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第 1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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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刚才带我离开,就是?为了回以斯拉教堂？”

安格看着眼前充满宗教气息、宏伟庄严的建筑物，十分不可置信地望着圣女严肃的侧脸，发出了‘哈？’的一声长叹。

“因为哈兰今天说的那些事情,让我总觉得?有些安心不下，虽然迦南和教廷有了隔阂不便?回来,但?我们于情于理也应该回来帮个忙不是?吗？”阿希斯疑惑地看了看安格脸上的神情,问道，“迦南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也会显得?这么抗拒呢？”

“这……”安格支吾了半晌，却连自己也说不出个缘由?，或许是?最?近几日连续发生?的意外实?在太多，遇袭、险些丧命于血巫、又与魔王成为同行者……一桩桩一件件都好似笼罩着无穷的迷雾，而不知何时开始，一贯笃信教义的他竟然开始感到圣启教是?那样的陌生?。

最?终安格只是?摇了摇头?,嘴角扯起一个苦恼的笑容：“不，其实?也没什么，可能我只是?觉得?最?近要保守的秘密太多了,有些担心万一说走了嘴要怎么办。”

安格的犹豫让阿希斯心底浮现出不安的微小预感,然而年轻的道具师只是?用力扳住她的双肩,一边推着她朝教堂的正?门走去，口中还说着：“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刚好我也问问他们卡门的事情如何了。”

进入以斯拉教堂，首先要穿过两道宽阔的门庭，从这里来往经过的都是?些算不上身居高位的底层教徒,他们对阿希斯与安格的此番回归表示出了万分的惊讶，并?连连向他们二人见礼，称迪亚德玛送来的伤员与死者都被暂时安置在东侧的圣堂。

‘东方?’自古以来一直被认为是?神圣、光明的存在,不仅仅因为太阳东升西落驱赶世间黑暗，还因为五百年前降临人世的神主便?是?从东方?而来，因此东圣堂也被认为是?能够净化邪气、至于病痛的最?好所?在。

东圣堂在未有节日、仪式的日子里并?不对外开放，大部分的日子里还是?冷清和寂静的，然而今时却不同往日，还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阿希斯与安格就能看到那些

贵族与大臣的随行者们来回进出圣堂的大门，脸上惊惧惶急之色溢于言表，里面偶尔还传出几声撕心裂肺的恸哭。

走入圣堂内部，金底的彩窗与色彩斑斓的装饰用大理石在穹隆的内部营造出一种别样的空寂氛围，仿佛真的会有天降的神子随着瑰丽的彩光徐徐降落，为人世带来救赎一般，但?此刻信奉神主的可怜人们却都躺卧或坐在平日信徒祷告所?坐的长椅上，身上缠绕着渗出斑驳血迹的绷带，偶尔发出几声低低的啜泣或沉闷的痛呼。

几名正?在为伤患简单包扎的教徒见到阿希斯来，都向她点?头?致意，而那些与她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大臣与贵族们也纷纷议论着圣女的到来。

“真是?惨状啊。”安格看着眼前凄惨的景象摇了摇头?。

在喧闹的大圣堂中，只有一小片区域是?安静的，那里躺着一整排被白布包裹着的人形团状物，正?是?在此次事故中丧生?的无故受难者无疑。

阿希斯对他们合掌行礼，随后拦住一位捧着纱布和清水经过的信徒，问：“代?理教皇和其他主教大人们呢？”

——如此紧急的事故却只有少数几个大主教和辅理主教留下来维持场面，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啊。

被叫停的信徒匆忙向面前的圣女还以一礼，道：“教皇大人与大部分的主教正?在准备驱魔仪式，而另外一部分主教正?要赶回勒斯汀格大殿，彻查恶魔现身一事，至于帝国方?面派遣的医师还在路上。”

恶魔在迪亚德玛国都内出现一事事关重大，分派人手不可避免，且驱魔仪式本身就事前准备复杂，这次事发突然不说，还一次遇到了这么多的伤者，代?理教皇一时半刻或许是?脱不开身来安抚员臣们的。

‘魔法’这一物事本身就是?在人类说社会中极其稀缺的存在，能行医疗之术的人在其中就更是?少之又少，正?如一整座医院里也只有少数几个医生?有资格执刀一般，大多数人还只是?肩负着最?为普通的职责。

