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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问你,你了解被害人的基本情况吗?”林步宇双手握拳,认真问道。
田晓生:“当然清楚,这还用问,这是我们作为刑侦人员所要掌握的基本信息。”
林步宇:“那你说说看。”
田晓生:“被害人林秀芝,女,2002年9月18日出生,身高......”
“停。”林步宇打断田晓生的表述,说:“说说这个人的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
田晓生:“林秀芝家住上林区中山街河源小区4栋2单元112号,家中有四人,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弟弟。父亲常年在外务工,母亲在家操持家务,一个弟弟在一中学上高一,年纪好像是16岁吧,至于社会关系,一个学生,哪里会有什么复杂的社会关系?还有....对了,她母亲并非其亲生....”
“好,重点由我来补充。”林步宇再次打断田晓生的话说:“林秀芝一家原本是上林镇人,23年前,上林镇陆陆续续开始拆迁,当时林秀芝父亲的父亲也就是林秀芝的爷爷在当地开了一家粮食收购加工厂,所以得到一笔不小的补偿,林秀芝的爷爷精明能干,转行就干起了别的生意,也赚了不少钱,但他命不好,在给儿子也就是林秀芝的父亲娶亲后的第二天,因为饮酒过度而猝死,于是,林秀芝的父亲就继承了这些家业。但林秀芝的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很快他们的家业在林秀芝父亲不管不问下就荒废了,但好歹也有家底,但偏偏这林秀芝的父亲喜欢赌博,陆陆续续把家底也输了不少。等到林秀芝出生后,家底基本上已经被林秀芝父亲败的差不多了。这没过多久,林秀芝母亲身染重病,林秀芝的父亲还是很爱林秀芝的母亲,倾其所有为其母亲治病,可天不如人愿,在林秀芝父亲花光家底债台高筑后,林秀芝的母亲还是撒手人寰了。由于经历了家庭重大变故,林秀芝的父亲也痛改前非,踏踏实实的干事情。一年多后,林秀芝的父亲又娶了亲,也就是现任的妻子。”
田晓生:“难道是这位败家子又发了?”
林步宇:“没有发,依然一贫如洗,而且这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发达过,败家容易成家难,他没高学历又没好手艺,又没了家底,想要东山再起是谈何容易。但奈何这人长的帅,他现任妻子硬是不顾家里人反对铁了头要嫁给林秀芝的父亲,于是这事儿就成了,还给林秀芝父亲生下一个儿子。但女方家里也并不是大富大贵人家,所以两人要养两个孩子其实还是很费劲的。好在林秀芝父亲痛改前非后再没有误入歧途,他聪明好学又懂得人情世故,跟着老板在外务工,也越来越能挣钱,于是家庭生活条件也越来越好。但必定林秀芝不是亲生的,随着林秀芝的长大,林秀芝跟这位继母的矛盾日益凸显,而林秀芝父亲因为林秀芝自小失去母亲的缘故,又特别疼爱这个女儿,所以家庭矛盾就不断扩大。”
田晓生:“不不,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关于林秀芝被害这个案子,看这中间存在的问题,找出李文胜他们翻供的漏洞,你跟我说林秀芝家长里短的,有什么用?”
林步宇:“那好,接下来我说重点。知道在庭审中林秀芝继母对林秀芝的评价吗?”
田晓生:“知道。”
林步宇:“尤其是其继母在评价林秀芝时那夸张的表情和动作,我看得出来其继母对林秀芝的遭遇存在幸灾乐祸的心里,虽然她极力掩饰并掉下眼泪。所以我分析林秀芝的死并没有给这位继母带来一丁点的痛苦,反倒是林秀芝的父亲,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看上去痛苦万分。”
田晓生:“很正常,不是她亲生的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林步宇:“林秀芝是死了,但她家还有三口活人,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还是要活着,而且还要好好活着。想想他们这三口之家当时面对的可是有着官商背景的大家族,你说,如果对方稍微使点手段,这普通的三口之家能招架的住吗?”
田晓生:“对啊?但他们会对林秀芝一家使用什么手段呢?”
林步宇:“比如给林秀芝继母足够多的好处,给林秀芝的父亲以足够大的威胁,再让林秀芝继母在林秀芝父亲跟前吹吹风,这一家人的怒气不就平息下来了?或者说林秀芝父亲的怒气就被压下来了。”
田晓生:“对,所以林秀芝的继母在庭上尽管抹黑林秀芝,而其父亲只能默默不语。”
林步宇:“这就是我一开始对其家庭关系分析出来得出的结论,一个有着矛盾的非亲生母亲在收到好处后自然会心甘情愿的做出些违背道义良心的事情,比如说作伪证。第二个疑点,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在案发后,第一个落网的就是李文胜。”
田晓生:“对,我记得是27号,我亲自带人抓的。”
林步宇:“在送看守所前,好像是你们刑警队一个叫毛小刚的还有一个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是他们两个对李文胜进行的突击审讯。”
田晓生:“对,我安排的。”
林步宇:“后来,李文胜很快便交代了,李文胜家人也给李文胜请了辩护人,在接下来几天,另外两名在逃犯也先后被抓,而抓人时正是毛小刚带队。”
田晓生:“对,还有其他人,毛小刚带人抓的,当时抓到人才跟我报告的。”
林步宇:“关键是第一时间审讯陈硕跟罗二娃的人还是毛小刚这两人,一案三个犯罪嫌疑人都是由同一批工作人员来审讯,这不合规矩。”
田晓生:“我知道,但由于当时情况紧急,又加上我们人员本来就少,所以只能这样,而且毛小刚进行的是第一时间的审讯,后来我都参与到这三人的审讯当中,而且还是我亲自审问的。”
林步宇:“所以问题就出了,李文胜当庭翻供,就说审问他们的人员对其进行了威逼利诱,李文胜说最开始的供述都是毛小刚让他这样说的,如果不这样说,不但要受皮肉之苦,而且还将自己父亲是市政府主要领导的事情公之于众,按照当时现场证据,李文胜他根本洗脱不了杀人的嫌疑,到最后,不但自己罪名坐实,而且还会牵连其父亲,所以他说他不得不按照毛小刚的要求做。其他两人在庭上的供述也跟李文胜的供述大同小异,都说受到毛小刚的威胁不得不按照毛小刚说的来进行供述。所以,李文胜的翻供跟那毛小刚绝对有关联。”
“你说的很对。”田晓生激动道:“毛小刚已经去纪委自首了,就在庭审时。”
林步宇:“庭审时?”
