噔噔噔跑下来。
两个豆丁在距那土炉三丈远处成功会师,发出世纪相拥,周围四个内侍、一个宫婢、一个亲哥(师兄)都是他们友谊的见证人(并不)。
→谢沁脑海里划过这么一段话,立刻松了手,对走过来的谢涵糯糯地笑,“哥哥。”
“哟,看到我了?”谢涵挑了挑眉,不咸不淡道:“这是在做什么?”
诶诶诶?自家哥哥这是吃醋了吗?谢沁眼珠一转,就抱住谢涵大腿,仰脸狗狗眼,掰着手指头算,“还有三个月十一天就是哥哥生辰了,我想亲手给哥哥炼把剑当生辰礼物。”
谢涵愣了一下,摘下谢沁裹着口鼻的汗巾,露出张好似曝晒过的黑红小脸,还蹭着黑灰,他弯腰给人擦了擦,“像花猫。你叫人熔好铁水阴干准备好,再动手不迟。”
这就是传说中的“把面从锅里捞起来就算煮面了”的理论吗?
瞧自家哥哥眼底心疼,谢沁拍拍脸,挺起胸膛小骄傲道:“哥,我喜欢,你看我现在是不是越来越像男子汉了,黝黑的肌肤,粗犷的气质……”
谢涵:“……”
他又看了一眼那土炉,再看看自家弟弟身上怎么看怎么透着的一股“做贼”意味,与当初叫他“打玩具”然后“骑马”最后“坠马”弄出“马蹬马鞍”来时何其相像,他眼神一闪,瞬间了然,随后便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嗯,可男子汉了。”
谢沁敏锐地看他,“哥大白天叹什么气啊?”
谢涵摸摸他脑袋,“只是看到你这小男子汉,就想到我一个朋友,想男子汉却男子汉不起来。”
这话很有让人浮想联翩的空间,谢沁脸色一下子上上下下的,声音就有些飘忽了,“男子汉不起来?”
谢涵点点头,“他站不起来。”
“站、站不起来?”那还真够惨的。谢沁献上一百二十分的同情。
谢涵一听对方破了点音的古怪声音,瞬间反应回来,抽了下嘴角,忍了忍没有一巴掌糊对方脑门上去,而是继续维持着对友人不幸的可惜与忧伤,点头道:“他少时发生了点意外,伤了双腿,便再也站不起来了。出门做生意不是让亲近的人背着,就是躺在木板上让人抬出去,他素来骄傲……唉――”
谢涵以一口叹气做结尾,无声胜有声。
倒是谢沁脸一时有些微妙,最后摸了摸鼻头,仰头装天真,“他可以出去就坐马车里,把帘子拆掉,就可以面对面和人谈生意了。”
谢涵一听这天真烂漫的话就知道有戏,特别配合地摇了摇头笑道:“让马进屋,哪有这样的事。”
“唔……”谢沁摸着小下巴,想了想,眼睛又发出灯泡般的亮光,“那就把马拿掉,把车做小一点,让人拉着。”
这个听起来倒还不错的样子,谢涵看一眼豆丁那仿佛写着“再反驳啊再反驳啊”的亮晶晶眼睛,又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可这终究是还要靠他人,他就是不愿如此。”
“啊……”谢沁皱起脸,托起下巴,“那自己推车轮?把马车上面拆掉,旁边也拆掉一点,让他能伸出手按到车轮上自己推?”他边天马行空地想着边嘴上说着。
谢涵“噗”地笑了,似对小孩子脱离实际的想象力无奈,“手按车轮上脏不说,又哪有这样好的力气,几步路就累了。”
“所以说要做小一点嘛!就给一个人屁股大小的位置,能多重啊。哥,你那什么表情嘛!”谢沁看着谢涵那还是看小孩子的无奈眼神,撅起了嘴,“你不信我,我……我现在就叫人做给你看看!”
谢涵操着哄小孩子的口吻,“好好好。”
谢沁撇头,“哼――你就是不信我!”
谢涵把青牙丢下,出宫后,脑中系统忽然冷不丁道:“宿主你不相信你弟弟的说法?”
谢涵笑了,“小孩子异想天开说着玩的,见笑了。”
系统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你的漫不经心也许扼杀了一个伟大的发明家。”
谢涵眨了眨眼睛,“‘发明家’是什么意思?”
系统:“……”两千多年的代沟!
谢涵这时本该回府再去会会应小怜,岂知刚到门上就遇到了个火急火燎的书童,是苏韫白家的,“少爷有急事请公子。”
谢涵愣了愣,没下马车,便立刻调转车头。
到了稷下,穿廊过庭,推开门,果不其然里面坐了两个人。
陈璀一见谢涵便咋呼了,“涵大哥,不得了啊,原来申厘不是真的要走,是要暗渡陈仓啊。”
“怎么?”谢涵立刻走过来,在二人中间坐下,“怎么回事?”
陈璀把今天早上去送他的情形说了一遍,“他哪里是要离开,出府后就在北昭街租了个小院,然后要我与四公子说他有办法让君上不只回心转意还更加信任四公子。”
“哦?”谢涵挑了挑眉。
想是之前就与苏韫白说过一遍了,陈璀口干舌燥,灌了杯水立刻继续,“只是在这之前,他要四公子做三件事,一是让人把猗兰殿玉兰树断的消息传出去;二是安排两个心腹对话:意思是他们受人指使把树断的消息传出去,然后叫他们对话刚好被君上听见;三…三……”他又灌了杯水,“三他要四公子偷偷砍断君上挂在书房的工阿剑。”
工阿剑虽不如大吕钟贵为齐国国宝,却是从齐景公开始一直传下来的宝剑,如今数百年过去,虽不再熠熠生辉、锋锐无匹,却已几乎成齐君象征。
“好大的胆子。”听到最后一句话,谢涵冷冷道。静了半晌,复又道:“好算计。”他真是小看申厘了,单以为对方是个不同人情世故只知定制严苛政律的变法家。
却忘了,一个不懂人心的人怎么根据人之本性制定律法。
他看向陈璀,“四弟同意了吗?”
当然――“没有。”陈璀摇了摇头,“前两件倒好说,最后一事就……”
“大哥今日办完差事刚回来。”谢涵淡淡道:“四弟见到大哥,总是不开心的。”
岂只是不开心,简直是暴跳如雷,而人在愤怒中总是容易冲动,总是有一种强烈地把对方踩在脚底下的欲/望,而在欲/望驱使下,很多不敢做的事便也敢了。
陈璀已明白对方的决定――谢涵是同意且赞成申厘的做法的,“我明白了,涵大哥。”
谢涵再回到府上时,已是红霞漫天。
应小怜刚喝下药,正要喝些粥,便见谢涵走进来,他松一口气,饶是他并非不沉稳的性子,也是怕了这位齐三公子了――整两天居然能放着个陌生人在府,一句话不问。这不是一个纯善之人,便是一个可怕至极的人。
然而无论哪种,他都必须抓牢,没有选择。整整三天不在应家,已经足够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改天换日,他必须寻找一个强有力的外援。
“公子回来了?”他放下勺子,抬头笑道。
“在等我?”谢涵温声道。
“……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怜身无长物,唯有身家性命部交上,方能报答一二。”他紧紧盯着谢涵的双眼,极其郑重认真道。
谢涵:“好。”
然后堵了一肚子后话的应小怜:“……”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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