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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谦也不知道在书院外头转悠了多久,直到夜深人静,赶在山门落锁之前才回了书院。
魏谦没有去两人的“新家”,而是直奔了外舍的那间偏房。
可不想魏谦刚推开偏房的门,就听里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道济兄!”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人声差点没把魏谦吓得背过气去。
壁上烛火幽微,赵崇明熟悉的身影很快就迎上前来。
“道济兄,你去哪了?我寻了你好久。”
魏谦没有答话,只是反问道:“你怎么在这?你不应该回内舍……”
话到一半,魏谦便意识到了某个关键的问题,立时打住,他恨不得给自己甩两巴掌。
小胖子的门房钥匙还在他手里呢。
赵崇明答道:“我去内舍等了一会,一直没见道济兄过来,就想着回这来了。”
魏谦原本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小胖子摊牌,可没想到出了这么个岔子,面上原本故作冷淡的表情当即就垮了下来,只化作了满脸的尴尬,魏谦讪讪说道:
“那个……实在抱歉,我竟忘了你钥匙还留在我这。”
赵崇明挠了挠头,连忙摆手道:“不打紧的,道济兄回来就好。”
烛火明灭,魏谦看着小胖子那双满是笑意的眸子,在这片晦暗的光影之间是如此明澈清亮,令他有些不敢直视,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对了!”赵崇明眼中又是一亮,从怀里掏出了那锭银子,献宝似地递给魏谦,笑着道:“道济兄,这个给你。”
到底是成色十足的雪花银,便在暗室之中依旧是通亮生辉,看得魏谦不由咽了咽口水。
魏谦突然明白了过来,这小胖子不会是因为当时看到他对着银子吞口水,这才答应跟林元仲比试的吧。
魏谦觉得有必要在小胖子面前维持一下自己的体面,于是强忍住贪念,没有接过,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你自己赢来的,给我做什么?”
赵崇明迟疑着说道:“我瞧着道济兄……似乎对此物有意。”
要是对钱没有意思那就怪了,魏谦在心里吐槽道。
见小胖子似乎对银钱没什么概念,魏谦提醒道:“这可是上好的雪花银,放到外头少说也值一两半的银子。”
然而赵崇明依旧是一脸迷糊,只道:“道济兄喜欢便好。”
赵崇明这话反倒提醒了魏谦。
一两的银子对他来说那已经是半年的用度了,可对于小胖子来说,却不过是随手送人的玩物而已。
虽然赵崇明从没有提过他的家世,但魏谦却也能看出来,这小胖子定是堆金砌玉般养出来的,打小锦衣玉食,从来不用为吃穿用度考量,估计连银子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魏谦心头愈冷,偏过了头去,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道:“且不说这些了。快入冬了,这里容易着凉,你还是回内舍睡吧,我送你过去。”
赵崇明笑意顿时凝滞了,低声应了下来,而后将手中的银子收了回去。
书院内沿路的石灯早已经熄了大半,两人只好摸黑走着夜路,凭着记忆朝北边的内舍宿舍走去。
魏谦牵着小胖子的手,内里却是心事重重,默默无言,只顾低头走着。
“道济兄当心!”赵崇明低呼了一声,用力拉住了魏谦。
魏谦回过神来,定睛一瞧,才发现自己险些撞到了墙上。魏谦背后险些冒出冷汗来,不由在心中暗骂自己:魏谦啊魏谦,你是真要撞到南墙才肯回头吗?
赵崇明打从魏谦回来起早就察觉到了魏谦的异样,有些不安地握紧了魏谦的手,小声问道:“道济兄,是不是我今日又自作主张,让你生气了?”
完了,小胖子只一句话便让魏谦的心又软了回去。
“没有,你别多想。”魏谦搪塞道。
“嗯。”赵崇明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继续走着,却是各怀心事。
魏谦觉得两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状若无意地问道:“慎行,你为什么要来书院啊?”
魏谦可是记得小胖子当初连科举的规矩都不知道的。
赵崇明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是我父亲的安排。”
“那……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赵崇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看小胖子一脸茫然的模样,魏谦暗道自己卑鄙。别人父亲将自家孩子送到书院来,还能是为了什么,肯定是望子成龙,希望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
但魏谦还是保留着最后一丝侥幸:“那你可有想过日后要考举人,考进士吗?”
赵崇明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里带了几分期待,问道:“道济兄,你说中举以后是可以去京城的?”
