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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跌撞撞、挥刺砸打,对面冲来的力量犹如奔流泛滥的长江大河,将人冲刷得完全拿捏不住自己的身体,林冲就这样逆流而上,也就被冲刷得东倒西歪。但在这过程里,也终于有许许多多的东西,从长河的最初,追溯而来了。
幼时的温暖,慈和的父母,优秀的师长,甜蜜的恋情……那是在常年的煎熬当中不敢回忆、几近遗忘的东西。少年时天赋极佳的他加入御拳馆,成为周侗名下的正式弟子,与一众师兄弟的相识来往,比武切磋,偶尔也与江湖豪杰们比武较技,是他认识的最好的武林。
妻子贞娘与他幼时便有相识,她是书香门第的女儿,端庄贤淑、美丽大方。林冲一路顺遂,在禁军之中也得人照拂,过得并不忙碌,得闲之时两人一道出门,或是进庙礼佛,或是外出踏青,彼此情深。林冲虽也自幼读过诗书,但毕竟算是江湖人,偶尔师兄弟上门,又或者引荐的江湖豪客往来,妻子也总能大方得体地招待好这些来家中的朋友,许多鲁莽的绿林人见了林家娘子的气度,尊重她甚至还要胜过尊重林冲。
那是多好的时光啊,家有贤妻,偶尔撇开妻子的林冲与交好的绿林豪客连塌而眠,彻夜论武,过分之时妻子便会来提醒他们休息。在禁军之中,他高超的武艺也总能得到军士们的尊敬。
这一切来得太过自然而然了,后来他才知道,这些笑容都是假的,在人们努力维系的表象之下,有另一个蕴含着赤裸恶意的世界。他不及提防,被拉了进去。
那时的他,经历的风浪太少,走南闯北的绿林豪客偶尔说起江湖间的惨事,林冲也只是摆出了然于胸的样子,许多时候还能找出更多的“故事”来,与对方一同唏嘘几句。走投无路,无非匹夫一怒,有长缨在手,自能一往无前。然而当事情降临,他才知匹夫一怒的艰难,过往的生活,那正常的世界,像是无数的手在拉住他,他只是想回去……
十多年来,他站在黑暗里,想要走回去。
那个世界,太幸福了啊。
贞娘……
休了的妻子在记忆的尽头看他。
……
——回不去了。
……
“啊——”手中长枪轰的断碎——
一方纵横推碾,是如同战车般的身影,不时的撞飞沿途的重物。一方是如枪锋般的攻势,跌撞旋打,每一次的攻击,或无声突刺,或枪林如海,令得所有人都不敢硬摧其缨。
女真南下的十年,中原过得极苦,作为这些年来声势最盛的绿林派系,大光明教中聚集的高手众多。但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宗师决战,众人也都是有些懵的。
绿林之中,虽然所谓的宗师只是人口中的一个名头,但在这天下,真正站在顶尖的大高手,毕竟也只有那么一些。林宗吾的天下第一并非浪得虚名,那是真正打出来的名头,这些年来,他以大光明教教主的身份,天南地北的都打过了一圈,拥有远超众人的实力,又向来以礼贤下士的态度对待众人,这才在这乱世中,坐实了绿林第一的身份。
这么几年,在中原一带,即便是在当年已成传说的铁臂膀周侗,在众人的推想中恐怕都未必及得上如今的林宗吾。只是周侗已死,这些臆测也已没了验证的地方,数年以来,林宗吾一路比试过去,但武艺与他最为接近的一场宗师大战,但属去年泽州的那一场比试了,赤峰山八臂龙王兵败之后重入江湖,在战阵中已入化境的伏魔棍法大气磅礴、有纵横天地的气魄,但终究还是在林宗吾搅动江海、吞天食地的攻势中败下阵来。
