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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花园物业严,外边车不让进,只能送到大门前。归念跳下车,自己走回去,手里攥着两只画轴,冻得几乎没了知觉。
小区前后几排别墅,归家的在后边,靠中心湖的是陈家,已经很多年没人打理了,小花园里的杂草长成一片。
归念脚一停,鬼使神差走过去。
从归家宅子到陈家最近的路就是湖上这座桥,不长,弯弯绕绕五十多步,这座桥她走了很多年,上学的时候、放学的时候,秋天的时候在桥上喂鱼,还有大白鹅……一幕幕都有他的影子。
她头回见陈安致,是个夏天。
那时她爸妈吵得厉害,家里每天都要碎点东西,两个文化人吵架,不说脏话,互相往心窝捅。
归念胆子小,有天晚上外边吵得厉害,她半夜十一点多跑出家门,路边截了辆出租车去了爷爷奶奶那儿。
老两口已经睡下了,大半夜被小区的门卫喊起来:“老先生,这是不是您家孩子啊?”
八岁大的孩子,穿着睡衣拖鞋,身上一毛钱没装,深夜跑了半个城市,来找他们。爷爷奶奶的名字也叫不出来,得亏记着小区名字,保安带着她一路找过来。
差点把老两口吓死,又问了两句,知道是儿子儿媳夜里吵架,两人难受得一宿没睡觉。归念爸妈也顾不得吵了,凌晨从市里赶过来。
自离家出走的那天开始,归念连着三五天没开口说话。
一家人着了慌,慌里慌张把人送进医院,给她看病的是一个老医生,没做检查,和归念聊了两个小时,给她确了诊。
那时的她还不明白,只记得出来以后,全家人都异常得沉默,去学校给她请了长假。
不再去学校了,归念也不问,爸妈和爷爷奶奶天天因为她吵架,说着说着就会吵起来,有的她能听明白,有的听不明白。
那个老医生给她看了很多年的病,慈眉善目的样子,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笑眯眯问她:“念念平时有什么爱好没有呀?唱歌跳舞呀,弹钢琴什么。”
归念想了想:“练字,画画。”
归爸爸平时恨不得吃住都在公司,至于归妈妈,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能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一家三口每晚同张餐桌上吃顿饭,维持着基本的交谈。剩下的时间,归念全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给她一本字帖能练一个月,绘本也是一样。
在爷爷家住了几天之后,爷爷跟她说,找到了书法老师,人家画画也可厉害了。
这是归念头回去陈家。
归爷爷牵着她,牵得紧紧的,那时她是个有病的小孩,全家人都紧张得厉害,出门要紧紧拉着手,怕她一眨眼就没了。
陈家的宅子比归家要好看,陈母爱养花,所有阳台窗台的边角缝隙都叫她用各种色彩点缀满了。
那时陈安致的父亲还在世,跟归念爷爷一个年纪,听闻来意,笑着摆摆手:“我是真带不动啦,七老八十了,上回一个老朋友送了几个孩子到我这儿,也不好好练字,满地跑,看得我都眼晕。”
又说:“安致现在挺闲的,他在带班,我瞅着教得也挺好。”
归念爷爷和陈父就着陈安致聊起来,话题不外乎归爷爷夸他年轻有为,陈父自谦不不不。
坐了一会儿,归念看见他。大热天,陈安致是从市里匆匆赶回来的,额头有些汗,却一点不显狼狈。
那是归念头回见那么雅的人,他刚做完一个宣传传统文化的活动回来,穿着汉服,袖摆飘飘,走起路来都像是在画画。
很快上楼换了衣服,听长辈在谈他,也不插话,给归念榨了一杯西瓜汁。
老人家爱唠嗑。大概是看归念一人坐那儿,闷闷不乐的样子,陈安致接了个电话,回头跟她说附近有个商场在开航模展,问她要不要去看。
“航模展?”
归念唰得扭头,看归爷爷。得了允许以后,爬上了陈安致的车。
航模展离得不远,就在旁边的CU大厦,出了小区,拐两个弯就到了。
周六,人很多,陈安致提前被叮嘱过,怕她走丢,牵着她手不放。周围有很多小孩子,都是爸妈领着一起来的。归念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从没人带她来,踮着脚趴在展柜前,每一个航模都要看很久,听电子导播以慢腾腾的速度讲解完。
陈安致就耐心等着,垂眸看着她,心里同情居多。
归家的家境比陈家还要好些,有老爷子坐镇,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只是她那对父母……
“没人带你来过?”