“嗯,若是乡试中举,便可进京去参加春闱会试。若是中了进士,到时候传胪唱名,御街夸官,金銮殿面圣,那可是读书人一辈子的风光。”魏谦嘴上这么夸,一颗心却是在下沉。
赵崇明却似乎并不在意魏谦说的那些好处,语气转为低落,说道:“我在京城有一位阿弟,我曾答应过他,会去京城寻他。”
魏谦的心终于是彻底冷了下去。
赵崇明哪里知道魏谦这心里的千回百转,抬头说道:“道济兄,若是我能去京城,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可好?”
魏谦心中苦笑,他倒是想答应,可凭他的这点学问,还有罪臣之子的出身,别说中举了,怕是连参加乡试的资格都没有。而若没有举人的身份,便是连踏出湖广一省的路引都拿不到,又怎么陪小胖子进京赶考呢?
当然,上京的路引倒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光魏谦所知,就有数种办法可以钻空子,譬如充作商籍,或者扮做书童仆役,可归根到底,都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已。
魏谦真正无法逾越的,是两人之间的那道有若天堑的鸿沟。
对于自己的身世,魏谦虽然也曾有过埋怨,可毕竟是再世为人,不能强求太多。
而唯独这一次,魏谦是真的埋怨起上天来。
嗯,顺带还在心里狠狠谴责了一番封建时代阶级固化的落后性。
魏谦没有立马答应下来,而是话锋一转,问道:“原来你还有位弟弟,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起过。”
“是我一位堂弟。其实我还有两位胞弟,可是……在前两年先后夭折了。”
根据时间,魏谦猜想着小胖子的父亲多半是没扛住接连丧子的打击,这才一病不起,最后丢下小胖子一个人,撒手人寰了。至于小胖子的娘亲如何了,这次魏谦很识趣,没有多问。
正当魏谦想着是不是要安慰一下小胖子时,又听赵崇明笑着说道:
“好在遇见了道济兄,道济兄待我,就好似亲兄长一般。”
得嘞,收到了一张哥哥卡。魏谦撇了撇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在内院寝舍终于是到了,两人拐过了两个院子,很快便来到了白日里斋夫领他们过来的那间宿舍。
魏谦开了门,掏出火折子将四面壁上的油灯点着。见室里亮堂了些,魏谦放下钥匙,转身就准备出门走人。
“道济兄!”赵崇明连忙叫住了魏谦,“你这是去哪?”
“我……”魏谦停住脚步,心中数番犹豫,最后却实在是狠不心来,只说道:“我有些渴了,想去外头打些水来。”
赵崇明顿时眉开眼笑:“那我同你一起去吧。”
“水井就在前边院子里,也没几步路,多个人反倒麻烦。”
“那你等一会。”赵崇明说完连忙矮身从角落里寻来了一小盏提灯,而后小心倒入了香油,再将火芯点上,最后才递给魏谦。
“外头天黑,井边路滑,道济兄还是把这个带上吧。”
魏谦没有拒绝,方一接过提灯,转身欲走,又被赵崇明拉住了袖角。
“道济兄,你……你不会丢下我吧。”
这小胖子还是太聪明了些。魏谦心里一叹,却不敢看小胖子的眼神,只拍了拍那只胖手,点了点头。
魏谦很快便打了半桶水回去,刚踏进院内,他就看到屋内昏黄的灯光摇曳下,门口伫立着一个胖墩墩的人影,小胖子就在那里不住张望着,像是生怕他一去不回一般。
待魏谦走近,赵崇明立马就迎了上去,又提了一盏灯给魏谦引路。
此时院外传来书院斋夫打更的动静,一快两慢地悠悠响过三声钟鸣,借着是一声清脆的梆响,不觉已是三更天。
魏谦吹灭了灯火,只余下远处门口的一盏,而后两人各自脱去外衣,抱被睡下了。
如今的床铺不比偏房的那两块门板,容两人睡下也还有些余地,但魏谦还是习惯性地抱住了小胖子。
待魏谦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赵崇明也习惯性地顺势枕在了他手上。
而如果再照着往日的习惯,这时候魏谦一般会讲个故事,起初他只是为了哄小胖子开心,不想一来二去倒也成了习惯。
魏谦觉得自己有必要改掉这个习惯了。
赵崇明主动开口了,先是问道:“道济兄,你为什么要留一盏灯呢?”
