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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之后,淅淅沥沥的阴雨,连绵不断。
叶安宁与林以微之间本就不牢固的友谊,彻底中断了。
谢薄也好像故意和林以微作对似的,只要来学校,总是他和叶安宁出双入对的身影。
香樟步道边的雨后漫步,校外西餐厅一起享用浪漫的烛光晚餐,甚至小礼堂电影院…
学校talktok论坛里有人发帖猜测,叶安宁是不是快成谢薄女朋友了,两个人不会官宣吧!
过去那些追求者,最短的三天,最长的也不超过半月,谢薄身边花团锦簇,可从来不缺热闹。
缺的是能真正陪伴他的人。
大家猜测,叶安宁会成为那个人,成为谢薄真正的女朋友,还有可能威胁到谢家和池家的联姻。
看论坛上这些人闲来无聊的八卦猜测,池西语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们也不想想,十个叶家,也抵不上一个池家,就凭一个叶安宁,她算老几!
然而,这些流言蜚语还是让她心里特别不痛快。
她等不了和林以微十天的约定了,准备自己解决叶安宁这个大麻烦。
周末晚上,她来到了兄长池西城的房间。
昨晚池西城在会所里花天酒地一个通宵,今天补了一整天的瞌睡,这会儿刚醒过来,端着他的switch手柄玩游戏。
“哥,帮个忙呗。”
池西城懒怠搭理这恋爱脑小妹,连头都没回,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干嘛?”
“谢薄身边有个女生,真的太讨厌了!
我要让她滚蛋!”
听到谢薄,池西城终于抬起头,断眉一挑,笑着说:“哟,终于知道了?”
“所有人都看见了好吧!
那女的不要脸,总缠着谢薄,跟狗皮膏药似的,烦死了!”
“我怎么觉得谢薄对她还挺来劲的,谁馋谁还不一定。”
池西城在林以微的事情上吃了亏,说起来也是一肚子气,放下游戏手柄,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
“所以,哥,你帮我搞定那个叫叶安宁的,让她不敢再缠着谢薄了。”
“叶安宁,谁啊?”
他吐了口烟雾,茫然地问。
“就最近一直在追谢薄那女的,叶氏集团你知道吧,这段时间风头不小,和谢家还有合作。”
池西语摸出手机,将叶安宁发在朋友圈里的一张自拍照,递到了池西城眼前。
池西城放大了照片,看了半晌,眉头拧了起来。
“你说她最近和谢薄打得火热?”
“对啊。”
“怎么他妈的谢薄就喜欢这一挂的长相?”
“一点都不好看,对吧!”
池西城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别说,老子也喜欢这一挂。”
池西语趁机连忙说:“哥,帮我搞定她。”
“叶家的,将来生意场上说不定会遇到,虽然咱们家不怕他们,但凡事留一线,
来日好相见。”
池西城捡起游戏手柄,继续打电动,“不干。”
“哥,你就帮帮我这一次嘛!”
池西语揪着他的衣角,摇晃着,撒娇耍赖道,“帮帮我好不好。”
“女生的事,女生自己搞定好吧。”
她撇撇嘴,不屑地说:“我那几个姐妹都不中用,好不容易来个对我言听计从、豁得出去的,又没什么恋爱经验,磨磨唧唧的,搞不定这事儿。”
“那是叶家的大小姐,我搞她,你想让老爸打死我?”
“我又不要你真的把她弄死弄伤,你就给她点厉害瞧瞧,让她知道,跟我们作对没有好下场。”
池西语现在是鸡血上头,非得要将叶安宁从谢薄身边弄走,“你的手段那么多,把握分寸就是了,帮帮我吧,好不好!”
