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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文学》是份综合性文学期刊,版面内容以短篇小说、诗歌等题材为主。

因着前次请客的事,那些获得过全国奖的作家们给陶玉书寄来了不少稿子,多以短篇小说为主,也算是双方互惠互利。

陶玉书参加工作几个月时间,取得的工作成果却比很多同事工作两三年还要耀眼,领导看重、同事羡慕。

而她自己,对自己的要求却更加严苛,对待每一份稿件都更加认真细致。

受上学时的习惯影响,她还有个带稿子回家的“恶习”,因为最近怀孕嗜睡,经常看着看着稿子就睡了过去。

每当这个时候,林朝阳总会调侃她“带动了编辑部加班的不良风气”、“促使同事之间被动攀比”。

陶玉书怀了孕也要利用业余时间加班,林朝阳却和她正相反,自从她怀了孕之后,他不光是请假的频率比以前勤了,摸鱼力度更是丧心病狂,早退已经是家常便饭。

他也不追求在单位进步,丝毫不怕挨领导的批评。

今天下午,没到四点他就跑路了,来到文化局大院门口等着接陶玉书下班。

两人在耿传锋的陪伴下在西院转了一圈,经过一个月的修缮,西院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一进院和三进院是传统的中式合院风格,修缮过后仍旧是古朴典雅。二进院的建筑是西洋风格,看上去比以前更加洋气了。

尤其是院中的那两棵法国梧桐,季春过后鲜嫩小巧的新叶逐渐成长为深绿色的大叶,每一场春雨过后梧桐树的枝叶便要疯长一次。

开春时淡紫色的喇叭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院里多了些飞絮。

这些飞絮略有些恼人,可跟逐渐丰满、茂密的树冠所带给主人的愉悦相比,这点烦恼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陶玉书仰头望着这两颗梧桐树的树冠,幻想着盛夏之际它们纵横交错在屋顶,将这满院的天空都给遮起来,心里一下子就凉快了起来。

“这个院子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林朝阳也笑了起来,“不止是避暑。清风徐徐,枝叶摇摆,平添了几分闲情逸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夫妻俩至今买了三处房子,但要说环境之优雅、地理位置之优越,华侨公寓和棉花胡同那里拍马也难及小六部口胡同这里。

陶玉书听着他的话不禁心向往之。

欣赏了一会儿院中的景色,夫妻俩又商量起了搬家的事。

林朝阳之所以买这处房子,是为了照顾陶玉书上下班方便,现在既然西院已经拾掇好了,当然要早点搬过来。

商量好了要搬哪些东西,夫妻俩这才离去。

回到华侨公寓,门口保卫说有包裹寄到,林朝阳看了一眼上面的寄信人,是陆文甫,他心中了然。

等回到家中,打开包裹见看到一包用牛皮纸包。

牛皮纸内外两层,外层用的是防潮性较好的牛皮纸,内层用的是吸潮性较好的毛边纸,这种包法叫滚包法,是绿茶归堆、贮藏的惯用手法。

隔着厚厚的牛皮纸,能闻见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打开后看,果然是已经炒好的茶叶。

去年,陆文甫说要给他寄茶叶,今年真就寄来了。

“这茶叶闻着可真香!”陶玉书闻着茶叶的味道,有些陶醉。

陆文甫寄来的是上好的碧螺春,是开春的新茶。

收到了茶叶,林朝阳自然得回信表示感谢,陶玉书说道:“明天我去买点特产一起寄出去吧。”

“好。”

找了个周末,林朝阳弄了俩板车搬家,苦力找的是李拓、陈健功、张承治等几人。

这几个货平时没少来家里蹭饭,搬家可不能少了他们,左右乔迁他们都是要来蹭饭的。

“轻点,轻点!我这箱子里装的可是明代的瓷器。”

“别那么搬,哎呦,我的画!”

李拓几人干活粗枝大叶,搬东西的时候林朝阳跟个地主老财盯着长工干活一样,边看他们搬东西边心疼的喊着。

“林老爷,要不您找几个真长工来吧。我们几个就为蹭顿饭,不值当的。”李拓抱怨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当平时那些饭是白蹭的吗?”

“黑心的地主啊!”

几人互相挖苦着搬好了东西,一趟车把东西都搬走了。

华侨公寓离着小六部口胡同快十公里,折腾一趟,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午饭是由张桂芹张罗的,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李拓几人吃的狼吞虎咽,就差没抱着碗蹲门槛那吃了。

吃完饭,他们又到各屋巡游。

陈健功说道:“你们这这院子可真够大的,以后四世同堂都没问题了。”

“大点好,省得他那些古董没地方放。”

陶玉书对林朝阳搞收藏没意见,但对于那些古董把家里占的满坑满谷很有意见。

之前华侨公寓就一百多平的地方,放点古董就变得拥挤起来,这下子好了。

小六部口胡同这处四合院占地两千平,全修好的话四五十间房子,林朝阳想怎么放都行。

逛了一圈,几人坐在游廊下享受着春风。

林朝阳给众人沏了一壶茶,“来尝尝陆文甫新寄来的碧螺春。”

陈健功呷了一口茶水,“嗯,比花茶好喝。”

“你这不废话嘛!”