魏谦总不好说自己是打算半夜趁着小胖子睡着后跑路,只能随口说道:“这不怕你说我是严监生吗,这黑灯瞎火的,连一盏灯都不肯留。”
赵崇明挪了挪身子,一双笑眼在夜里透亮生光:“怎么会呢。对了,道济兄,严监生后来怎么了?”
“还能怎样,当然是死了。”
“你不是说他还有个哥哥?叫严贡生。”
魏谦故意打了个哈欠:“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不早了,赶紧睡吧。”
赵崇明愣了一下,眸子里的亮光黯淡了下去:“嗯。”
虽然黑暗中看不清小胖子的面容,可魏谦不带想就知道小胖子那两道眉头肯定又耷拉起来了。
魏谦赶紧闭上眼去,可小胖子那一小声“嗯”愣是挠到他心底去了,连同小胖子往日那无辜的小眼神在他脑子里来回翻转,念念难忘。
既然死活睡不着觉,魏谦便悄悄睁开眼缝,发现小胖子果然也没睡,而是盯着魏谦身后的窗檐怔怔出神。
那幽幽的小眼神令魏谦开始止不住地心疼起来。
魏谦自己也知道小胖子定是看出他今天的不对劲了,只是不敢问而已。小胖子虽然生得憨憨的,其实心思通透着。
魏谦一直很纳闷,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会让小胖子这样锦衣玉食里生养出来的孩子,早早地便学会了察言观色,把事情都放在自己心里。
想到这里,魏谦又是心疼又是烦闷,心底像是火燎火烧一般憋得慌。
最后魏谦终于是憋不住了,睁开眼不耐道:“好了好了,再给你讲个故事吧,听完赶紧睡觉。”
“道济兄,你还没睡?”
“给你讲完就睡。”
“嗯嗯。”
魏谦苦想了一阵,一时间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故事来,最后他抬头看向窗户,眼珠一转,指着外头的屋檐,开始现编道:
“很久很久以前,一只老麻雀在屋檐下筑了个小窝,准备过冬。可是有一天,他觅食的时候,在雪地里发现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麻雀。”
赵崇明立马就代入到了角色之中,有些紧张地攥了攥魏谦的衣角。
“老麻雀看小麻雀还不会飞,就只好把小麻雀捡了回去。”
“可麻雀只有翅膀,要怎么把小麻雀捡起来呢?”赵崇明低低笑了两声,质疑道。
魏谦老脸一黑:“你还听不听故事了。”
“……”
见小胖子安分地闭上了嘴,魏谦酝酿了一番,继续讲道:“那年的雪下得特别特别大,老麻雀就跟小麻雀挤在小窝里,两个人……两只鸟互相依偎着取暖,最后一起度过了整个冬天。后来春天到了,老麻雀才发现这只小麻雀很奇怪:小麻雀不仅能吃,而且很能长,没过多久,小麻雀就长得比老麻雀还要大上许多了。老麻雀便只好去外面衔草,把自己的窝越修越大,但老麻雀知道,照小麻雀这样长下去,这个窝很快就容不下小麻雀了。”
赵崇明眼神闪烁,下意识往魏谦怀里靠了靠,低声问道:“那后来呢?”
魏谦低头看了小胖子一眼,而后偏过头看向窗外,淡淡道:“后来啊……后来南方的燕子飞回来了,燕子们很快发现了这只小麻雀,就围在老麻雀的窝边说:‘你们看,为什么一只老鹰会住在麻雀的巢里呢?’”
“啊?老鹰?”赵崇明一时有些不解。
魏谦没有理会赵崇明的疑惑,自顾说道:“老麻雀这时才知道,原来他冬天里捡回来的是一只刚出生的老鹰。老麻雀想着,老鹰就老鹰吧,至少不是老鼠。”
赵崇明听到这,痴痴笑了一声。
魏谦借着编道:“老麻雀就教着小麻雀,哦,应该叫小老鹰了,老麻雀就带着小老鹰觅食,教着他飞,很快小老鹰就比老麻雀飞得更高了。可后来别的老鹰也听说了这事,就飞过来对小老鹰说:‘你怎么会跟一只麻雀呆在一起呢,你应该跟我们一样,居住在高高的崖壁上面,飞翔在无垠的云天之中,而不是窝在这么卑贱的地方’。”
赵崇明突然意识到了故事的走向,有些发颤地攥住了魏谦的手:“那小麻雀怎么样了?”
魏谦漫不经心道:“还能怎么样,小麻雀就跟老鹰们飞走了呗,毕竟他又不是一只真的麻雀。”
“那老麻雀呢?”
