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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迪亚德玛帝国停留了几日后,杨哲庸就与赶往前线支援的部队再次踏上了征途,帝国的第二王女在南部的山谷抵抗恶魔已久,这次他的任务就是带去支援并接替她在前线继续指挥作战。

除去定期的修整外,这种在旅途中或战场上的生活才是所谓‘勇者’的常态,没有游戏中一层层的关卡挑战,也没有上赶着来送的恶魔干部,杨哲庸与他的小队伍,就像件格外好用的战争兵器,哪里需要往哪里派。

勇者的出征并未引起任何轰动。

——不如说,一如往常安然生活的国民们,连心心念念着的大英雄再次踏上了征途这一事都毫不知情。

因为身负足以影响世界的使命,勇者出行的信息通常都是最高级别的机密,不要说普通人,就连他所跟随的这支军队中,能知晓此事的人都不超出十个。

从知晓勇者身份的骑士长处得知了情报,哈兰回到专门为他们几人划定的一小片驻地后说:“南下的队伍要在这边修整半个小时,大规模的转移魔法没办法长距离连续开启,看来这次行进要用上四五天。”

“哦。”杨哲庸用树枝拨拉着在炭火上简单烹烤的牛肉,兴趣缺缺地咬了一口硬面包。

哈兰也盘膝坐下来,尽管微胖的体型和沉重的士兵盔甲让这个动作很艰难:“看来这次又要拖上很久。出个城也冷冷清清,传奇传记里的大英雄出征,全城来欢送都是假的。”

迪亚德玛的首都已经完全淹没在了密林之后,连最标志性的尖顶都看不清。

“还欢送。”半张脸都盖在头盔中的杨哲庸撇了撇嘴:“这边刚来出城,下一秒刺客就来取我人头了。”

“没关系!我会保护好勇者大人的!”

背后突然传来个声音,插进了他们两人的对话里。

杨哲庸回头看了眼,果然见那个戴着larva面具的青年正认真地看着自己,面具孔洞中的两只蓝色眼睛里透露出的信息是‘我可以’。

与其他人作同一种打扮的圣女阿希斯急忙看了看在不远处驻扎的士兵,对青年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小点声,不能让其他人听到的。”

后者捂住了自己的嘴,也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继续往面具下的缝隙里塞面包。

“这哪里是监视者啊,分明是给你找了个儿子啊。”哈兰看了半天,叹息着摇了摇头。

杨哲庸不说话,继续拨拉炭火里的灰烬。

三年前听闻教廷派出了眼线来盯着自己之后,杨哲庸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迎接将要遇到的一切挑战,却万万没想到教廷完全没有按照套路出牌。

两名‘监视者’的其中之一就是这个面具怪人,名叫卡门·莱特文(camon·retowin),表面上是名已经20岁的教廷骑士,甚至拥有‘斩龙骑士’这样威武的称号,实际上却是个心智停留在10岁的‘大小孩’——据教廷中负责任务交接的主教说,在战争中幸存、面部严重烧伤且心智不全的他本身并没有进入骑士团的资格,却因为力量过于强大被破格提拔,编入了勇者率领的审判部。

你们自己养不了孩子就交给我来养,缺不缺德。

被强行编排了带孩子任务的杨哲庸翻了不下十个白眼,给那个自己说着都心虚的红衣主教。

这边杨哲庸还在追忆往昔,那边的卡门却被湍急河流中偶尔跃起的一尾小鱼吸引了注意力:

“勇者大人!河里有鱼!”

哈兰回道:“有鱼也不能吃,哪有那个空闲下去捞啊。”

“那我捞给你看!”

这样说着的卡门像个不服输的小孩一样,拍拍屁股站起来,助跑两步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给岸边的人们留下了一朵巨大的白色水花。

士兵所穿的盔甲为了护身本就做的沉重,灌了水之后重量更是一路直线走高,拖着无所不能的斩龙骑士吐着泡泡沉入了水平面下。

偶然看到这一幕的普通士兵发出了惊叫——天底下还有这么傻的人?臂铠盔甲一件不脱直接往水里扎?这水性得是有多好啊?

说好的低调和隐蔽呢?

