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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怎么了?”
我身形一晃,被菀芷扶住。
我稳了稳,抬眼看去,那位陌生的先生还拿着那副卷轴,卷轴上还是那十个字“莺飞杏花乱,春听雨作泠。”
我拉着菀芷便走,菀芷不明所以,我对她说:“这里人太多了,挤得我头疼。”
菀芷闻言又一个劲儿地问我如何了,要不要去医馆看看,我摇头说不用。
我和菀芷在城西盲目地转了转,一直到勿念河畔,我们停在一个年约六七十岁的老爷爷的摊子边,菀芷拉着我买了两个河灯。
我看见菀芷写的愿望心头一紧,她写的还是“长命百岁,阖家欢乐”。
而这次我写——“愿梦不成真,现世无憾”。
老天爷,求你了,帮我一次吧。
意料之外的,我们刚把河灯放入河中,那熟悉的落水声再次传来。而后一个月白人影在水中沉浮,不是焉瑾是谁。
他这时不应该在城东么?难道还是躲不过?我要不要救,任由他淹死?
他杀我全家,当着我的面折磨焉理、处死菀芷,因为他的纵容,他爱的人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为何要救他!
我呆呆地看着他在河中挣扎,我的心又开始细细密密地疼起来,如千万根针刺向我的胸口,不知不觉中,我眼前又看不清了,我心一狠,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为何要哭,没有什么值得我哭的。
正在这时,又听“扑通”一声,一抹绯红跃入水中。
“小姐,好像一个人落水了,一个姑娘跳下去救他了,小....”菀芷一转头,看见了我的样子。
“小姐你怎么哭了?那个少年死不了,哎,小姐你看,救上来啦!哎呀,看衣服好像是咱们今日酒馆看见的那个人哎。”菀芷激动地晃着我的胳膊,我没有再看一眼,拉起菀芷扭头便走,对她喊道:“别多管闲事!”
菀芷莫名其妙地被我拉回了镇北侯府。
就这样,这日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吧,我祈祷着。
两日后同样的送行宴,我只得装作头疼不去,母亲嗔道:“夏儿你何时这样娇弱了,以前你发着烧还非要同你哥哥去骑马,我们拦都拦不住。”
父亲却极是疼我,竟然对母亲说:“她既不想去,你又何必逼她。”
我不知道父亲是否看出我在装病,总之我躲过一劫。
送行宴第二日一早,父亲母亲从避暑山庄赶了回来,询问我的身体如何,我说已无大碍,我们开始收拾细软,终于要回漠北了。昨夜送行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是闲谈中,母亲夸了一句那方家二小姐一首古琴倒是弹得妙不可言。
父亲听见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矫揉造作、媚俗无比!还是我家夏夏的《铁马冰河》听着舒坦!”
我听着父亲如此评价方暖,心情好了大半,差点附和出声,对,那方暖就是一个矫揉造作的小人!
后又听见父亲母亲聊起陛下的身体,果然,当今圣上的身体一如记忆中那般不好。
不过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这次回京我与焉瑾面都没见,也未见过皇后,甚至上次母亲进宫,皇后娘娘希望我去请安,我也是称病不去,皇后娘娘有些不快,这下她应该不会选我做太子妃了吧。
一路无恙回到漠北,我的心情才完全放松下来。
犹记得上一世从京城回来,母亲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她直白地问我,对太子殿下印象如何,愿不愿意去京城生活,原来临行前皇后娘娘喊她去,表明有意让我做太子妃,母亲对说我若不愿意,趁着陛下还没下旨,早早给我寻一门亲事,一切还可以转圜。
我那时想太子殿下那样好看,能做太子妃,我当然愿意了。我心里暗暗窃喜,可嘴上却说着:“母亲,我还小呢。”
母亲一定是懂我的,看出来我的娇羞,便知道我是愿意的。
从小到大琴棋书画我也有学,可我玩心太重,均不怎么用功,自从知道皇后娘娘的想法后,母亲便开始着重让我学习诗书礼仪、管家才能,我便很少练武了。虽然学起那些事情于我来说很是痛苦,可一想到学这些就能嫁给焉瑾了,我学得甚是起劲,母亲也看出来了,只是笑笑。
但是现在,母亲从未提起,我想皇后眼下并无意我做太子妃。
这样很好。
反正,比上一世好些。
可未来如此漫长,世事如此难测,我还是想要未雨绸缪些。
于是回到漠北我便开始偷偷培养我自己的人,比以前更加勤奋地练武,我也开始研读兵书,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不嫁给焉瑾,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便都可以避免了。
我只是想,若几年后真的还是那样不可挽回的结局,那便鱼死网破吧。
日子单调而漫长,想起那些痛苦记忆的次数越来越少,头也很少疼了。
若不是几次边境战争和嫂嫂有孕这种于我们家来说算是大事的日子都和记忆中对上了,我简直要怀疑我记忆里的种种只是一场梦了。
我勤于练武,身体愈发强健,可这两年却总觉着胸中有一股气,呼不出来,也吞不进去,好似一直有一颗大石压着,压得胸口闷闷的,幸好这也并不影响我的生活。
终于到了焉盛二十三年。
北境太平,我们一家人热热闹闹过了个圆满的年,再过三个月,我便要及笄了。
上一世的记忆中,所有的大喜大悲在及笄之后便开始了。
哦,漠北苦寒,胡天八月即飞雪,母亲最喜欢短暂的夏季,也只有那短短的一个月左右,人们的生活才舒坦些,所以我虽生于三月三春浴日,却取了“夏”字,不过我也喜欢夏天,百花竞放,是个好时节。
还记得那个时候,漠北条件有限,父亲觉得有那些铺张浪费的银子不如给将士们改善伙食或添些冬衣,我们一家人都是这样想的。于是只是请了些漠北的官员和父亲的副将亲卫。
我的祖父母与外祖父母均已过世,所以便请了父亲麾下一位将领年近七旬的母亲作为正宾,一切从简地给我举行了及笄礼。母亲一直说我是傻丫头,希望我能够通透豁达些,及笄日便为我取字“通悦”,可惜,我终究没能按照母亲希望的那样活下去。
我没想到的是,及笄礼前几天,竟收到了焉理从京中寄来的一份贺礼——一支青玉竹叶簪,上好的青玉莹润透亮,竹节分明、竹叶生动,簪子上细细刻着几个小字“盛世太平 肃请夏安”,我十分喜欢,给焉理回了道谢的书信,不过我欢喜之余亦有些失落,失落于焉瑾为何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可后来想想,我俩话都没说过,我也实在是妄想。
三月初八,嫂嫂生了麟儿。
四月初,赐婚的圣旨传来漠北,封我为太子妃,大婚的时间定在八月初五,良辰吉日宜嫁娶。
我接旨时高兴极了,母亲骂我没出息。
太子大婚,需要准备的太多,父母也需提前去京城筹备,虽然婚期在差不多四个月之后呢,父亲母亲还是带我去往京城,漠北一应军务交给了哥哥。
可是今生,出乎我们家所有人的预料,焉盛二十三年正月十四,传来圣旨——圣上体恤镇北侯夫妇这些年苦守漠北,特宣镇北侯夫妇携女归京,皇后亲自为其爱女举办及笄之礼。
皇后为臣子的女儿举办及笄礼,这是头一遭。为何会这样?我想不明白,我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算算日子,嫂嫂还有不到两个月便要临盆了,母亲本想留下,可圣旨大于天,我们准备了两日,母亲又找了两个稳妥的产婆,又把自己的心腹景媛姑姑留下,我们便又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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