“老麻雀?”魏谦不禁有些意兴阑珊:“老鹰还是老鹰,老麻雀就还是老麻雀,自然是继续守着他的小窝。”
“小麻雀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留下来做什么?麻雀跟老鹰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一路鸟,他们能相依为命一个冬天,可老鹰会长大,不可能一辈子住在那个小窝里。”
赵崇明沉默了一会,最后笑着说道:“道济兄,你骗我的对不对,戏文里哪会有这样的结局?”
魏谦一阵心绪激荡,冷笑一声:“没错,结局的确不是这样的。”
赵崇明刚一展眉,就听魏谦说道:“后来又到了冬天,老麻雀守着自己又大又冷的窝,冻死了。”
赵崇明闻言一僵,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魏谦却是没来由地越想越气,直接抽回双手,背过身去。
他前世也曾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光,即便日后一别两宽,再不相逢,他也从不曾怀疑过两人山盟海誓之时,彼此捧出的那一份真心。然而,曾经的心意是真的,可旁人的眼光也是真的,俗世的枷锁也是真的,到最后,各自的无奈与放弃又何尝不是真的。
就算老鹰真的愿意留下来,然后呢?三年?五年?十年?
某些来自天性的渴望会经年累月地叠加,日日夜夜,啃骨噬心一般侵蚀着他,折磨着他。
总有一天,他会开始怀疑起自己当初的选择。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谁不曾有过年少无知的时候?谁又非得一条路走到黑呢?
人心幽深变幻,对错难言,既有少年情深,何必非要走到相对两厌的一天呢?
就这样吧。魏谦闭上眼,对自己说道。
而此时,一只微凉的小胖手攀上了魏谦的腰际,怯弱地想揽住魏谦。
魏谦不为所动,索性装睡。
可赵崇明没有放弃,顿了片刻后,又不安地深入了几分,似是想将魏谦拉过身来,却又不敢用力。
魏谦虽双眼紧闭,却还是被这只不安分的胖手撩得腹下火气顿生。说起来这团火他憋了不知有多久了,明明这团肥肉就在眼前,偏偏每次都看得吃不得,他只能好几次大半夜起身偷偷泻火。
魏谦正想要打退赵崇明的胖手,却听小胖子低声说道:“道济兄,你也会像那只小麻雀一样,舍弃我吗?”
魏谦听出来赵崇明话里已是隐隐带着哭腔,紧闭的眼顿时睁开。
这小胖子,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就不明白他的话呢?
魏谦立时转过身去。
赵崇明还以为魏谦回心转意了,双眼一亮,却听魏谦喝道:“不准哭!”
赵崇明瑟缩地应了一声:“嗯……”
魏谦见小胖子既然已经会错了意,决定索性就把恶人做到底,冷笑道:“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陪着你?”
赵崇明嗫嚅道:“我……我一直以为……我心里一直将道济兄视作亲哥哥一般。”
这话听得魏谦心头火气更盛,邪念顿生,翻个身就把小胖子压到了身下,恶狠狠道:
“谁稀罕当你什么狗屁哥哥,老子喜欢你,惦记你的身子,想坏你清白,懂吗!”
赵崇明被魏谦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吓得一愣一愣的,昏黄的烛火明灭之间,那双带着水意的清亮双眼眨巴眨巴,半是惊慌半是委屈。
“道济兄说笑了……”赵崇明勉强笑道:“我又不是女儿郎,哪有什么清白?”
