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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闹。我看看伤。”
桑烟按住他,扒开他的衣服,看了伤,确实出了血。
她叫人拿药,重新包扎。
贺赢嘶嘶抽气,又吃了一番苦头。
等包扎好,他躺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好累。陪我躺会,休息下吧。”
外面有士兵守着,不会有人来打扰。
桑烟点了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在他身边。
“我可以陪你去看江刻。”
他拥着她,吻着她的鬓发,温柔道:“不过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想这些了。”
“好。”
桑烟心里暖融融的,闭上眼,抱住了他的腰。
夜里的海面泛起波涛。
船身微微晃动。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了软榻上依偎入眠的人儿身上,静谧又美好。
海风微凉。
海面波光粼粼。
海浪声像是情人低语,送着船只朝远方驶去。
时间悄悄流逝。
一个黑点出现在了海平面。
那是江刻殒命的小岛。
与此同时
躺在床上的桑烟,原本舒展的眉头紧紧蹙起,呼吸也变得急促。
白雾四起。
在白雾当中,站着一个人,朝她伸出手,好像在召唤她过去。
“你是谁?”
桑烟疑惑发问。
可那人不说话,只是朝她招着手。
桑烟不由自主地朝那人走过去。
白雾渐渐消散。
“桑烟!”
那人的脸猛地出现在眼前。
是江刻的脸!
他身上满是伤口,残缺着一只手臂,俊脸痛苦至极,像是在向她求救。
他死死抓着她的胳膊,哭着嘶吼:“你为什么不救我?桑烟,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我没有!”
桑烟惊坐而起,一头冷汗,满眼惊惧。
贺赢躺在她身边,猛地睁开眼,将她抱进怀里:“阿烟,醒一醒,你做噩梦了。”
桑烟在他怀里怔了一会,才从噩梦里回神。
她看着贺赢满眼担忧的模样,摸了摸脸,还残存着泪痕。
“我做噩梦了。新元,我梦到他了。他问我为什么不救他。”
桑烟痛苦地捂住脸。
自责、愧疚,又害怕。
“阿烟,别怕,梦都是相反的。”
贺赢轻声安抚着:“他不会怨你。不会的。”
如果可以,他多想保护阿烟的那个人是他。
出了这件事,恐怕她心里会永远记着江刻那个男人。
“你们面对的是祁无涯,阿烟,他不会怨你的,是他想救你,他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贺赢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桑烟靠着他,哭了好一会,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不久,外头响起裴暮阳的声音:“皇上,马上就到小岛了。”
“嗯。知道了。”
贺赢应了一声。
“到了吗?”
桑烟泪眼看向窗外。
果然,船只已经临近江刻葬身的那座小岛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她在晨曦初上时,跟着贺赢上了岸。
他们穿过葱郁的树林,惊飞无数飞鸟,到了一座坟前。
知己江刻之墓。
桑烟看着木质墓碑上的六个字,目露诧异:这是?
贺赢看出她的困惑,眼神复杂地解释:“没错,是你想的,祁无涯立的。”
桑烟:“……”
那个疯子!
他杀了江刻,怎么敢给他立这样的碑?
他不怕江刻夜夜去找他索命吗?
“混账东西!”
她气哭了:“他这是让江刻死都不得清净啊!”
说话间,人已上前,把那木质墓碑拔了出来,狠狠甩到了一边。
她不许他留下的东西去污染江刻的埋骨之地。
贺赢安静看着她的举动,并不说话。
他想,这时候,她也不需要他说话。
他走过去,揽着她,给她无声的陪伴。
桑烟蹲下来,看着那小坟堆,竟是生出了几根草,嫩嫩的芽儿,孕育着无限的生机。
“江刻,我来……看你了。”
她摸着那几根嫩草,像是在跟江刻说话。
眼泪流得更凶了。
太阳升得更高了。
她的眼泪落到嫩草上,太阳一晒,便不见了。
但过往爱恨在心里更清晰了。
“新元,你知道吗?”
她红肿着眼睛,看着他,哽咽道:“祁无涯最初是很欣赏江刻的,他对他很好,几次施恩,想把他收为己用,但江刻他有自己的底线,哪怕逃亡海上,依然不忘故国。他心里还有大贺,始终不肯臣服,所以才惹怒了祁无涯。那日,我们遇上了海盗,是祁无涯挑拨,让我们落入海盗之手。他为了救我,生生被吕天瑞砍去了一只胳膊,后来,我们飘零到了这座小岛,祁无涯追杀过来,他当时筋疲力尽,满身鲜血,已经拿不起剑了……”
“阿烟,别说了。都过去了。”
贺赢压下妒忌,劝道:“你如今这般念着他,也算他死得其所了。”
桑烟摇头,哭得说:“是我杀的他。他把剑放到我手里,就那么一用力——”
她捂着眼,说不下去了。
贺渡心疼至极,紧紧抱住了她:“阿烟,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经历这样残酷的事。”
“不。也不是残酷,他说不后悔……我也不后悔……”
她痛到极致,表情几近麻木:“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是真实且有意义的。他说,生死不值钱,快意当为重,他热烈活过,我也一样。”
贺赢听出了江刻的格局。
怪不得他让桑烟这般铭记着。
他骤然没有了醋意跟妒忌,甚至有了英才殒命的惋惜:“阿烟,我们一起记着他。”
桑烟一愣,两眼瞪大,尽是不可置信:“贺赢,你?”
她实在没想到贺赢会说出这样的话。
贺赢温柔一笑:“我怎么了?”
桑烟释怀地笑了:“你变了很多。以前是冷血而霸道,现在温柔而悲悯,充满了人情味。”
贺赢:“……”
怎么感觉不是什么好话呢?
尤其是前半句。
“原来我以前在你眼里冷血霸道——”
他故意板着脸,装着受伤的样子,其实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桑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忙解释:“你冷血霸道,我也很喜欢。”
“是吗?”
“是的。”
“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有独有的温柔。你始终偏爱我。”
她为他的偏爱而沉沦。
后来江刻也偏爱了她。
她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两个男人赤诚而热烈的爱呢?
正感慨着,就听到贺赢说——
“阿烟,要带他回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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