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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禹马上投入到新工作中。
他把夏利车交给了新经理小崔,自己骑上了自行车。
小崔是赵丁旺的叫法,赵小禹和销售公司的其他人则叫他老崔。
老崔全名崔建国,三十多岁,是第一批外出培训的员工中年龄最大的一个。
他原是销售公司定东市区办事处的负责人,业务能力很强,很会来事,深得赵丁旺器重。
销售公司一直有个说法,叫做“精老崔,鬼小赵,又精又鬼是老赵”,两人也算是赵丁旺的左膀右臂。
崔建国占了赵小禹的办公室,刚好二楼空出一间小房子来,销售公司租下,做为赵小禹的办公室,他平时很少来这里。
赵小禹在酒厂也有办公室,面积不大,位置很重要,在三楼,说明他从此步入了酒厂高管的行列,称呼也由小赵变成了“赵助理”。
酒厂的办公室总共三层,三楼是“总”级别的领导办公室,二楼是各职能科室,一楼是与生产相关的基层部门。
整个三楼,数赵小禹最忙,不是外出要账,就是应付要账的,都是费力不讨好的工作。
来要账的,基本都是多年的老客户,都和任怀亮交情颇深,他们要不到,往往就去找任怀亮,任怀亮于是去找赵丁旺。
这个时候,赵丁旺就会把赵小禹叫到他的办公室,当着债主和任怀亮的面,质问他为什么不给人家结账,气得赵小禹几次想抽他,不是你不让结的吗?
但他不能抽,也不能按照赵丁旺的指示批了债主的账,还要编出若干理由说明为什么不给人家结账,上下左右的压力都得顶着,每个人还都不能得罪。
好在他的内心强大,不然非得崩溃不可。
任怀亮经常在会议上“弹劾”赵小禹,说他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考虑工厂的实际情况,一味蛮干,有意为难供应商,再这样下去,供应商都要终止合作了。
赵丁旺往往和一顿稀泥,让赵小禹尽快给人家结账,但赵小禹仍是顶着,天长日久,这些债务越积越多。
终于有些供应商停止供货了,生产马上要受到影响,在一次开会时,任怀亮再次痛批了赵小禹的不作为和乱作为,根本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赵丁旺装模作样地询问赵小禹怎么回事,赵小禹煞有介事地编造一些理由。
这些理由着实不好编,任怀亮分管着财务,厂里的账上有多少钱,他最清楚,所以不能以“没钱”为由搪塞,通常情况下,他会列出几笔账,说这些账更当紧,钱不够分化。
有时也会把皮球踢给任怀亮,说有几家公司欠咱们钱一直不还,如果他们还了,咱们就有钱还别人的账了,这几家公司也是任怀亮的关系户。
有时他也会耍脾气,突然站起来,顿足捶胸地叭叭一阵,把在场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再一个劲地倒苦水,搞得别人就不好意思针对他了。
赵丁旺批评了一顿赵小禹后,对任怀亮说:“让供应商再克服克服困难,坚持一下,多少年的老客户了,帮帮忙。”
任怀亮说:“没法克服了,人家说了,要么给他们结一部分账,要么就终止合作。”
赵丁旺在经过一番思索后,说:“那就换个供应商吧,你们别管了,这事我亲自来办。”
这就是赵丁旺的套路,逐步把任怀亮的关系,换成他自己的关系,任怀亮如果想继续使用自己的关系,那他们就得继续赊账;你不给我赊账,我就找别人,至于以前的账,就慢慢等着吧,看谁寿长。
等把任怀亮的关系网彻底铲除了以后,纵使他有官方身份,又能奈我何?
任怀亮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意识到赵小禹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就开始拉拢他,让那些供应商约他吃饭,给他吃回扣,送红包,赵小禹统统来者不拒。
回扣暂时拿不到,收到的红包都交给了财务科,但仍是不给人家结账,就有人把这些事捅给了赵丁旺。
面对赵丁旺的质问,赵小禹不慌不忙地从财务科拿来一个账本,几方一核对,然后写一张条子交给那人:“红包可以退给你,你去财务科领吧,但账暂时还是结不了,不好意思,厂里最近实在太困难,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这个红包都得拿去买了材料。”
至于吃吃喝喝嘛,你敢请,我就敢去,菜单拿来,吃不穷你我不姓赵。
菜要最好的,酒要最贵的,等酒菜上来,他又借口离开,走时还要说一句:“今天实在抱歉,要不咱们明天再聚?”
你明天如果还敢请,我还敢赴约;如果让我挑地方,那必然是黄水大酒店,吃海鲜,吃野味,喝茅台,喝五粮液。
这么几次下来,人们也就放弃了这一策略。
毕竟是企业,举止言谈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约束,赵丁旺也给了赵小禹足够的自由度。
酒厂的人不太了解赵小禹,销售公司的人却“深受其害”,知道和他斗争,最后落败的必是自己。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套交情;你跟他套交情,他又跟你讲规矩;你跟他讲规矩,他又跟你耍起了流氓……
总之是,不和你正面交锋,却总是提前一步掐住你的软肋。
相比赖账,要账的难度更大。
赖账的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可以耍赖,可以玩消失,可以保持沉默,只要脸皮足够厚即可,要账就需要真才实学了。
赵小禹根据不同的欠债人,采取不同的讨要策略,遇到像他一样的滚刀肉时,就得比拼耐力,天天缠,天天磨,人家去哪他去哪,点头哈腰赔着笑脸,端茶倒水递烟点火,热情得像孙子似的,却每每令人苦不堪言,还不好意思发脾气。
等到对方结了账后,他又是一顿马屁,再倒一顿苦水,说自己也是迫不得已,免得人家记恨他。
销售公司的人叫他“鬼小赵”,多少带着点亲昵的成分,酒厂的那些供应商和经销商就没有这么善意了,叫他“鬼子赵”,顾名思义,像鬼子一样鬼。
他鬼得有时连自己都骗。
有一回,有人打电话,想约他见一面,他本来坐在办公室,却说自己在外地,挂电话时,他傻眼了,人家打的是他办公室的座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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