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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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师宴的日子定在了八月二十日。

因为, 纪华池不仅将现在就读小学的小崽子们给叫回来。

还把曾经从巫氏爱心小学辍学、毕业，现在就读巫山学院的学生，全都给喊了回来！

等到谢师宴当天。

巫山小学的食堂里, 五十张大圆桌摆得满满当当。

正在上培训班的厨师被临时拉回来，从天没亮就开始忙碌，才能赶在12点之前, 准时开宴。

上午九点。

操场上便热闹了起来。

家住牛角村的小崽子们来得最早，正跟小伙伴们一起在追逐打闹。

老师们则是三两成群，闲话家常或追忆往昔。

而负责这次宴会的工作人员, 则忙得脚不沾地。即使空调开到最大，也个个浑身大汗淋漓。

纪华池从后厨走出来，环视了一圈，一眼就找到了伫立在人群中的邵星纬。

他走过去拍了拍邵星纬的肩膀：“看什么呢？”

邵星纬的目光, 追寻着正跟小伙伴四处打闹的小胖墩：“那个孩子多大了？”

纪华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啊, 这小胖子啊。下学期五年级了，11岁左右吧。怎么了？”

听到这个时间点, 邵星纬眼中闪过一抹光。

但他又看向孟宝贝那胖嘟嘟的脸，其实这么仔细一看的话，那一丁点熟悉感就都被脂肪给挤跑了。

一时之间，竟叫他也无法下判断。

纪华池推了推邵星纬的肩膀：“别看了, 麦克风我落在新校区了，你去帮我拿一趟。”

“好。”邵星纬也没有纠结，反正人在这里不会跑。

随着日头升高，食堂里也越来越人声鼎沸。

学生们都陆续来齐了。

从巫氏爱心小学成立至今，他们已经共度了七个冬夏。

今天来参加谢师宴的学生们，最小的才一年级，但最大的已经18、9岁。

这群学生站在一起, 让人不由得感慨岁月的流逝。

五位退休的老教师，今天都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服，左胸别着一朵小红花。

正精神抖擞地，跟老伙计们聊着天。

戴项禹看着老伙计们红光满面的模样，表情欣慰中又带着几分复杂：“你们这一走，可算潇洒了。留下我们这几个…”

“能者多劳。”已经67岁的杨修文，是学校里的老大哥。

他已经微微颤抖的手拍了拍戴项禹：“你是好样的，巫校长也有能耐。能够在退休之前看到孩子们的未来，我们也算安心了。”

其他老教师也都感慨地点了点头。

戴项禹看着杨修文一头银白的头发，声音有些酸涩：“文哥，你放心吧。我会看好这群孩子。我们的学生，以后会有大出息的。”

杨修文展颜：“我相信你，我们也都相信你。”

另一位63岁的老教师也道：“就是知道你们能带着孩子们走下去，我们才会没有后顾之忧地退休。”

“如果学校还是之前那样…我们就算走不动道，也不敢离开啊。”

提起之前那五年的时光，老师们都陷入了回忆。

当初巫氏爱心小学刚成立的时候，是有不少老师的。

可是后来学校经费不足，年轻的老师陆续跑了，学校险些办不下去。

就在这时，杨修文带着四位早已退休的老师挺身而出，才没让学校倒闭，孩子们失学。

大家一同咬牙支撑了那么久，现在学校环境变好，五位退休返聘的老教师们，也该回去安享晚年了。

只是分离总是难舍的。

戴项禹他们理智上知道，这是老教师们最好的归宿。

情感上，却舍不得五位亦兄亦友的伙伴。

就在老教师们眼眶酸涩的时候，突然一声清亮的“老师”传来。

九人一同转过头。

他们这才发现，原本在四处打闹的学生，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全都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孟元亮站在人群中，大喊道：“预备…起！”

五百多名学生齐声高喊：“老师，你们辛苦啦！！！”