听到这里，本欲询问一下情况就即刻抽身的阿希斯自然是?不可能离开了，她回过头?向安格征询了一个

许可的眼神，就立刻投身于圣女救人伤痛的使命中去。

安格本意也想分担一些工作，但?在自己的背包中翻找许久也没找出几件能治疗伤痛的道具，上次出发走得?匆忙，又以为会在抵达终点?时获得?补给，导致他并?没有随行携带太多药物，只得?先点?了两盏舒缓神经、抚平情绪的熏香驱散一下圣堂内不安的氛围。

然而魔法到底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算不上是?能治愈一切的万灵药，因为治愈魔法的原理本身就是?强化伤者的自愈能力、使其伤口能够加速愈合而已，这样的术式针对一些小伤尚有余裕，但?遇到太严重的外伤却不能轻易使用，毕竟人体内一时储存的能量是?有限的，将所?有力量全部调度来治疗外伤、却又没有补充，很容易引起反作用。

安格在一旁看了还没多久，阿希斯的额头?上就已见汗水，毕竟她并?不止要一刻不停地使用魔法，还必须仔细观察、为伤者的情况做出合理的判断，治愈魔法在消耗伤者体内能量的同时，也在毫不留情地挥霍着她体内的魔力。

这本该是?帝国医师的责任，只是?因为教廷担心恶魔的体\液中含有的毒素会带来其他后患，才将责任揽到了自己麾下，而这零零散散分座于各处的几十人里，甚至有根本毫发无损、只是?担心会感染病毒的人混杂在其中，又平白给医治增添了不小的困难。

安格看得?心烦，但?医师迟迟不来，旁人也束手无策，于是?他一边飞快步出大厅一边向人群中的圣女喊道：

“阿希斯，你先留在这里，我去灵修部的仓库找找有没有能用的药。”

阿希斯抬起头?来，短暂地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安格所?言的‘仓库’，其实?倒不如说是?圣启教用以保存所?有魔法道具、魔导书与特?殊物品的大型陈列库，世间绝大多数珍稀的孤本奇物，除了雷伦萨的镜塔与伊特?娜兰的拍卖行，也就只有这里能寻得?到踪迹，一些用不到的兵器和魔药通常也会存放在这里。

作为灵修部的下一任主教，安格自小就在这堆对常人来说危险异常的东西中长大

，对里面存放的每本书、每件道具都如数家珍。

在门外的识别魔法验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安格轻松地推开了仓库的大门，将墙壁上的一盏盏灯火点?亮，本还漆黑一片的房间顿时被幽暗的光源填满，而背后的大门也缓缓合拢。

常年无人的仓库中渗出阴沉腐朽的气息，又因为前两日的大雪和气候的转暖微微返潮，摆在最?靠近入口处的两张桌子上还摆着已经画到一半的最?新魔法道具的内部结构图。

安格点?亮桌面上的提灯，带着它走向光源无法延伸到的幽暗角落，他指点?着掠过身畔的陈列架，侧边的铭牌上标记了笼统的大类，但?上面的内容已经无需细看，因为他早早地便?已将其铭记在心里。

“浮空类、幻想类、追踪类、照明类、诅咒类——”

再往前走两只架子的路程，应该就到存放草药的地方?了，然而不知为何安格的脚步却像被冰冻在了原地一样停了下来，他看着那个存放着诅咒类道具的陈列架，没来由?想起了那一日在巷尾遇到的携着自己血液信息的两具尸体、从他们身上搜出的荆棘焰心纹章、以及能够顷刻置人于死地的诅咒之物。

这里面会藏着秘密的解答吗？

安格望着漆黑的木架在心里问自己：就算不查明真相?，只是?了解一下那道具的去向，能不能稍微拨开一点?如今眼前的迷雾？

正?在安格凝神沉思的时候，库门吱呀一声被再次打开，一道慢悠悠的脚步声朝他的方?位缓缓走来，像是?在犹豫自己目的地的方?位。

安格并?没有对那多出来的脚步声感到怀疑，毕竟现在的迪亚德玛帝国处于名副其实?的多事之秋，又逢恶魔闯入勒斯汀格，有人想来这里找些趁手的道具也是?自然，况且能在这里通行无阻的除了九圣部的专职主教和教皇外也就没有旁人了，这些都是?值得?信赖的大人物，没什么好担心的。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脚步声离得?更近了，安格有些心虚地回看了一眼，并?没有看清那人在灯火与黑暗掩映下的脸庞，就飞快地走向存放药材的木箱，专心致志地在里面挑

