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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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里是哪啊？”

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场景,虽然明知道自己抵达的终点是恶魔的老巢——魔国亚巴顿，但对当前处境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王默，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灵魂深处的疑问。

他与杨哲庸被空间移动魔法传送到的地方,是一片看起来荒芜已久的废城。

规模不小的城市在灰暗阴沉的天色下一望无际地向远处延展，老旧的欧式建筑布满雨水侵蚀后留下的黑色瘢痕,久已无人居住的房屋在风声中发出呜呜咽咽的低鸣,不知名的植物沿着砖石缝隙生长，坚韧地连墙壁都被瓦解成碎块。

安静孤寂的氛围，使它有些像人类世界中因魔物盘踞、或疫病流行后被舍弃的居住区。

对于王默的疑惑，杨哲庸才是真正感到费解的人：“这?里不是你管理的国家吗？你怎么会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

“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王默忿忿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我平时的活动范围都不会超过自己办公桌的方圆五米。”

这?种?事不用那么骄傲地说出来也可以。

——虽然杨哲庸很想这么反驳，但眼下还并不是可以随意开玩笑的情况。四下张望了几次却并没有发现血巫们的踪迹后，他拍了拍王默的肩膀，问：“你身上有什么带着强烈恶魔气息的东西吗？借给我用一下。”

说罢也不等回答，把还在消化魔王右手的黑夜永眠随手一扔,又将身后背着的一只加长型仪器收纳铝箱放到身旁，开始整理起自己的穿着来。

“你要?做什么用啊？”王默在身上翻翻找找，却发现自己并不戴什么有恶魔风格的饰品,抬起头来刚想仔细询问,却发现杨哲庸整个人已经变了个样。

如果说刚才他还是一身旅途中的商人打扮,那现在这个用围巾严严实实把脸缠住，只把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风格，就有点像电影里的绷带怪人了。

“嚯、你不闷吗？”王默问。

“那也没办法。有的恶魔嗅觉很灵敏，我怕他们在我身上嗅到了自己不喜欢的味道后会起疑心。”杨哲庸把刚刚为了整理服饰脱下的装备一

件件套回身上，解释道：“要?你的东西也是因为想用恶魔的气息中和?一下我身上人类的感觉,虽然也不是很必要?。”

“怎么感觉像闻味道辨认是敌是友的小狗一样。”王默扯了扯自己那件有着红色衬里的黑绒布披风，又问：“这?个行吗？我身上就这一件东西能给你。”

杨哲庸转到他背后，看了看披风外侧彩绣的十角红龙图案,迟疑道：“这?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我是国王，谁敢管我。”

王默一边说着一边费力?地用单手解着披风的搭扣，杨哲庸默不作声地上去帮忙，不知第几次在心中想着：

你要?是能把这?股蛮力不讲理的劲儿用在魔王正业上，早就干翻迪亚德玛一统天下了。

披风解开了一侧，杨哲庸却突然发现深红色的衬里上附着着一片灰色的污渍——

不对！

那不是污渍！而是个活物！

攀附在披风衬里的灰色毛球见自己被发现，也惊慌地‘哎呀’了一声，挥起翅膀作势欲飞，却被反应更快一步的杨哲庸一把扣住了脖子，发出一连串嘎嘎的怪叫。

王默被背后的异响惊动，回过身正看见杨哲庸手里掐着个似乎十分眼熟的货色，思考了半晌，突然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救——我——”快要被掐到窒息而死的灰色毛球对王默发出了最?后的求救。

“认识？”杨哲庸稍稍放松了一点下手的力?度，这?才从那一团蓬乱的羽毛中看出来手中捏着的是只麻雀一般大的小鸟。

王默想了想，说：“啊……是我的精灵宝x梦。”

“……”杨哲庸露出了‘我根本不想理解你在说什么’的嫌弃表情，松开了手中的灰色小鸟，然后——

“魔王和?勇者在一嘎——”