学生们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食堂，让人一下子回到了每次下课时分。

那个时候，每次学生说完这句话，师生都会迎来短暂的分别。

然而这次…

老教师们脸上和蔼的笑容，险些支撑不住。

偏偏这个时候，有活泼的学生又零零散散地喊道：“老师，我们永远爱你！”

“老师，以后常回来看我们啊！”

“老师，我们会好好学习，好好听新老师话的！”

……

“老师，退休快乐啊！！”

学生们或稚嫩或清脆的声音，一声声传遍了广阔的食堂。

老教师们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听着那淳朴的话语。

本就泛红的眼眶终于绷不住，蔓延起一层朦胧的水汽。

有人背过学生，悄悄摸摸地抹了抹眼角。

看到老师们的反应，不知分离滋味的学生们，脸上笑嘻嘻的表情微微收敛了一些。

有感性的小崽子，也偷偷抹起眼泪来。

“好了。”戴项禹拍了拍伙计们的肩膀，“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怕让学生们看笑话。”

老教师们闻言，也连忙收起心中那点离愁，脸上也恢复了笑容。

小崽子们见状，现场气氛才稍微一松。

就在这时，一个比老师还高大的学生，有些扭捏地走到杨修文面前：“老师，你还记得俺吗？”

杨修文眯着老花眼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犹豫道：“你是…富贵？”

曹富贵憨厚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是我。老师好久不见。”

“我现在在县城校区读初中火箭班，明年就能升上高中啦。本来想着下学期我们搬回小学校区，以后就能见到老师了…“

曹富贵虽然很遗憾，但他已经18岁，情绪比小崽子们内敛许多，也没说太多伤感的事情。

他从身后掏出一个人形的小木雕，递到杨修文面前：‘’老师，这个是我亲手雕的，送给您。祝您退休快乐！”

杨修文看着曹富贵跟当年截然不同的外形，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这份礼物：“你有心了，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老师很开心。。”

杨修文小心翼翼地将木雕收进口袋里。但在他心中，比这份礼物更加贵重的，是眼前这孩子的成长。

当年，曹富贵是他们学校的第一届学生。

跟其他贫困的学生不一样的是，曹富贵是一个孤儿。

学校周末放假的时候，曹富贵无处可去，也没有饭吃。只靠喝水硬生生熬过两天。

结果在国庆假期的时候，曹富贵连续七天没吃东西，险些被饿死。

是杨修文把他捡回来，又悉心教导他的学业。

一转眼，当初那个瘦小如同猴子一样的孩子，已经长那么大了。

杨修文拉着曹富贵，听他说离开校园这些年的事情。

而其他四位老师身边，也逐渐被以前的学生围了起来。

大家从教这么多年，特别是在巫氏爱心小学的那五年，和学生们一起经历了实在太多太多。

不过一会儿，就连戴项禹几个还没退休的老师，怀里也塞满了小礼物。

学生们的热情，几乎都要把整个食堂塞满。

就在这时，霸道的食物香气传来。

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厨师们将一车车飘香的食物，摆到了圆桌上。

戴项禹大手一挥：“好了，有什么事情，吃完再说。”

正是馋嘴年纪的学生们，欢呼一声，呼啦一下，跟三五好友一起凑一桌，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村里的谢师宴，也没有在席间搞什么虚头巴脑的祝贺敬酒。

就专心吃！

等到大家都吃饱喝足之后，纪华池才带着音响设备，站在临时搭建的小高台上。

他笑眯眯道：“各位老师、同学。今天，是巫山学院第一届退休教师的谢师宴。”

“这些年来，我们一起共同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今天，有五位老师在完成了他们教书育人的使命之后，决定去经历新的一段人生。”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感谢老师们这些年来的辛勤付出，也让我们祝贺老师们，未来更精彩！”

纪华池话音刚落，整个食堂就被最激烈的掌声给填满了。

有的崽子手掌拍红了还不够，还去拍桌子板凳，势要弄出最吵闹的响声！

掌声一直持续了足足三分钟，才逐渐停歇下来。

纪华池这才继续走流程，请杨修文上台讲话。

又是一阵掌声过后。

当大家看到杨修文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上小高台的身影时，整个食堂都安静了下来。