见小胖子如此“不识好歹”,反倒中了魏谦的下怀,他把心一横,低下头去,狠狠地堵住了小胖子的嘴。
赵崇明哪里见过这么一出,浑身僵住不敢动弹,由着魏谦的舌头蛮横地撬开他的唇齿,在他嘴里搅和得天翻地覆。
小胖子的嘴真软呐,魏谦在心里感慨着。反正这也是最后一回了,魏谦肆无忌惮地用嘴欺负着小胖子,双手紧紧抱住,恨不得把小胖子揉到自己身体里去。
直到察觉到身下的小胖子快喘不过气时,魏谦才有些不舍地放开来。
看着小胖子那迷离而慌乱的小眼神,魏谦心里顿时泛起了浓烈的罪恶感,咽了咽口水,嘴硬道:“那个……是你先勾引我的。”
这话自然是魏谦用来宽慰自己的。
身下的赵崇明好半会才迷迷糊糊地回过神来,见魏谦死死盯着他,那饿狼一般的眼神反倒令他熟悉而安心。赵崇明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嘴唇,双眉一挑,满是笑意道:“原来这便是道济兄说的坏人清白。”
小胖子这一句话在魏谦听来无异于挑衅,魏谦本就欲念横生的心头更是激发了强烈的兽欲。
(此处自行脑补三百二十八字)
烛影婆娑,靡乱错乱的夜色之中,魏谦一时也竟看不清小胖子脸上是痛苦、羞愤还是欢愉。
魏谦转又有些自责起来,他只觉得自己特别矛盾,明明是那么喜欢小胖子,明明特别害怕看见小胖子的眼泪,可又偏偏总想着把小胖子欺负得哭出来。
(此处自行脑补一百六十二字)
魏谦痴痴盯着赵崇明看了许久,最终还是保持了最后的几分理智,没有强要了小胖子。
魏谦随手在自己下身的里衣上擦了擦手,见赵崇明的气息渐渐平复,魏谦估摸着小胖子也回过神来了,于是淡淡说道:“好了,这下我们两清了。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了。”
说完,魏谦支起身子就准备下床。
“道济兄。”赵崇明连忙又唤住了魏谦,这次则是径直搂住了魏谦的脖子。
赵崇明本还有些虚脱的身子此时更是止不住颤抖,他用力仰起头来,慢慢贴上魏谦的脸,在逆光的阴影中,摸索般地找到了魏谦的唇,回忆着之前魏谦的动作,畏缩着却又坚定地,深深亲了上去。
魏谦双目立睁,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
小胖子的吻技明明生涩得可怕,偏生还模仿着魏谦,笨拙地想用舌头撬开魏谦的嘴。可这每一毫稚嫩的动作,每一分唇齿间的接触,都让魏谦感到灵魂都在战栗。
而接下来更让魏谦魂飞魄散的是,小胖子居然也学坏了。
(此处自行脑补一百二十三字)
魏谦羞愧地想哭出来。
他哪里会想到,自己竟然比小胖子还不中用。
一定是这具身体的原因。魏谦又瘫回了小胖子身上,心里恨恨地想着。
魏谦累得啥都不愿去想,只想这么抱着小胖子,只想做一个长睡不醒的梦。
但他还是敏锐发现小胖子浑身都僵硬着。
魏谦低头一看,原来小胖子还支棱着那只冰冷的小胖手在外,正不知如何是好。
魏谦心生好笑,起身便想给小胖子收拾一下,但小胖子另一只手还死死扯着他的衣角。
“你放心,我不会走的。”魏谦没好气地说道。
果然,赵崇明听魏谦这么一说,才犹豫地松开了手。
幸好之前留了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魏谦落地在一旁的橱柜里寻来了干净的衣裤,匆匆给自己换上,而后又胡乱扯来了一块布绢,给小胖子仔细收拾了一番。
见魏谦又回了床铺,赵崇明也便放回了心,帮着魏谦合上被子,而后犹豫了一番,笑着低声说道:
“这下我也坏了道济兄的清白,说到底我还是亏欠了道济兄的。”
魏谦一怔。
其实即便赵崇明不说上这么一句,魏谦早在小胖子刚刚主动亲他的那一瞬间里,就已经能清楚感触到那颗稚嫩、纯粹而又无比滚烫的真心了。
虽然小胖子对情爱之事还是懵懵懂懂的,可被强吻时的情动,还有之后的回应,都是做不得假的。
但魏谦却高兴不起来,这明明是他无比期待的感情,然而此刻的他,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对他来说,小胖子的情意就好比墙壁上头的那盏灯火。若是不曾看见过光明,不曾感受过温热,他原本也是可以习惯枯守于这冰冷的漫漫长夜。
如今的魏谦,他既愧疚于面对,又恐惧于失去。
魏谦没有回答。
“道济兄。”赵崇明见魏谦不说话,又怯弱地唤了一声。
魏谦紧紧搂住赵崇明,在小胖子额头上极尽爱怜地亲了一口,低声说道:
“别说这些胡话,早点睡吧,我会陪着你的。”
赵崇明应了一声,又往魏谦怀里蹭紧了些,笑着闭上眼去。
就这样吧。魏谦低头看着黑夜中小胖子虎头虎脑的轮廓,又一次对自己说道。
哪怕以后只能独自守着一个人的寒窑,哪怕会冻死在孤寂的大雪里。
好歹那只老麻雀也曾拥有过一个温暖他毕生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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