挣脱了束缚的灰色小鸟一边扑腾着想要飞起来，一边对着天空扯开嗓门放声大叫，随后被杨哲庸的无情铁手再一次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它听见我们说话了。”杨哲庸面色凝重地看着手里不断挣扎的灰鸟：“这?东西什么来历？”

“我哪知道。从市场里捡的。”王默

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弄死吧。”

“我想也是。”

见自己终于因为过于放荡的行径遭到灭顶之灾，灰鸟瞪圆了眼睛，拼命从口中挤出了几个字：“我——错了——”

杨哲庸稍稍给了它一口喘息的机会，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谈话的？”

灰鸟张开嘴，拼命汲取着空气，还不忘一连串地说道：“从天灾被拖走那里。”

王默惊愕道：“啊？那时候我可是在被拖行啊，你是怎么爬到我衣服里的？”

“看准机会嘛。哎呀说到拖行，这?一路可给我累惨了！又是石头又是树，但是真没想到身为魔王的天灾居然这么弱，嘻嘻——啊……”

忘记吸取教训的灰鸟又被死死捏住了脖子。

杨哲庸问：“从那时候开始，他听到了多少?？”

王默答：“绝大部分。”

“留不了了。解决掉吧。”

“我同意。”

在下一秒钟就小命不保的情况下，灰鸟被死亡危机刺激得肾上腺素井喷，扑腾着翅膀硬是又挤出了几句话：

“虽然很震惊——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谁信啊。”

虽然不知道这?只能口吐人言的灰麻雀是从何而来，但看着它那双晶亮亮、写?满了智慧的黑眼睛，杨哲庸就下意识地感觉它所说出的每句话都都带着算计。

“真的！而且我听到了你们说想要逃走！我可以做向导！这?座大陆、不！这?个世界的每一处地方我都了如指掌！那里的地域特色、民?风民俗、是否适合长久居住！不管什么我都了解！有我帮忙的话你们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一个鸟型的gps导航仪兼旅游向导。

——王默和?杨哲庸又互看了一眼，想表达的含义十分明确：我心动了，你呢？

虽然无论抵达哪个国家都有最?基本的地图支持，但不可否认一个优秀的向导能让他们在路途中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样一来因为仓促逃离而导致的情报不全也彻底得到了解决。

“那你说说我们现在所处

的地方是哪里。”杨哲庸又稍稍将手松开了一点。

灰鸟心虚地挪开视线：“这?……魔国亚巴顿不在云海之城的监视范围内……”

“算了，弄死吧。”杨哲庸失望地说。

“别啊！除了亚巴顿的状况！其他我都知道的！比如迪亚德玛！”灰鸟开口接连道出了迪亚德玛帝国国都内一些鲜少?有人知道的便道，以及相关联城市的具体信息，继而又向王默求情：“我还会批文件！审报告！整理财务！特别有用的！”

“留下吧！”王默即答。

眼见着办公神器就在眼前，社畜魔王几乎双眼放光。

杨哲庸心叹了口气，说：“好吧。”

随后从口袋里取出个银色的金属环，‘咔嚓’一声扣在了灰鸟的爪子上。

“这?是啥？”灰鸟问。

杨哲庸和?蔼地笑着，松开了手：“没什么，就是个施加了诅咒的束缚道具。你如果违背约定说出了我和?他的事，或者想要逃走，就会立刻被诅咒反噬，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

以为终于能够摆脱噩梦的灰鸟闻言顿时傻了，悲戚地向杨哲庸大喊：“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你不是勇者吗？！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啊！”

又转过头看向王默，眼神鄙夷像在看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你，冒牌货，身为魔王，手还没了一只，废物。”

“草。”如果不是缺了一只手，王默现在就会扑上去把那只贱鸟的毛全都薅光。

杨哲庸才没空继续观看这?样毫无意义的争斗，对灰鸟挥了挥手，指示道：“去，前面探路。如果发现了那两只血巫就大声叫。”

“遵命。”灰鸟如蒙大赦，立刻扇着翅膀飞远了。

“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像它的主人……”被无情嘲讽了的王默望着远方闷闷地吐槽着。