杨修文微微一笑，对着麦克风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想要对你们的说的话，平时在课堂上、在学校里，已经都说完了。”

“现在，看到大家在巫校长的带领下越来越好，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就祝大家：学业顺利，前程似锦！”

杨修文苍劲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食堂。

众人又爆发了激烈的掌声。

接下来的四位老师，说的话跟杨修文大同小异。

他们为了这群大山里的孩子能有一个不那么糟糕的未来，一大把年纪不顾家人的反对，硬要来退休返聘。

如果不是真的对巫旭尧放心，他们就算干到走不动道，也绝对不会放手离开。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大概就是…

他们可能看不到孩子们，走到那个光明的未来了吧。

不过到了老教师们这个年纪，对生死和岁月已经看淡，倒也没有多少伤感。

当五位老师都讲过话之后，现场的气氛突然就沉寂了下来。

因为学生们终于意识到，他们最亲近的老师，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就在这时，纪华池喜气洋洋的声音，打断了大家都思绪。

“诸位，巫校长非常感谢这七年来，老师们对学校和学生们的辛勤付出。所以，他给老师们准备了一份礼物！”

听到巫旭尧的名号，大家下意识地就抬头看过去。

纪华池挥挥手。

邵星纬一个人，扛着一块两米长的大海报，走上高台。

大家定睛一看，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只见这海报上，是牛角山边缘延绵成一片的低矮山峰。

现实中野蛮生长的树木，在海报上变成了成片的桃、李树林。

在青葱粉嫩的树林中，点缀着一栋栋几乎跟自然融为一体的房子。

这些房子，有些是热闹的联排，有些是清静的独栋，还偶尔有几栋高层公寓。

在风景独特的地方，还有供人聚集玩乐的小广场、小公园。

在这片山脉中，所有的建筑没有统一的风格。

它们就仿佛是倚靠着自然而生长出来的。

又或许说，和自然融为一体，就是它们的风格。

在这样的房子里，人们会几乎感受不到房子与自然的界限。

心境和眼界都会随着一年四季，云起云舒，而变得通透、豁达。

这就是岛国设计师构思的代表作：桃李园！

桃李园的这片山脉中，没有任何一栋出众的代表建筑。

但这一整片山脉合起来，就是他的代表作！

这份海报的展出，还是设计师们的作品，第一次在师生面前公开。

国际顶尖的设计师得意之作，对于常年处于贫困线上的师生们来说，无异于一场审美的大革命！

大家看到这副概念图，久久不能回神。

最后，还是纪华池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咳咳，大家都看到了。这是我们学校，规划给退休老师们的住所——桃李园！”

“这，就是校长送给五位的礼物。”

纪华池笑吟吟地看向已经呆滞住的五位老教师：“杨老师，你先来挑一栋吧。”

杨修文闻言，下意识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的那份留给其他人吧。”

听他这话，其余四位老师也纷纷推辞。

他们自认为没为学校做出什么杰出的贡献，哪里敢要这么漂亮的房子。

纪华池：“哎，话不能这么说。校长说了，巫山小学原本的九位老师，将来都会奖励一栋桃李园的房子。”

“如果你们不要，那到时候九个人，可就没有什么机会再度团聚了。”

听到这话，老师们沉默了。

以后还能继续跟老伙计们相聚，这个诱惑对他们来说也太大了。

戴项禹是早知道这件事的，这是也劝道：“我打算明年也退休了。文哥，到时候我们九个人，就住隔壁。怎么样？”

纪华池笑眯眯道：“对啊，你们别担心。这些房子只是给你们住，不是直接把房子送你们。杨老师不用顾虑那么多。”

杨修文这下，表情已经非常松动了。

人群中的孟元亮又喊道：“老师，以后你们就住在学校里，我们就能随时去探望你们了呀！”