田晓生:“对。”
林步宇:“这恰如其缝的衔接正说明有问题,难道她毛小刚就知道这庭审会时李文胜他们会翻供而主动投案?越是这样越是有问题。”
田晓生:“当然有问题,但又能怎样呢?这也只是我们的分析。毛小刚可是我徒弟,跟我已经有三年多了,名牌大学毕业,很有潜力,而且悟性也高,你说别人作伪证我想可能,毛小刚这样做让我真是难以接受,甚至一开始都让我有些相信李文胜他们在法庭上的供述,但这个案子必定是我亲手接办的,里面的细节和犯罪现场等等,我很清楚。”
林步宇:“我也清楚,但案外人几乎不清楚,再加之舆论导向,李文胜他们无罪结果几乎是定论。”
田晓生:“但我绝不能让这些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林步宇:“难道你还有回天的本事吗?我分析,在一开始,李文胜家人在李文胜会见限制解除后就开始精细着手谋划为李文胜开拓罪行的计划了。他们找了第一个为李文胜辩护的律师,在见到李文胜后计划就已经开始实施了,所以这第一个辩护人有问题,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让李文胜对这位辩护人以辱骂的方式解除合作关系,包括第二个辩护人,直到我这里,他们觉得稳妥了时机成熟了才最终确定下来,为此,他们还对我大张旗鼓的进行感谢,将李文胜无罪释放的功劳尽量推在我身上,以达到让社会聚焦转移的目的。”
田晓生:“你说的对。”
林步宇:“第二个有问题的人就是毛小刚他们两个审讯人员,一定是被李文胜家给买通了,李家有钱有权,这件事很好摆平。所以,在全城都在通缉陈硕罗二娃两名逃犯时,毛小刚他们却很轻易的就将两人抓获归案,这是写好的剧本。”
田晓生:“很有可能。”
林步宇:“第三个问题,就是他们将写好的剧本传递给三名犯罪嫌疑人,让他们将台词背的滚瓜烂熟,再加上舆论的导向,林秀芝母亲的评价,在拖延一段时间后,在所有条件都具备情况下,这事情就这么成了。所以,这事情他们一开始就在周密的计划着,在逐步实施着。”
田晓生点头认可道:“对啊。可他们没必要非要走到庭审这一步吧,到批准逮捕这一步就可以了啊?”
林步宇:“有必要,这就好比打牌,对手等你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后,他们才开始出牌,而你们的底牌就是所侦查到的证据和口供,而且走到庭审且经过法庭宣判,让媒体大肆报道,这样不仅达到他们预期的司法效果,而且还达到了社会效果。所以,如果李文胜这个案子存在翻供伪造证据的可能,我说的这些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
田晓生:“你分析的很到位,我说你一个律师,居然比我们刑侦人员掌握的信息还要多。”
林步宇:“你们掌握的是核心的证据问题,我所了解的是围绕着证据以外的分支问题。但有时候从这些中心问题所延伸的细节末梢却能找到问题的关键,必定这些都是中心问题所延伸扩散出来的,所以尽可能了解控辩双方一些偏外信息,这对我们辩护是很有帮助的。”
田晓生:“对我们也有帮助。”
林步宇:“所以,一开始我敢接下这个案子,而且还夸口说要对嫌疑人进行无罪或非故意犯罪的辩护,我是基于掌握这些信息后做出的决定,并非一时脑热。李文胜的父辈一共是三兄弟一姊妹,三兄弟当中有两人从政一人经商,可谓家大业大。李家在当地原本都属于不小的家族,也算望族,祖上有经商的,当过村干部的,李文胜的爷爷可是坐到副厅级这个官位退休的,到李文胜父辈这一代,他们家族这一支算是最有出息的,将整个家族发扬光大。李文胜父辈这一辈几人当中的后代只有李文胜一个男孩,在当地,不光家族观念重,而且子承父业这一观念也非常重。你想想,他们这一辈创下如此辉煌的家业必定是需要李文胜来继承的,如果李文胜出事儿,那岂不是后继无人了?虽然他们有其他女儿,但在当地都会有这样一种说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外姓。这样一支独苗必然会受到家族全力保护。”
田晓生:“所以,李家会竭尽全力要李文胜安然无恙,他们会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
林步宇:“在李文胜被宣布无罪时,我的辩护责任已经完成,我可以尽力为你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和方法,但你要将李文胜绳之以法势必要板倒李家,凭你一己之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要有心理准备。”
田晓生坚定的说道:“必须一往无前,匡扶正义。”
“匡扶正义?”听到田晓生说出这四个字,林步宇不禁想到今天上午收到的牌匾,淡淡说道:“好个匡扶正义,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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