池西城受不了这丫头的软磨硬泡,苍蝇似的,闹得他头疼:“行行行。”
他姑且先答应了,“我帮你这一次,人情姑且先记着,下次老子有事儿,你不许推三阻四。”
“你在外面手眼通天,老妈又宠你,我能帮着你什么啊。”
池西城脑海里浮现了林以微的脸,碍于谢薄的威胁,他不好真的对她下手。
不代表他放弃了。
迟早,他要得到她。
“我总会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他笑着,揉了揉池西语的脑袋。
……
下课后,几个女生殷勤地帮池西语收拾着颜料盘和画板。
池西语摸出粉扑,给自己补了妆,林以微找到她:“西西,今天晚上谢薄有比赛,我会去看,想办法跟他接触。”
“去就去呗,干嘛专门跑来告诉我。”
“因为这件事情比较特殊,我和谢薄所有的接触,包括我们聊天的内容,我都会跟你报备。”
林以微乖觉地说,“我也会尽可能避免和他有肢体接触。”
看她这听话的样子,又想到叶安宁那个贱人,真是鲜明的对比。
池西语希望她真的去到谢薄身边,挡下谢薄所有烂桃花。
不过,她应该也没这个本事。
虽然脸蛋出众,但实在不会打扮,土土的,谢薄眼高于顶,能看上她就怪了。
她从包里摸出香奈儿口红,拧开盖,轻轻蹭到了林以微的唇上:“先拾掇拾掇你自己吧,傻丫头。”
“我会去学化妆,十天之内,我一定能完成你交代的事,你相信我。”
池西语笑了,替她理了理长发。
“好啊,我信你,加油咯。”
她就喜欢这种忠心耿耿的狗,也自信能拿捏操控这女孩、为己所用。
“不过你也别太着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尤其谢薄脾气不定,如果你真招了他的厌烦,连我也帮不了你。”
“可我只有十天”
“听说你和叶安宁已经闹崩了,我呢,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
池西语故作体贴地拍了拍她的手,“十天的约定作废,慢慢来。”
林以微诧异地望着她。
她知道池西语有多介意叶安宁,甚至因此失眠了好几天,怎么会…忽然这么松弛。
“西西,你有别的办法了吗?还是你找了其他人…()”
我让我哥出马,帮我教训教训叶安宁。
?()_[(()”
池西语在她面前毫不讳言,“就没我哥搞不定的事,咱们等着看她的好戏吧。”
说吧,池西语跟几个姐妹走出了画室。
林以微的一颗心,沉到了底。
她见识过池西城的手段,叶安宁那种小白兔落在他的手里,简直不敢想。
>>
……
夜间,林以微独自在画室作画。
她擅长运用色彩表达情绪,这一点,和林斜倒是很像。
虽然没有兄长那种对色彩与生俱来的直觉,但林以微多年受他熏陶,色彩方面的敏锐度超乎常人,常受麦教授的夸奖。
画布上是一片斑斓的海洋,汹涌起伏的波涛呈现出某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林以微很想让自己静下来。
今天晚上,她的任务就是完成这一幅画。
她的心…很乱。
想到十多岁时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候,她已经被陈家的父母收养了,空闲的时候,也常去市场帮林斜摆摊卖画。
那天,林斜让她守着摊,有客人定制了画作需要当天完成,他得回去赶工了。
林以微满口答应下来,让他放心,交给她没问题。
林斜一走,她就遇到了大主顾:有个阿姨家里装修,买了两幅大尺寸风景油画,足足赚了一张红钞子,林以微高兴极了。
然而,那女人走了没多久,林以微就发现了那张红票子,是假钞。
林斜收钱时都会注意甄别,林以微看在眼里,也是会识别真假的。
但刚刚…刚刚不知道怎么脑子忽然宕机,被这一单“大生意”
冲昏头脑…
手里拿着那张假钞,如同五雷轰顶,全身虚脱酸软,跌坐在地上。
那两幅画尺寸很大,风景油画尤其费功夫,她知道林斜每天都在熬夜作画,就这样损失了一笔巨款,林以微直接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坏人这多。
明明她和哥哥已经很努力地活着了,为什么老天爷要让霉运接二连三地降临在他们身上。
真的很不公平
身边有个摆摊卖服装的阿姨,得知情况之后,给林以微出主意,让她赶紧把钱用出去,只要化开找了零,就不会损失太多。
林以微心里知道这是不对的,可她胸腔里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她颤抖的手紧攥着那张红票子,来到一个卖烤蛋糕的推车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在卖自己手工做的纸盒蛋糕。
林以微懵懵的,鬼使神差地将那张票子递了过去。
“要两个蛋糕。”
她惊讶于自己的声音,如同被碾碎的枯枝,那样嘶哑,
()那样陌生。
老婆婆收了红票子,眯起眼睛,对着飞蛾乱扑的灯光照了照。
林以微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耳朵嗡嗡作响。
蛋糕老婆婆似乎眼睛不太好,收了钱,摸出手绢,绣花的旧手绢里包了一沓碎零钱。
她沾了口水,一遍一遍地数着,找了林以微九十五块钱,其中还有几颗硬币。
林以微提着小蛋糕回了林斜的出租屋,兜里揣着那沓零钱,仿佛坠着千钧重的钢铁。
她的世界里有一架战斗机在狂轰滥炸,遍地疮痍,血流成河…
一回到家,林以微哭出来了,正在阳台作画的林斜听到哭声走出来,伸手抱住了她:“怎么了以以?”