除却中原,此时的天下,周侗已缈、圣公早亡、魔教不再、霸刀式微,在许多绿林人的心中,能与林宗吾相抗者,除了南面的心魔,恐怕就再没有其他人了。当然,心魔宁毅在绿林间的名声复杂,他的恐怖,与林宗吾又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至于在此之下,曾经方七佛的弟子陈凡,有过诛杀魔教圣女司空南的战绩,但终究因为在绿林间崭露身手不多,许多人对他反没有什么概念。
谁也不曾料到,这普普通通的沃州一行,会忽然遇上这样一个疯子,莫名其妙地打杀起来,就连林宗吾亲自动手,都压不住他。
只消看得片刻,只从这战果当中,众人也能明白,眼前此人,也已是大宗师的身手。这人武功诡异,颠三倒四,样貌眼神看来都像是一个绝望之人找人拼命,然而出手之际却可怖至极。林宗吾内力浑厚,力大无穷,一般人只消被打中一拳,便筋骨尽折,没了生息,这人却每每迎着杀招而上,如同傻子一般的迎击海浪巨潮,搏浪之中每每的杀招却连林宗吾都要退避三舍。一边是不要命,一边是输不得,双方疯狂地冲撞在一起时,整个院落周围,便都成了杀机笼罩之地。
与去年的泽州大战不同,在泽州的武场上,虽然周围百千人围观,林宗吾与史进的决斗也绝不至于波及他人。眼下这疯狂的男人却绝无任何忌讳,他与林宗吾打斗时,每每在对方的拳脚中被迫得狼狈不堪,但那仅仅是表象中的狼狈,他就像是不屈不饶的求死之人,每一次撞散巨浪,撞飞自己,他又在新的地方站起来发起进攻。这猛烈异常的打斗四处波及,但凡目力所及者,无不被波及进去,那疯狂的男人将离他最近者都视作敌人,若手上不小心还拿了枪,方圆数丈都可能被波及进去,若是周围人躲闪不及,就连林宗吾都难以分心营救,他那枪法绝望至杀,先前就连王难陀都险些被一枪穿心,附近就算是高手,想要不遭遇冯栖鹤等人的厄运,也都躲闪得慌乱不堪。
围栏倾倒、石锁乱飞,青石铺就的院子,兵器架倒了一地,院子侧面一棵碗口粗的树木也早被打倒,枝叶飞散,一些好手在躲闪中甚至上了屋顶,两名大宗师在疯狂的打斗中撞倒了院墙,林宗吾被那疯子厮打着倒了地,两道身影甚至轰隆隆地打了五六丈远才稍稍分开,才一起身,林宗吾便又是跨步重拳,与对方挥起的一块石桌板轰在了一起,石屑飞出数丈,还隐隐带着惊人的力量。
燥热的夏夜,这宗师间的打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便也有些大光明教中的好手看出些端倪来,这人疯狂的打斗中以枪法溶入武道,虽然看来悲愤疯癫,却在隐隐中,果真带着曾经周侗枪法的意思。铁臂膀周侗坐镇御拳馆,享誉天下三十余年,虽然在十年前刺杀粘罕而死,但御拳馆的弟子开枝散叶,此时仍有不少武者能够了解周侗的枪法套路。
了解了周侗的枪法,未必能够知道当初周侗厉害到怎样的程度,天南地北的,绿林传闻多有不实。早些年林宗吾欲求与周侗一战而不得,周侗死后,江湖上留下的传闻也大多以描述周侗的武德为主,要说战绩,到周侗老年时与人对打,要么三拳两脚便将人轻松打倒,要么还未出手,对方就跪了。他武功臻于化境,到底有多厉害,便不是一般的枪法套路、或是几个绝招可以形容的。
这一刻,这突如其来的大宗师,似乎将周侗的枪法以另一种形式带了过来。
虽然这疯子过来便大开杀戒,但意识到这一点时,众人还是提起了精神。混迹绿林者,岂能不明白这等大战的意义。
夜里混乱的气息正躁动不堪,这疯狂的打斗,激烈得像是要永远地持续下去。那疯子身上鲜血淋淋,林宗吾的身上袈裟破烂,头上、身上也已经在对方的攻击中挂彩无数。陡然间,下方的打斗停顿了一瞬,是那疯子忽然突兀地停止了一下攻势,两人气机牵引,对面的林宗吾便也陡然停了停,院落之中,只听那疯子忽然悲愤地一声长啸,身形再度发力狂奔,林宗吾便也冲了几步,只见那身影掠出武馆外墙,往外头街道的远处冲去了。