归念摇摇头。
陈安致想了想,低声问:“平时也不看电视么?”
航模在那时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东西了,她却是第一次见。
个子不及他腰高的小孩模样有点呆,说话时咬字重,说得极认真:“家里不能开电视的,妈妈听到电视声音会头疼,会凶人。”
陈安致便不再问了。
归念的母亲一年前不是这个样子,那个女人温柔知礼,是典型的江南美人,说话声音都细细小小的。一年前查出怀了二胎,双胞胎,本来是喜事,可很快检查出一个婴儿畸形,无奈做了减胎。
打那以后归妈妈便草木皆兵,整个孕期几乎没有出过门,护着肚子,丁点小事便要一惊一乍,电视有辐射,凉风能要命。孕期情绪难测,归爸爸再哄也没能把人哄住,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归妈妈腹中另一个孩子没了胎心,做了引产。
归妈妈流产后抑郁,有段时间几乎是疯的。
归爸爸听了心理医生的话,带着妻子搬家、暂时避开了以前的熟人,换了个新的地方生活。可夫妻情分早在一次次吵架中吵没了,互相怨怪责难,全然忘了家里还有个大女儿。
归家的事在圈子里传开,裴颖也去开导过,回来有讲给陈安致听。
而眼下,陈安致揉揉归念的头,推着她肩膀带去了下一个展柜,“这里经常会开科技展,想来玩的时候就去找瑗瑗。”
瑗瑗?归念不知道是谁,也没敢问,一步一步紧跟着他。
一楼航模,二楼是一个室内飞行大赛,归念看他拿起了一个形状奇怪的遥控,胡乱摁了几下,几步外的一架四角旋翼就缓缓升起来,然后直直冲着她飞过来。
归念吓得跑了两步,听到陈安致的笑声,她回头一看,那只四角的旋翼竟追了上来,在她头上绕了两圈,又飞远了。
头顶低低的嗡响盘旋着,归念呆呆仰着头,听到他的声音。
“这是无人机。”
那是03年的夏天,那时的无人机还飞不了多远,也没现在那么多花样,归念记得有一个能拍照摄影的,有一个能洒水的,都要排好长的队才能玩到。剩下的机型就静静摆在展示柜里,写着名称和简介,什么巡逻机、反恐N9等等,高冷地不让人碰。
没多久,她听到陈安致接电话:“我在带一个小朋友玩……归伯家的……呵,好,晚上领回去给你看看。”
语气比对着她的时候还要温柔,仿佛蜜似的,再甜点就要化了。
航模展看完,天色还早,陈安致想了想,又开车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说是买笔墨纸砚和画具。
那时市面上的画具并不全,画材店里只有最普通的种类,质量并不如何。陈安致熟门熟路地开到一条老街,领着归念下了车,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
路两旁的店面越来越小,有杀猪杀鱼的,亦有卖花鸟杂货的,俗事与雅趣汇在一条街上。路边摆着一排鸣虫摊,一个个漂亮的小瓷罐装着绿色的大虫子小虫子,叫声很好听。
归念挪不动脚,看什么都新奇,像是走进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世界。
陈安致也不催她,专心地等。
他找的那家画材店在街尾,是朋友开的,与其说是店面,不如说是一间大仓库。各种画具和材料每种摞一摞,堆得比归念还高。
陈安致把她放到椅子上,自己每样捡了一套。笔墨纸砚、油画颜料、水彩、蜡笔、彩铅,画板和好几种画纸。很多很多,几乎装了他半个后备厢。
归念紧张得声音都哑了:“陈叔叔,爸爸不让我拿别人的东西。”
陈安致笑:“我是陈老师,跟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是朋友,不是别人。”
小孩好糊弄,被他绕进去了,呐呐说:“那……谢谢陈老师。”
回家的路上,她趴在副驾台上,一直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露出一个后脑勺,有点难过的样子。偏黄的短发像冰激凌一样绕起来,中间留下一个小小的发旋。
陈安致有心逗她,趁着红灯的间隙展开手心,伸到她面前。
“来,握个手。”
归念犹犹豫豫看他一眼,偷偷在裤子上蹭干掌心的湿汗,放上去。
陈安致笑着握了她一下。
“这是小画家的拜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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