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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他家?
云栖久被凉风呛了一口, 不住咳嗽,“开、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我把地址发你?”
许苏白可能在穿衣服, 听筒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云栖久慌了心神:“我……我也洗了澡了。”
他那边静了一秒, 笑声轻响:“我洗了澡, 你也洗了澡, 嗯……”
“嗯”这个音被他拉长, 富有玩味。
她赶紧解释:“我洗了澡也不出门的!”
“云六三, 骗人的话, 鼻子会变长的~”许苏白戳穿她, “你上次洗了澡,不还来参加笔试了么?”
云栖久:“……”
失算了,她忘了这一茬。
“要是不想来我家, 你可以直说,反正,很多人都不敢来我这儿。”
许苏白打开浴室门, 走出去,脚步声顿住, 接着是瓶盖拧开的动静。
他在喝水。
“为什么?”云栖久的好奇心被他吊起。
许苏白笑了声,压低声音, 阴恻恻道:“因为我家有蛇。”
“什么?!”她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笑得像个阴谋得逞的反派,不张扬,却令人毛骨悚然:“我家里, 养了好几条蛇。我每天回家, 都是为了按时投喂它们。”
云栖久噤声。
她被吓懵了。
许苏白自顾自地说着:“就连余灯和乔陆他们都没来过我这儿, 一个怕蛇, 一个花粉过敏, 啧。”
云栖久定了定心神,接上他的话:“花粉?”
“嗯,我这儿还种了很多玫瑰,品种还蛮多的。你喜欢玫瑰吗?我可以送你一束玫瑰,如果……你敢来的话。”
她想起他脖颈上的文身,又想起他的衔尾蛇指环,以及那幅玫瑰素描,唇瓣翕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苏白迟迟没等来她的答复,似乎有点遗憾:“看来,我们只能另外再约时间了。”
云栖久讷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把你课表发我一份,我挑个时间联系你?”
云栖久没多想,应下:“好。”
“那,等我联系你。”许苏白说完这句,挂断了电话。
云栖久拿下手机,愣愣地看着屏幕。
事态发展,早已脱离她的掌控。
她从纠结要不要打电话给他,变成了每时每刻都在等候他的来电。
云栖久都快要忘了,先前那个深夜躲在被窝里,泣不成声的人是谁了。
说好要放下许苏白,不再深陷的。
但他这人的魅力就摆在那儿,她无力抗拒。
他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
几天后,云栖久收到了助学贷款到账的短信。
她去自动存取款机查余额,取了点钱当生活费。
回到宿舍,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她的心脏突突猛跳,也没看来电显示,连忙关了宿舍门,去走廊尽头的小阳台接听电话。
她惴惴不安地“喂”了一声。
紧接着,那头的人开口了,是一道女声:“久久,吃晚饭没有?”
云栖久一愣。
不是许苏白打来的。
她心头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冰水,寒冷彻骨。
她终于想起要看来电显示了——是她大姨周雪。
忽然有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错觉。
“还没,等下去吃。”她回,喉咙涩巴巴的。
“记得要按时吃饭,别总让人担心。”
周雪说着,估计是觉得寒暄得差不多了,切入正题:
“你妈跟我在国庆那几天,打了那么多通电话给你,你怎么一个都不接呢?国庆七天假,你不回家,也不来我这儿,那你都去哪儿了?”
云栖久站在围栏边俯瞰。
楼下是一片人工湖,倒映着天边的晚霞,周边栽种着四季常青的树木,还算赏心悦目。
有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
她不卑不亢地回:“我在学校学习。”
周雪不悦:“你回家或者在我家也能学习!都放假了,学校食堂也关门了吧?那你都去哪里吃的?云栖久,你才多少岁,别以为上了大学,就能乱来了!”
云栖久听惯了她咄咄逼人的口吻,可是,不管听多少次,都还是觉得难受。
“我就在学校吃的,我没乱来,我什么都没做!”