所有人都微微愣住在那儿。
此时武馆之中一片狼藉,廊道坍塌了一半,死尸横陈、血腥气浓重,一些未曾逃跑的好手打斗挑了附近的高处避开战斗。那疯子的杀意太过决绝,除林宗吾外无人敢与其硬碰,而即便是林宗吾,此时也被打得半身是血。他内功浑厚外功强横,长久以来,即便是史进这等好手,也未曾将他打成如此狼狈的样子,眼见着对手忽然冲向一边,他还以为对方又要朝周围开杀戒。此时则是站在那儿,手臂上鲜血淋淋,拳锋处皮开肉绽,微微发抖,眼见着对手忽然消失,也不知是愤怒还是错愕,脸上表情格外复杂。
大光明教这一番上来,真要对付什么宗师级的大高手,一拥而上自然也不止能调动眼前的这些人,即便是强弓、弩手若真要安排也能大量调集。只是林宗吾以武功称雄,这些年来单对单的比武无数,众人又岂会在这样的时候安排弓弩到场,那无论输赢都只是丢了“天下第一”的名头。只是这一番比斗,谁也想不到它会忽然发生,更想不到它会这样的忽然结束,那疯子进门起便一直带着无尽的悲愤,最后这声长啸之中也尽是愤懑郁结之气,仿佛从头到尾受尽了世人的欺侮。可是此时此刻,一群人站在废墟里、墙头上从错愕到心塞:自己这帮人,才是真的委屈。
“这是……怎么回事……”过了好久,林宗吾才握紧拳头,回顾四周,远处王难陀被人护在安全处,林宗吾的出手救下了对方的性命,然而名震天下的“疯虎”一只右拳却已然被废了,附近手下高手更是死伤数名,而他这天下第一,竟还是没能留住对方,“给我查。”
林宗吾指了指地上田维山的尸体:“那是什么人,那个姓谭的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查!”
这个夜里,沃州的混乱还未平息。呼啸的身影掠过街道,远处,沃州城衙门的总捕头得知混乱的事情后正在赶来,他骑着马,带着几名衙门的巡捕,拔刀试图拦下那带血的身影:“穆易你杀了郑老三……”众人各自执起兵器,那身影陡然冲近,最前方一柄长枪调转了锋芒,直掠过长街。
这锋芒一过,便是满地的鲜血横洒。
熟悉的街巷光景,添了与往日不同的乱像,林冲冲过沃州的长街,一路出了城,朝着北面奔行过去。
……
在那绝望的厮杀中,过往的种种在心中浮现起来,带出的只是比身体的处境更为艰难的痛楚。自入白虎堂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在手足无措中被打乱,得知妻子死讯的时候,他的心沉下去又浮上来,愤然杀人,上山落草,对他而言都已是没有意义的选择,待到被周侗一脚踢飞……此后的他,只是在名为绝望的沙滩上拾起与过往类似的碎片,靠着与那类似的光芒,自瞒自欺、苟延残喘罢了。
回不去了。
此后这绝望的十多年啊,颠簸辗转,在那碎片发出光芒的夹缝间,是否有他想要寻求的东西呢?成为了他妻子的寡妇,他们生下的儿子,此后这数年以来的日子……在看见尸体的那一瞬间,便如同镜花水月般让人迷惑。透过这惑人的光芒,他所看到的,终究还是许多年前的自己……
但他们毕竟有了一个孩子……
剧烈的打斗之中,悲痛未歇,那混乱的心绪终究稍稍有了清晰的空隙。他心中闪过那小孩的影子,一声长啸便朝齐家所在的方向奔去,至于那些饱含恶意的人,林冲本就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此时自然也不会在意。