选着适合的药材。

来者在某个转角闪进了木架后，唐突地招呼道：“好久不见啊，安格。”

不知为何，听着那人的声音，安格忽然感觉一阵安心，虽然在幽暗的环境下叙旧多少看着有些奇怪，但?他还是?爽快地回答道：“啊，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忙得?很，国都里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处理，没有一点?空闲。”那人的语调里透出一点?愉快，“对了，我看你在这儿站了半天，是?在找什么吗？需不需要帮忙？”

在昏暗的油灯下分拣草药的安格突然倒吸了一口气，片刻诅咒似地抱怨道：“啊！为什么这些干草里的刺没被拔干净、好痛——”

他发出吸掉指尖上血液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咕哝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刚才和阿希斯回了东圣堂，听到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所?以在想这里有没有什么相?关的东西可供研究。”

“这样啊。”躲在陈列架后的人接着又提点?道，“那些干草说不定?有毒，劝你不要放在嘴里比较好哦？”

“啊？是?这样吗？我对医药的知识不太懂啊。”安格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拿起自己的提灯问道，“说的也对，不过刚才好像有倒刺不小心扎进我的手里了，你可不可以帮我取出来啊，我自己一个人看不清也弄不出来！求你了！”

他说这话时几乎带上一点?撒娇的意味在里面，听起来毫无戒心，而陈列架后面的人则沉默了半晌，语气稍冷：

“抱歉，我这盏灯好像也不够亮，而且我这人又笨手笨脚的，你还是?去找圣女大人帮忙吧。”

停顿了片刻，他继续说道：“哦，我要找的东西在这里，就先走一步啦？”

安格在黑暗中友好地挥了挥手，一边对着刚刚被刺到的手指呼气，一边继续挑拣着需要的草药，耳朵则捕捉着另外一人的脚步声由?大渐小，直到步出门外，而拥有自动防御的大门则发出一声清脆的落锁声，再无动静。

安格又沉默地挑选了一会儿，数了数用来调配魔药的东西已经齐全之后，抱着被人处理干净的药草束离开了陈列库。

门外的空气清新，没有灰尘在阴暗角落里腐朽的气息，安静的走廊只有教徒们匆匆经过，门廊上的小窗还投进一点?点?午后的暖阳，明明该是?如此温馨舒适的下午，但?安格抱着草药向外走的步伐却迈得?无比沉重，仿佛房间里粘腻森冷的感觉还附着在背后。

安格不敢四处张望，只是?努力回忆起自己平日里的举止，尽力扮演好一个无知无觉之人的模样，快步向东圣堂赶去。

进入坐满了贵族和大臣的圣堂，虽然痛呼和抱怨还在耳边，但?安格却感觉世上再没有比那更亲切的声音了，阿希斯的治疗还在继续，尽管看起来已经身心俱疲，但?圣女还是?没有停下救治他人的双手，圣堂内的沉郁气氛较之前也好上了不少。

见到安格回来，阿希斯终于得?空稍事休息，想根据同伴拿到的药物对治疗的方?式稍微做出一些调整，然而才踏进门的安格却踉跄了几步，脸色惨白，险些摔倒，这让她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忙小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安格沉默地摇了摇头?，在地面铺上干净的白布，又将怀中的草药束分门别类地放好，准备和阿希斯商讨这些药物的用法——或者说，只是?看起来要这样做。

道具师用颤抖的手指从衣领中拉出一条雕刻成眼球形状的蓝宝石吊坠，外面的两片金属甚至构成了可以开合的眼睑，此刻这只眼睛紧闭着，仿佛正?在小憩，然后他说：“我被人用魔法试探了。”

“试探？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话让阿希斯听得?有些糊涂，“是?指主教、还是?……”

——毕竟安格所?说的仓库，能畅通进入的就只有包括安格在内的九名主教和教皇，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不，都不是?。”安格没有做多余的解释，冷汗仿佛在一瞬间从被他背后涌出，浸湿了里衣，“问题就在这里，那个人我不认识。他用了和你那个读心能力同属的精神类魔法，只不过没有你的强力，最?初魔法发动的时候，他在我心中就是?和卡门同等的、可以无话不谈的好友。然后他借用这个身份对我提问，

而我……天啊，我差一点?就把所?有事情和他说了……”