杨哲庸真想以头抢地活活撞死自己,赶快叫已经看傻了眼的阿希斯用魔法把人捞上来。

“安格跑哪去了?”哈兰已经不忍心看这出奇弱智的一幕,四下里寻找起低龄儿

童的看护人来。

他这一问,杨哲庸也发觉另外一个‘监视者’从刚才开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兴许在附近。”杨哲庸看了眼正在拼命从大龄儿童嘴里抢出一棵水草的阿希斯,绝望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去找找,你们留在这里看着他。”

被监视者要寸步不离地看着两个让人头疼的监视者,这要上哪里说理去。

杨哲庸在附近的密林中走着,四下搜寻是否有落单士兵的背影,开始认真思考教廷是不是正是为了反其道而行之,给本来平均水准极高的队伍专门添上两个扯后腿的,用来降低他逃跑的可能性。

周围的森林曲曲折折,浓厚的绿色几乎要看花了人的眼睛,连驻扎的士兵的谈话声都被掩盖住了一半。

杨哲庸也不敢走的太深,依稀还能见到几点火光的时候开始转头往回走,走着走着却发现,本就让人辨不清东南西北的林子里突然漫上一股雾气,起初是丝丝缕缕,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发浓重,直到最后将晃眼的墨绿色都完全遮住了,静谧的林间一时连鸟叫声都消失不见,只有乳白色的迷雾一直向前蔓延。

这大雾虽然没有掺着毒气迷药,却摆明是想要将人困在其中。

杨哲庸顿住脚步,不再向前,而迷雾就像感知到了这个动作一般,缓缓裂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明晃晃的一条小路,似乎在引他过去。

这时,杨哲庸却突然感到自己的背后有某种东西,在感到毛骨悚然的同时,他拔出腰间的圣剑向后刺去,而锋利的剑尖在那人喉咙前几公厘的位置堪堪停下。

“好大的雾啊。”说话的是一个女人。黑发黑眸,相貌普通。明明正遭遇着性命威胁,却抓着脑袋,一副刚刚睡醒的表情,问道:“你是谁?”

杨哲庸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只是误闯了这里:“你又是谁?”

女人却没有回答他,抓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又迷惑地在自己头顶上拍了拍,喃喃自语道:“怎么又丢了?”

见杨哲庸仍旧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盯着她看,女人笑了笑:“这样吧,做个交换,你帮我找个东西,我就告诉你

怎么出去。”

“你先说,是什么东西。”杨哲庸没有一口应下。

“一个光环,白白的,圆圆的。”女人伸出手比了个圆形。

这个熟悉的场景和古怪的对话,让杨哲庸猛然想起了某天王默发来通讯时所抱怨的神奇经历,于是问:“你见过魔王?”

在附近树丛中翻找的女人抬起头思索了一阵:“啊……你说那个冒牌货?见过。他会毁灭世界来着。”

说到这句话的女人咯咯笑了起来,在白雾笼罩的森林中,这样的笑声听起来多少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你说真的?”杨哲庸瞟了一眼脚边草丛里闪亮亮的光圈,刻意没有告诉她,继续问道:“他,毁灭世界?”

“是,毁灭世界,你要阻止他吗?”女人一边继续翻找一边问。

“我没兴趣。”

“呵呵。”女人意味深长地又笑了两声,从草丛中直起腰,走到杨哲庸身前,在他膝盖上突如其来地踹了一脚。

坚硬的铠甲本来应该能轻而易举地挡住这微不足道的攻击,但女人却是专门冲着连接处的脆弱部分来的,那没有几分力气的踢踹扯动了铠甲里的某个结构,又牵连外面的铁片撞在了杨哲庸的膝盖上,登时使人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女人没理会杨哲庸骤变的脸色,从草地里拿起属于自己的光环,像是见到了许久没见的老朋友一样亲切:“找到了。”

“你知道还问我!”杨哲庸疼得吸了好几口凉气,拉开和女人的距离,避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再阴自己一次。

女人将光环扣在自己头顶,向杨哲庸背后指去:“转过头闭上眼睛,按照你来时的感觉走,数够一百个数字就能走出去了。只是个雷伦萨的初级障眼法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杨哲庸看了看女人手指的方向,从自己的披风上拆下了条装饰用的带子递给她:“拿着吧。”

“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馈赠让女人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绑着。你那个环不是总丢?绑身上不就行了?”杨哲庸说。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接过那条红色的带子,说:“要是世上

的人和事也能这么简单该多好啊。只要绑在身边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说什么呢。”杨哲庸无暇再与女人闲谈,抱着‘试一试大不了撞树上’的想法,闭上眼转过身。

“……你别从他身边离开啊。”女人突然用近乎悲戚的语气说:“我们没能救得了任何人,所以你一定别从他身边离开啊。”

那句没头没尾、又十分不详的话,让杨哲庸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只瞥见女人流泪的脸一闪而过,旋即隐没在了一片浓重的白雾之后。

一把刀突然抵在了他的喉咙上,然后有个声音说: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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