他这一路飞驰迅若奔马,在黑暗中越过了城外蜿蜒的道路,热天的夏夜,路边的田间阵阵蛙声,稍远一点的地方还能看见村落的光芒。林冲担任捕快,对道路早已熟悉,也不知过了多久,靠近了附近的镇子,他一路从镇外穿行而过,抵达齐家时,齐家外围正有人敲锣打鼓召集人马。
一身是血的林冲自院墙上直扑而入,院墙上巡逻的齐家家丁只觉得那身影一掠而过,转眼间,院子里就混乱了起来。
若是在开阔的地方对垒,林冲这样的大宗师恐怕还不好应付人海,然而到了曲折的院落里,齐家又有几个人能跟得上他的身法,一些家丁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便被人单手举了起来,那身影喝问着:“齐傲在哪里?谭路在哪里?”转眼间已经穿过几个院落,有人尖叫、有人示警,冲进来的护院根本还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周围都已经大乱起来。
林冲绝望地奔突,过得一阵,便在里头抓住了齐傲的父母,他持刀逼问一阵,才知道谭路早先急匆匆地赶过来,让齐傲先去外地躲避一下风头,齐傲便也匆匆忙忙地驾车离开,家中知道齐傲可能得罪了了不得的强人,这才连忙召集护院,以防万一。
林冲随后逼问那被抓来的孩子在哪里,这件事却没有人知道,后来林冲挟持着齐父齐母,让他们召来几名谭路手下的随人,一路询问,方知那孩子是被谭路带走,以求保命去了。
林冲心中承受着翻涌的悲痛,询问之中,头痛欲裂。他毕竟也曾在梁山上混过,再问了些问题,顺手将齐父齐母用重手杀了,再一路冲出了院子。
齐父齐母一死,面对着这样的杀神,其余庄丁大多做鸟兽散了,镇子上的团练也已经过来,自然也无法拦住林冲的狂奔。
此时已经是七月初四的凌晨,天空之中没有月亮,只有依稀的几颗星星随着林冲一路西行。他在悲恸的心情中没头没脑地不知奔了多远,身上混乱的内息逐渐的平缓下来,却是适应了身体的行动,如长江大河般奔流不息。林冲这一夜先是被绝望所打击,身上气血狂乱,后又在与林宗吾的对打中受了许多的伤势,但他在几乎放弃一切的十余年光阴中淬炼打磨,心里越是煎熬,越是刻意想要放弃,潜意识对身体的淬炼反而越专注。此时终于失去一切,他不再压抑,武道大成之际,身体随着这一夜的奔跑,反而渐渐的又恢复起来。
激烈的情绪不可能持续太久,林冲脑中的混乱随着这一路的奔行也已经渐渐的平息下来。渐渐清醒之中,心中就只剩下巨大的伤心和空洞了。十余年前,他不能承受的伤心,此时像走马灯一般的在脑子里转,那时候不敢记起来的回忆,这时候此起彼伏,横跨了十数年,仍旧栩栩如生。那时候的汴梁、武馆、与同道的彻夜论武、妻子……
这一夜的追赶,没能追上齐傲或是谭路,到得天边逐渐现出鱼肚白时,林冲的脚步才渐渐的慢了下来,他走到一个小山坡上,温暖的晨曦从背后渐渐的出来了,林冲追赶着地上的车辙印,一面走,一面潸然泪下。
什么都没有了……
流了这一次的眼泪之后,林冲终于不再哭了,这时路上也已经渐渐有了行人,林冲在一处村落里偷了衣服给自己换上,这天下午,抵达了齐家的另一处别苑,林冲杀将进去,一番拷问,才知昨夜逃亡,谭路与齐傲分头而走,齐傲走到半路又改了道,让下人过来这里。林冲的孩子,此时却在谭路的手上。
林冲的心智已经平复,回想昨夜的打斗,谭路中途逃亡,毕竟没有看见打斗的结果,即便是当时被吓到,先逃跑以保命,此后必然还得回到沃州打听情况。谭路、齐傲这两人自己都得找到杀死,但首要的还是先找谭路,如此想定,又开始往回赶去。