林以微哭着把刚刚的事情,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林斜。
听完之后,林斜陷入了沉默。
“凭什么!”
林以微哽咽着,上气不接下气,“凭什么这个世界对我们这么坏!
凭什么哥哥这么努力画画,却有坏人用假钱骗我们,那我…我也要当一个坏人!”
她死死揪着林斜的衣角,说服着他,又像在说服自己,“我要当一个坏女孩!
我才不愧疚,不然…不然我和哥哥都会吃苦…”
林斜沉吟了片刻,剥开了香喷喷的纸盒蛋糕,递到林以微嘴边:“以以,想吃它吗?”
小姑娘泪眼惺忪,明明想的,可她就是下不去嘴。
这块蛋糕…是对坏女孩的“褒奖”
。
她甚至不敢看那纸盒小蛋糕,连连摇头,不想吃。
倏而,林斜将自己刚刚完成的一副画,推到林以微面前。
那是一幅优美的雪山远景图——
蓝天碧草,远处的缭绕的云朵之上,雪山若隐若现,在阳光下如同披着一层淡金色的丝帛,璀璨夺目。
“你想去这里吗?”
泪眼惺忪的小姑娘连连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向往。
“是啊,我也想去这里。”
林斜望着那副远景雪山油画,“只是去往这里的道路,荆棘满布,坎坷崎岖。”
说罢,他又拿起了那块纸盒小蛋糕,“以以,当坏孩子、当坏人是多么容易的事,就像这块小蛋糕,充满香甜的诱惑,一口就可以把它吃掉。
然而填饱了肚子,满足了一时的欲望,你仍旧一无所有。”
林以微看着他手里的蛋糕,又看看他背后的那座圣洁美好的雪山。
“人生的终点,不应该是这块饱腹的小蛋糕,而是奔赴更加美好而遥远的风景。”
林斜温柔地对她说,“以以,你要看向远方。”
后来,哥哥陪着她去找了那个卖蛋糕的婆婆,将找补的零钱如数退还。
他拍着她的脑袋,两人一起鞠躬向蛋糕婆婆道了歉。
老婆婆原谅了他们,还把那两块蛋糕送给了他们。
林以微至今仍旧记得,她和林斜站在街边吃蛋糕的样子。
她一边哭一边笑,泪水都掉进蛋糕里了,林斜笑着替她擦掉眼泪,把自己的半块小蛋糕也给她吃了。
她还记得,林斜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以以,你要看向远方。”
……
林以微手里的毛笔,几乎快被她捏断了。
叶安宁这件事与她无关,她不是坏人,池家兄妹才是坏人,他们要欺负她,她能做什么。
这是他们上流圈子的恩恩怨怨,她根本不想参与,只想找到兄长,仅此而已。
林以微攥着笔的手背,泛起了青筋,轻微颤抖着。
沉默吧,不要管这件事,选择更容易的一条路,选择吃掉那块香甜的小蛋糕,当个坏女孩,有什么不好。
为什么要去跋涉艰难的雪山啊!
就是做不到啊。
她挣扎着,耳边始终回响着林斜的声音,那样温柔,那样坚定——
“以以,你要看向远方。”
终于,林以微扔掉了毛笔,拎着包匆忙跑出了画室。
摸出手机,打给叶安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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