这?场意料之外的小插曲以有惊无险的方式走向了结束，杨哲庸看着灰鸟逐渐缩成一个小圆点后，又将注意力转向了刚才正在做的隐蔽工作，但王默却转而用一种?无比崇敬的目光看着他——和?他的衣服口袋。

“你想干嘛？”杨哲庸有点毛骨悚然地问。

王默

解开了自己披风的另外一枚搭扣，把东西交给面前的勇者，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多啦x梦一样。口袋里怎么什么都能掏出来啊？看到鸟就能拿出对应的诅咒道具，下次时空隧道可不可以搞一个？”

“……我诓它办事你居然也信。”杨哲庸的表情流露出对王默智商深深的担忧：“哪那么巧啊，刚看到鸟就能拿出合适的诅咒道具。”

“嗯？但是那个脚环？”

“我们有时候不能用魔法联络，必须要捕捉野鸟送信，身上才会带这种?脚环。那上面只有为了辨识做的专属标记，什么特殊魔法都没加。”杨哲庸拍了拍王默的肩膀，认真地嘱托道：“以后如果有陌生人给你糖吃，千万不能跟着走，知道吗？”

“？”兀自思索着‘到底什么样的奇葩会想给魔王塞糖吃’，王默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智商遭到了质疑。

杨哲庸将拿到的披风裹在了自己身上，外缘那一层厚重而暖和?的毛领立即又把他的脑袋遮没了一半，这?下别说气息上，就连外表上都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做完这?些伪装，杨哲庸将之前放下的加长型仪器收纳铝箱重新背回了肩膀上，只是这次并没有放在背后，而是放在腰侧触手可及的位置。

王默看着那件一直背在杨哲庸背上、却从来不见启封的行李，问：“之前我就想问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杀死魔王的圣剑。”杨哲庸答道：“名字叫做诛尽百恶。”

原来那就是传说中捅死了上一任魔国领导人的凶器啊——王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仍旧疑惑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把它拿出来呢？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用它的话更能发挥你的实力?吧？”

杨哲庸敲了敲铝箱的封口，说：“这?个啊。一般在秘密行动的时候都是要封存起来的。圣剑的气息太强了，不但容易暴露我的行踪，还会让恶魔产生警惕，反而有害，因此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解封。”

虽然杨哲庸的介绍很平淡，但王默稍加思考就发觉了其中的问题所在：“那岂不是说，你在魔国根本没办法用这东西？”

——如果说圣剑过强的力?量会暴露行踪、让恶魔警醒，那么一旦在魔物云集的魔国解封了这?种?东西，不管再怎么样隐藏身份都将是白费力?气，到时候大批军队涌来，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差不多就是那样吧。如果要?说的更严重点，对你们恶魔杀伤性最强的魔法因为容易暴露身份，其实也是不能使用的。”杨哲庸并没有否认自己最?强大的杀招已经处于半失效的状态，却也并不为此感到绝望：“不过我也不是只会靠道具取胜的花瓶，总会想出解决的办法的。”

必须在不使用圣剑的基础上解决两只血巫——

“以那个目标为努力啊……”王默喃喃自语着杨哲庸没听懂的话。

这?时，之前被派去查看地形的灰鸟飞了回来，背后跟着一群活蹦乱跳的小恶魔。

“我让你去探路，没让你去带孩子。”杨哲庸说。

“不是、这?群死——这?群小家伙是擅自跟着我跑回来的！”灰鸟一头扎进了披风的毛领子中，以躲避小恶魔们的追逐，然后探出半个脑袋大喊：“坑！前面有好大好大好大的一个坑啊！”

连用了三个‘好大’，即便不仔细脑补，杨哲庸也感觉到那个坑看来是真的很大。

而围过来的小恶魔们看到他披风外的红龙彩绣，就唧唧喳喳地问道：“魔王大人！您也是来大陷坑探险的吗？！”

“啥？”

被完全晾在了一边的王默呆滞地想：

我好像才是魔王来着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谁，我在哪，魔王是谁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