“你还学会顶嘴了是吗?!”周雪厉声道。
一句话,云栖久瞬间没了声儿。
她咬紧下唇,紧握手机的手因愤恨而发抖,另一只手则攥紧了不锈钢围栏,手背青筋暴起。
“我这都是关心你,为你好才说你,如果换作是别人,我会这么管别人吗?!”周雪质问她。
云栖久不说话。
夜里风大,吹得她身体发冷。
周晴管不了再婚的丈夫和继子、儿媳。
周雪管不住飞黄腾达的丈夫,和不学无术的儿子。
她们的手只能伸向她。
在周晴和周雪这俩姐妹面前,云栖久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
否则,就是顶嘴,就是大逆不道。
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能习惯她们的控制欲的,亦或者,她们能够找到别的宣泄方式,转移对她的控制欲。
可惜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接受她们可怕的控制欲,她们也无法放弃对她的掌控。
云栖久一直都觉得,自己挺乖的。
但是,在她们眼里,好像并不是这样。
比起乖乖女,于她们而言,她更像个潜在的罪犯,随时都有可能道德败坏,做出违法犯罪的错事。
手机里,周雪还在数落她的不是,句句不离她没良心,不懂得感恩,还不服管教。
云栖久把手机拿开,没心思去听。
她怕自己听着听着,会想起在她家寄宿的那几年。
她不能想,一想起来,情绪很容易崩溃的。
她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拥有新的大学生活,不想再受她们的影响了。
周雪含沙射影、指桑骂槐、阴阳怪气地咭咶了许久。
似乎是累了,她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和风细雨地说:
“久久,周末来大姨家吃饭吧,大姨都好久没见你了。”
云栖久咬牙咽下剧烈翻涌的情绪,轻轻“嗯”了一声。
周雪终于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弯月高挂,星子散乱地点缀在夜幕上。
这个时间点,很多学生已经吃过晚餐,三三两两地回宿舍了。
经过走廊拐角的小阳台,发现有人,不由得多看一眼。
未免失态,云栖久背对他人,趴在围栏边,大口大口地做着深呼吸,努力排解胸口的愤懑。
抓在手里的手机,再次唱响手机铃声。
云栖久擦掉眼眶里的清泪,默数五个数,把手机翻过来。
见是许苏白打来的,她接通电话。
许苏白那边哜哜嘈嘈的,也不知是在哪儿。
两人都没出声。
过了半晌,许苏白破功般,笑了:“我的手机变成哑巴了?”
云栖久把手机拿开,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才说:“我还以为是我的手机听不见了。”
两人说完,突然又安静下来。
五秒钟后,诡异的寂静中,他们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云栖久笑得眼泪直掉,弯下腰,贴着墙面,蹲在地上。
透过栏杆的间隙,看到人工湖边的灯光渐次亮起,灯光倒映在水中,像是月亮掉进了湖里。
云栖久止住笑,音色尚带鼻音,哑声问他:“你有空吗?”
许苏白顿了一秒,爽快应答:“有。”
云栖久屈指弹了下不锈钢栏杆,“叮”的一声,在耳畔荡漾。
她指尖轻抚冰凉的栏杆,悄声说:“我想见你。”
许苏白那边的嘈杂声响隔得远了些,他挑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和她聊着。
“那就来见我。”他说。
打火机盖子被他打开,“咔嚓”一响,随即,是他吐出烟圈时发出的轻呼。
云栖久闭上眼,能想象到,他叼着烟,吊儿郎当地说话的痞样。
云栖久扶着身后的墙壁,缓缓起身,“我顺便把衬衫还你。”
许苏白:“你想什么时候还都行。”
云栖久往宿舍走去,闻言,扬高眉梢,“那我下次再还你?”
许苏白语调迷昧:“但这次,你说你想来见我。”
云栖久开门的动作一僵,眼眶蓦地红了,一滴眼泪划过脸颊,砸在手臂上。
她讨厌周雪,讨厌理科,也讨厌荷宿这座城市。
但是,因为许苏白,她选择了理科,选择留在荷宿,来到荷宿大学。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对他的爱意,能胜过她对任何人事物的厌恶。
她有预感——
她这辈子,只会有这么一次,这么不遗余力地去爱一个人。
“你把地址发给我吧。”云栖久说着,开了宿舍门。
宿舍静悄悄的,没开灯,一个人都没有。
挂断电话后,云栖久去洗了把脸,重新拿起手机,许苏白已经把地址发给她了。
她把许苏白的衬衫装进纸袋里,挎上小包,走出宿舍。
包里的手机一震,她拿出来看,短信是徐娅发来的——
【久久,你下午有事,所以我就没拉上你一起吃饭了。刚刚余灯跟我说,今天是牧天(就是机械工程那个)的生日,说要带我去免费蹭饭,你吃了没?要不要过来?】
接着,徐娅把吃饭地点发给她。
云栖久看着那个饭店的名字,有些怔愣。
这地址,和许苏白发给她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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