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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青微笑点头,白鸣鹤就是他派到田见秀麾下的,田见秀很知趣,明白他的意思。

范青转向屋中众将,朗声道:“现在这场战役已经打了一半,咱们取胜是确定无疑了。但取胜不是目的,把左良玉打残,打怕,打的他麾下众将再听到咱们闯营的名号就瑟瑟发抖才行。”

随后范青才把战役后半段的计划和盘托出,道:“军师我已经先派他去了,不过还不够。田将军!”

田见秀立刻拱手道:“属下在。”

范青道:“还要辛苦你一趟了,这一仗咱们一定要消灭左良玉。将他一消灭,朝廷在河南湖广一带就无能为力。你眼下就出发,率领五千骑兵,火速去尉氏境内,估计一下,官军溃退时大约经过哪些地方,将那里的大路截断,有的地方要挖掘深沟拦断去路。有些地方要布置疑兵。这些事情都得在三天之内办成,我知道你一向身先士卒,与部下同甘共苦,而且做事细心稳妥,所以这个任务还交给你去完成。”

田见秀拱手道:“请大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范青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他的肩膀道:“此去小心,左良玉溃败之后,一定会尽力突围,防止他困兽之斗。”

田见秀答应了。范青又道:“蓝应城!”

蓝应城是他的亲兵队长,连忙跑过来给范青拱手,道:“属下在。”

范青对田见秀道:“蓝应城你带他历练历练,这小子在我身边太久了,也该升迁了。”

蓝应城大喜,知道范青要提拔他,连忙拱手道:“多谢大将军。”

范青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笑道:“怎么只谢我。”

蓝应城连忙又给田见秀施礼。

范青道:“别忙着行礼了,事不宜迟,你们的事情最多,但士兵却只能给这么多了,所以快些出发。”

田见秀带着蓝应城匆匆去了,田见秀刚走,负责中军的吴汝义又走进来,他拱手道:“我绑了一个不敬上级的兵,请大将军处理。”

范青和屋中众将都很诧异,范青问:“是怎么回事?”一边说一边向屋外瞧。

只见几名宪兵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士兵站在屋外。押解的士兵见范青询问的表情,连忙拱手道:“启禀大将军,这个兵原来是小袁营的人,不认识田将爷,昨天挖掘水坝的时候很无礼,被人举报。本来要请田将爷治罪,可他已经骑着马走了,不敢再打扰他。请大将军依法从严治罪吧!”

范青问:“到底为了什么事情,这小伙子看起来很老实啊!”

只见这被捆绑的士兵,垂头丧气,但年纪不大。

于是这名宪兵便把他在水坝中如何洗澡,如何让田见秀让他搓背的事,细细讲述一翻。然后说:“请大将军治罪,该杀就杀,该打就打。”

范青一听不禁失笑,望着吴汝义说:“你瞧,本来是件小事,被你们弄得好像杀人放火一般。”

吴汝义也没解开他的意思,拱手道:“既然大将军认为他的罪不重,那就打二十军棍算了。”

范青哈哈大笑,道:“老吴,你也糊涂了,田将军的秉性脾气你还不知道么?他对老百姓和手下就是一个好人,别人都说他是活菩萨。要是他如今在这里,也会大笑起来,决不会治这小伙子罪!”随即对押送他的宪兵说:“立刻将他松绑,他不认识田将军又何妨?以后见到田将军时,赔一句不是就行了,不要在意。今后要好好的杀官军,争取立功,这比什么都要紧,快快去追田将军吧!”

这青年被松绑,十分感动,跪下给范青磕头,颤声道:“小人刘哲,多谢大将军不杀之恩!”说完磕了一个头,匆匆追田见秀去了。

范青随后又和众将商议军情一直到三更天才散会。范青从岳王庙回来,看看漆黑的天穹,心中暗道:“自己用的那两条计策也该生效了吧!”