随后又是一路的奔走,到得这天夜里,身体终究还是感到了饥饿。林冲在附近山间顺手抓了两条蛇,剥皮之后生嚼吃了,眼前长路无尽,他的身体终究两日两夜未曾休息,但即便坐下来,闭上眼睛,也是毫无随意,妻子的眼神、笑容、说话声在眼前转动,一袭白裙、栩栩如生。
便又是一路行走,到得天明之时,又是喷薄而出的晨曦,林冲在野地间的草丛里瘫坐下来,怔怔看着那日光发呆,正要离开时,听得周围有马蹄声传来,有许多人自侧面往山间的道路那头奔袭,到得近处时,便停了下来,陆续下马。
“快快快,都拿好家伙……”
“听飞鸽传书说,那厮一路南下,今日必定经过此处山口……”
“点子扎手,吕梁西山口一场大战,据说生生让他伤了二十余人,这次出手,不用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
“昨日金边集已经伤了那人的手脚,今日定不能让他逃脱了。”
“强弓都拿稳——”
“留下此人,每人赏钱百贯!亲手杀死者千贯——”
人群奔行,有人呼喝大叫,这奔走的脚步声听来有七八十人之多,人人身上都有武艺。林冲坐的地方靠着乱石,一蓬长草,一时间竟没人发现他,他自也不理会这些人,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朝霞,许多年前,他与妻子时常出门踏青,也曾这样看过清晨的阳光的。
七八十人去到不远处的林间埋伏下来了。这边还有几名头目,在附近看着远处的变化。林冲想要离开,但也知道此时现身颇为麻烦,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远处的山间有一道身影飞驰而来。
这七八十人看来,都是在埋伏一人。只待他们打起来,自己便能离开,林冲心中这样想着,那奔马近了,林冲便听得有人低声道:“这人极厉害,乃是绿林间数一数二的好手,待会打起来,你不要上去。”
“……爹,我等岂能这样……”
“你知道什么,这人是赤峰山的八臂龙王,与那天下第一人打得有来有往的,今日他人头贵重,我等来取,但他垂死挣扎之时我等少不了还要折损人手。你莫去作死凑热闹,上头的赏钱,何止一人百贯……爹自会处理好,你活下来有命花……”
这对父子的话说完未过太久,身边陡然有阴影笼罩过来,两人回头一看,只见旁边站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脸上带着刀疤,新旧伤势混杂,身上穿着明显短小破旧的农夫衣服,真偏着头沉默地看着他们,眼神悲苦,周围竟无人知道他是何时来到这里的。
父子原本都蹲伏在地,那年轻人陡然拔刀而起,挥斩过去,这长刀一路斩下,对方也挥了一下手,那长刀便转了方向,逆斩过去,年轻人的人头飞起在空中,旁边的中年人呀呲欲裂,陡然站起来,脑门上便中了一拳,他身体踏踏踏的退出几步,倒在地上,头骨碎裂而死了。
所有人顿时被这动静惊动。视野那头的奔马本已到了近处,马背上的男人跃下地面,在于奔马几乎一样的速度中四肢贴地疾走,犹如巨大的蜘蛛劈开了草丛,顺着山势而上。箭雨如飞蝗起落,却完全没有射中他。
林间有人呐喊出来,有人自树林中跃出,手中长枪还未拿稳,陡然换了个方向,将他整个人刺穿在树上,林冲的身影从旁边走过去,转眼间化为疾风掠向那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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