燕京老百姓有喝花茶的习惯,尤其是茉莉花茶,早年间燕京城里井水碱味儿大,花茶味道重,可以遮住井水的碱味儿。

“他怎么光给你送茶叶啊?”李拓问林朝阳。

林朝阳瞥了他一眼,“不给我寄给你寄?你请他吃饭了?”

“吃顿饭,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拓的做派就是典型的吃饱了骂厨子。

林朝阳正想刺激刺激他,张承治岔开了话题,艳羡的说道:“这么大的四合院,放在以前,都是达官贵人能享受的,朝阳这一出手,真是不同凡响。”

“乱七八糟算下来,小两万块钱呢。全修好了,两万都打不住。”

“真舍得花钱!”

“不对,是真能挣钱才对。你要是像他这样几个月就能写一部长篇出来,你也能住上这么大的院子。”

陈健功的话让李拓脸色黯淡,这两年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电影上,小说产量下滑的厉害。

倒不是他不想写,实在是他发现他就停下来休息了那么一两年的功夫,后来者已经远远的把他给甩开了,让人不禁有些丧气,最近他又有把精力往文学评论上转的冲动。

“还是写长篇赚钱啊!”李拓感叹道。

张承治反对,“这话说的不对,写小说也得发表得出去、产量高才行。出租车司机就挺赚钱,人家开着车往机场、涉外宾馆外面一停,一个月轻轻松松四五百块。”

“这赚的都是辛苦钱,还得是投机倒……不能这么说,现在叫做生意了,人家那才叫赚钱,干的好了一个月顶我们这些人干两三年的。”

三人说的眼红,林朝阳提议道:“说的那么好,你们也干啊!”

他们仨齐齐摇头,态度出乎意料的一致,“算了。我们没有那个发财命,搞搞文艺工作就挺好。”

“也没见你们出多少作品啊!”林朝阳的嘲讽可谓杀人诛心。

李拓眼神愤怒,陈健功也面露愠色,唯独张承治表情波澜不惊。

谁急眼就说明谁被戳到了痛处,李拓和陈健功写的都是短篇小说,而且最近也没什么新作品问世。

张承治三月份刚在《燕京文学》发表了中篇小说《黑骏马》,在文学界和读者群体收获了不少好评。

只可惜这部小说跟林朝阳的《禁闭岛》前后脚发表,风头完全被抢走,没有形成多大的影响力。

朋友之间挖苦也好、嘲讽也罢,都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谁也不会当真,说笑了一阵,几人准备告辞离去。

临走还不忘顺了点陆文甫寄来的茶叶,美其名曰:不能厚此薄彼。

林朝阳回到西院正房,张桂芹和陶玉书已经将卫生打扫的差不多了。

林朝阳给她们俩沏好了茶,“歇歇吧。”

张桂芹坐下喝茶,对林朝阳说道:“以前总盼着你能在燕京落地生根,有个自己的窝。买华侨公寓的时候,我跟你爸还挺高兴的。现在可好,房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光是打扫都快打扫不起了。”

“没事,回头我请个人。”

闻言,张桂芹顿时急了,“请人?请人干什么?”

“洗洗涮涮,烧火做饭,简称保姆。”林朝阳说了一句俏皮话。

张桂芹的脸色却异常严肃,“有俩钱儿把你烧的,家里有人请什么保姆?你没手没脚,还是我没手没脚。”

“不是你说打扫太累了嘛!”

“累点怎么了?庄稼人累点不是应该的吗?”

林朝阳和陶玉书对视了一眼,非常识时务的选择了闭嘴。

次日,林朝阳上班带了一罐碧螺春放到借书处前台。

“朋友刚寄来的新茶,大家都尝尝。”

杜蓉调侃道:“又拿这些小恩小惠来收买我们是吧?”

林朝阳请假、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多有用到借书处几个同事帮忙的时候,因此时不时的就会给大家带点东西。

“这叫朋友间的无私馈赠。你这个人,庸俗!”

杜蓉嘴上嫌弃着,茶泡的比谁都快。

茶杯里的水汽升腾,散发出阵阵幽香,“嗯,闻着可比高碎强多了。”

高碎是旧时燕京茶叶店筛茶时筛出的茶叶末,所以也叫高末,这种碎末在别的地方是弃之无用的东西。

但对于那时候的燕京贫民来说,却是难得的茶饮原料,久而久之燕京的平民阶层就有了喝高末的习惯。

建国后,各单位也给员工发高末,这茶又有了新的称呼,叫成了劳保茶。

“你这话就说错了。高末本质上也是好茶,要不怎么叫高级茶叶末呢?

只不过是形容不佳,属于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林朝阳语气诙谐,杜蓉被他逗笑,“行,那我们就笑纳了!”

今天前台是杜蓉和郑同江值班,杜蓉跟林朝阳说话的时候,郑同江已经牛饮上了,边喝还边说,“好茶!好茶!”

“老郑,你也不怕烫。”

“喝茶要喝烫的,娶媳妇要娶胖的,你们年轻人不懂。”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林朝阳正准备去楼上书库,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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