此刻,在左营的中军大帐中,左良玉刚刚睡下,他虽然睡觉休息,可在征战中,他连身上的甲胄都没脱,就躺在床上睡去,这是他在多年征战中养成的习惯。

不但不脱甲胄,而且睡觉极轻,稍有响动就会醒来。只听大帐外面的亲兵只稍稍呼唤一声,左良玉立刻睁开眼睛问道:“什么事情?”此时,他的手已经下意识的摸到身旁的刀柄上。

只听,亲兵在帐外回道:“禀大帅,开封城内送信的人回来了!”

左良玉霍的坐起来,说:“把他叫进来。”

片刻之后,一名百姓打扮的人在亲兵的带领下,走了进来,给左良玉磕头后,站起来,躬身把一封信呈上。

左良玉看了信,这是开封内应写的信,信中说开封城守卫严密,城中乡绅百姓都倒向闯营一方,奸细根本没有活动的余地,也没法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留守开封的闯营军队有多少?”

“大概有五万。”

“有那么多?”左良玉有些不信。

这人赶快跪下道:“大帅在上,小人不敢撒谎。开封城因为还有闯营的主母高夫人,连同众将家眷,城中文官,还有众多物资,所以闯营留下五万精兵防守,城墙上全是大炮,一共三百多门,弓箭礌石不计其数。守城的军民也一致倒向他们,助他们防守城池,所以袭击开封无机可乘。”

左良玉长长的叹了口气,打消了偷袭开封的计划,他本来想派一支偏师偷袭开封,最好里应外合,能攻入城内,这样就会逼迫闯营退兵,自己也能全身而退,现在看来,敌人料到了这一招,派兵去了,也如偷袭水坝一般,是白白送死。

他挥挥手,让亲兵把这人带走,心中正觉得失望的时候,忽然隆隆的炮声从北边响了起来,接着西北边和东北边也响了起来,炮声虽然稀疏,但响声很大,震的地面微微颤动。左良玉睡意全消,迈步走出帐外。他很有经验,轻轻对左右道:“这是贼军试炮,大家不必担心。听炮声此起彼落,轰隆隆的响声十分巨大。应该都是些重炮。

他早就听说闯营炮火厉害,有许多重炮,他还不太相信。因为据他和农民军作战的经验,农民军较少使用火器,即便使用,也是用的火铳之类的轻武器,大炮很少,重炮更没见过。而且当时造炮的技术还掌握在官军手中,农民军哪懂什么制造大炮。可现在看来,他真是轻视闯营了,闯营真的如情报所说那般,有许多重炮,这是刚刚运送到朱仙镇,估计很快就要对自己使用了。想到这里,左良玉更加心烦。

他问身边一员亲将:“督师和总督那里有何动静?”

亲将回答:“他们那里还没有别的动静,属下已经派人监视,谨防他们逃走。”

左良玉点点头,心情更加沉重,“这场战斗,不但要防备敌人,还要防备自己人。他们会不会像火烧店那般扔下傅宗龙,自己先逃呢!万一那样,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应当先他们走这一招?向哪个方向走更好,不会被闯营埋伏或追杀?”一连串的疑问迅速涌上心头,其实这些想法都是他在白天战斗失败后,就一直在反复思虑着的。

他在担心杨、汪二人扔下他逃走,杨、汪二人也在担心着他的举动。

在傍晚开完会,左良玉走后,在杨文岳的军帐中又开了一次小小的机密会议只有杨文岳、汪乔年和三四名最亲信的将领幕僚参加。帐外戒备森严,杨文岳的亲兵头目站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许接近帐篷。

杨文岳对汪乔年道:“总督大人,你认为今日闯贼不杀左营被俘的官兵,反而用酒食款待,然后放回,是何用意?”

“我看是离间之计,不必重视。”

杨文岳轻轻摇头,说:“我们要谨防被左良玉出卖。”

汪乔年心中一惊,说道:“大人何出此言?我看尚不至于此吧!”