阿希斯听罢也倒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安格看着在自己脖颈上摇晃的眼球状吊坠，“从那天在小巷里遇到尸体、就是?那两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还从他们身上搜出诅咒道具之后，我就一直感到莫名其妙的害怕，那之后我担心会无意中受到读心一类的魔法攻击……所?以就准备了这个，它并?不会进行防御让敌人警觉，却能让我知道现在的处境。但?我想不到居然会在这个场合用到它。如果再晚一点?点?，我可能就……”

“别这样想，安格。”阿希斯虽然心中未落下提防，却还是?要宽慰同伴现在的心情，“或许只是?教皇大人在试探我们，却不想让我们感觉到自己被排挤，毕竟连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安格用力抓住阿希斯的手腕，像死死抓着自己的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不、阿希斯，那个人根本不是?为了哈兰的‘客人’而来的，我能感觉到，他的目标是?我。他担心我调查一些事情会对他们造成不利……”

阿希斯不敢将安格惶恐不安的反应当做受惊过度的胡言乱语，于是?问道：“你当时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在陈列库里，我在想那个诅咒道具……我在想能不能调查出荆棘焰心的图案代?表什么。天啊，该不会那两个人就是?被派来杀我的？他们连陈列库那样的地方?都进得?去、还能时时刻刻定?位到我的方?向……”

安格越想越感到后怕，孤身一人时完美的伪装和镇定?的神态早已消失不见，如果不是?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恐怕现在他就会因为恐惧大声尖叫。

“没事的，冷静，安格。”阿希斯扶住道具师颤抖不止的肩膀，用力拍了拍他，“不要害怕，既然知道是?这样，那么我们就要做好每个动作都在敌人监视下的准备，你绝对不可以动摇。我们会保护好你的，我发誓，我会拼尽一切保护好你的。”

“我搞不懂了，阿希斯。”安格努力平复下自己从心底泛起的动摇，摇着头?低声啜泣道：“我开

始搞不懂了，为什么天灾会救我、教廷里却有人想杀我……为什么会这样？“

阿希斯沉默地等待同伴的心情恢复正?常，她也知道这很难，毕竟安格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有可能指向自己的谋杀，还有从小到大一直被教导的非黑即白的二元论被无情颠覆的痛苦，在他们眼中，教廷永远是?正?义的，而恶魔永远是?邪恶的，而谋害自己的同伴这种‘邪恶’之事从来不存在于正?义之师的词典上。

阿希斯选择接受的同时又感到无可奈何，毕竟经历了五百年的时间，任何国家与组织都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沧桑巨变，连借神之名行善事的圣启教都多多少少做过那么几件错事，那么某一处产生?腐化与畸变也是?正?常的事，或许等自己老去、新生?的力量加入进来后，他们就又能回到最?初所?向往的普世救人之道上去了……吧？

——

此时，正?在另外一条走廊上的男人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同伴：

“你的魔法还真是?恶趣味，仅仅是?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都能拉近关系，想想就叫人不舒服。怎么样？得?到消息了吗？”

“就算恶趣味也只有在套情报的时候比较好用。”确定?从陈列库出来后未被任何人跟踪的男人耸了耸肩，“没有，安格那小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应该是?没碰到核心的问题，一脸傻乎乎的蠢相?，难怪大人从来没想过让他进入内廷。我看之前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那两个人应该和他没关系，只是?不小心碰到附近游荡的恶魔被干掉了而已。不是?说检测到了恶魔的痕迹吗？”

“啊、是?这样没错。不过他们身上的东西被人搜走了，恶魔会干这样的事情吗？”

“难说。这段时间的任务真是?不吉利，听说那两个被派去追踪卡门的人也死了？”

“死了。尸体没能收回来，不过那个样子暂时也留不下什么线索。哦对了，你刚才在陈列库为什么没把安格干掉？”

“不好处理啊。外面还有个阿希斯在，他不管是?死亡还是?失踪都不太好办，这帮人一个串一个，谁失踪了都是?个麻烦，只能等

之后时机合适再动手，”

像是?在讨论今天晚饭的菜色都有哪些一样，两个身穿普通教徒服饰的年轻人说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题，渐渐消失在秋意正?浓的回廊中。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吊了水吃完药从中午睡到今天早上，忘记更新了对不起呜呜呜……

明天睡饱了捉虫，我争取五一假期多更一点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