杨文岳道:“大人是三边总督,只管陕西和西北边境。我虽然是督师,名义上是保定、河北、山东、河南、湖广的最高长官,可左良玉有皇上圣旨让他节制这次入河南作战的所有军事人员,他是平贼将军,在一般总兵将军之上,向来跋扈惯了,连杨嗣昌都被他玩死了,你看他今日作战的样子,对你我可有一丝一毫的尊重?所以对他的举动不可不防啊!”

汪乔年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和杨文岳虽然又是总督,又是督师的,可实际比起当年杨嗣昌可差远了。左良玉当年连杨嗣昌都不放在心中,又岂会卖他的账,所以他心中也暗自生气,叹道:“如今朝廷就是这副德性,各处全是骄兵悍将,当年火烧店之战,原怨不得大人先撤走,贺文龙、李国奇这些将领都先逃走了,大人又能怎么办?”

杨文岳一听这话,登时有遇到知己的感觉,抚胸叹道:“大人此话深知我心,当年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汪乔年继续道:“如果左良玉真的有了私心,就如当年贺文龙、李国奇一般,咱们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杨文岳道:“左良玉是个能战的将领,只是太过骄横。当年杨嗣昌待他不薄,可他却不听调遣,致使剿灭献贼之事功亏一篑,反而丢了襄阳,逼得杨嗣昌只好自尽。如今据我看来,闯贼也在用各种办法拉拢左良玉,说不定有暗中咱们不知道的事情。”

汪乔年连连点头道:“大人说的是,闯贼头目范青诡计多端,咱们已经吃了他好几次亏了,这件事应该有可能。”

杨文岳道:“我询问今日放回来的左营俘虏,被俘后都是好吃好喝的款待,没伤害一个人,即便受伤的也给医治。而我们两营的官兵可就惨了,不是被杀,就是剁去双手,割掉耳朵。难怪将士们流言纷纷,自有道理。”

汪乔年道:“不过,此事左良玉自己倒是在下午见面的时候说了,认为是闯营的挑拨离间之计。”

杨文岳冷笑道:“我看他是故意遮掩,混淆视听。明里跟大人说了,暗里的事情大人就未必知道了!”

汪乔年一惊道:“大人莫非另有所闻。”

杨文岳俯身向前,悄声说:“他手下有名军官,名叫刘忠武,是今日黄昏才从闯营被释放回来的,他不知道咱们二人和左营的防区,误到咱们的防区,被我擒获,搜出罪证,已经审问明白,情况十分蹊跷。我现在单独请大人留下,正是要面陈此事。”杨文岳说到这里,便吩咐一旁侍立的中军说:“把刘忠武押上来。”

中军出去片刻,带来一名军官,这名军官一见二人便害怕的噗嗵跪下道:“卑职死罪,恳请大人法外开恩。”

杨文岳道:“现在不是要问你的罪,是总督大人有事情要问你,你只需老实回禀就行。”

“是,卑职一字不敢隐瞒,一定老老实实的回禀。”

汪乔年问:“你的名字叫刘忠武?”

“是,大人。”

“你站起来好好说,你是怎么被俘的,他们为何没有杀你,又把你放回来了?”

刘忠武站起来,垂手恭立,回答道:“回禀大人,那日,我率兵攻入朱仙镇,正好赶上大雾。大军撤离的时候,我迷失方向,连同属下一百多人都被闯营俘虏。”

“后来呢?”

“后来被捉到的俘虏都押送到闯营一个叫刘体纯的将领那里,一共有上千人,快到中午的时候,刘体纯忽然走到卑职面前,望着卑职微微一笑,对我说‘老兄,我看你有些面善,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哎唷,我想起来了,从前我有个朋友跟你面貌差不多。现在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卑职当时立刻就说,‘我当然想活,可是我不能投降。’”

说到这里,刘忠武偷偷瞟了两位大人一眼,因为“我不能投降”这句话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假话,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当时的情况是他已经吓破胆了,不停的叩头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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