这一段段台阶都递到了脚下，杨修文也不再矫情。

跟大家商量一番之后，选中了一栋一层一户的九层公寓。

正好，他们一人一层。

纪华池将他们的选择记下：“桃李园下学期就会开始动工，还要劳烦老师们再等一等了。”

戴项禹笑道：“等！多久都能等！”

礼物送完，纪华池功成身退，将现场还给即将离别的师生。

大家一起共度足足七年，每个人对过去、现在、未来，都有说不完的话。

此时宽阔的食堂，却突然让人感觉有些逼仄。

那对于离别的不舍，对于未来的憧憬，对当下的感怀。

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充斥着整个食堂，让人不知不觉间，就红了眼眶。

一直到下午六点。

厨师准备的点心都吃到腻味，再不回家吃晚饭就要饿坏的时候。

杨修文才挥挥手：“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今天就这样吧，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他虽这么说，眼神却看向门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都到来。

戴项禹看着外面这天色，表情也有些遗憾：“好，文哥，你们保重。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嗯。”老教师们对视一眼，都带着淡淡的失望，准备跟学生们告别了。

就在这时，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都带着期盼地转头望去。

只见，那个一整天都没出现的身影，正双手插兜地朝他们走来！

小崽子们惊喜地高喊：“校长来啦！！”

五位退休的老教师，浑浊的眼珠也猛然一亮！

巫旭尧懒懒地扫过小崽子们。

刚刚还兴奋不已的小崽子，瞬间缩成鹌鹑。

巫旭尧：“……”

你们这怕不是叶公好龙。

没有理会这群善变的小崽子，巫旭尧径直来到杨修文他们面前。

“校长…”

杨修文抬头看着巫旭尧，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这个曾经让他们看不惯的青年，已经成为了巫山学院的主心骨。

即使他很少出现在人前，每次出现还会让人感到害怕。

但关键时刻，如果没有看到他的话，反而会让人心又不安。

巫旭尧垂眸看向五位退休的老师，从乎兜里掏出五串钥匙：“先暂时住着吧。”

老教师们：？？？

跟在巫旭尧身后的纪华池解释道：“老板担心你们回家住不好，就给你们租了五套小别墅。”

老教师们：！！！

杨修文又连连摆手：“这，使不得。我们回家怎么会住不好呢。不用这么浪费。”

巫旭尧却不管他的推辞，直接一人塞了一串钥匙：“爱住不住。”

五位老师：“……”

巫旭尧眼眸微抬：“等桃李园建好了，就接你们回来。”

听到这话，老教师们沉默了。

回来。

是啊，他们这次是离开。

总有一天要回来的。

杨修文看着手里的钥匙，忽然也就看开了，笑道：“那我们就暂时住在这里，等校长接我们回来。”

巫旭尧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眼尾扫过一旁眼巴巴的学生们，忽然没头没尾道了一句：“放心。”

听到这两个字，老教师们仿佛一下子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心中的惆怅和遗憾被瞬间冲淡，只剩下对美好未来的坚信。

他们相信，有巫旭尧在，即使自己将来看不到，孩子们也必定能走到那个光明的彼岸！

巫旭尧的到来，给这场谢师宴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再如何依依不舍，也该散去了。

晚上七点。

戴项禹看着空荡荡的食堂，长长叹了口气。

然后，再度打起精神，和剩下的三位老伙计，继续他们的路。

翌日。

谢师宴的氛围还没散去，巫山学院却已经恢复了忙碌的工作。

下学期的招生、新教材的整编、新校区的装修，都进入了紧张的最后时刻。

这时候，司琳忽然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司琳经过这两年的历练，整个人跟当初来面试时，已经大不一样。

黑长直的头发剪短，露出了干练的一面。厚厚的眼镜也换成了隐形款，少了几分书呆气，气势温和中不失凌厉。

不过，在见到巫旭尧的时候，该怂还是得怂。

司琳小心翼翼地在巫旭尧对面坐下：“校长，您找我有事吗？”

巫旭尧眼眸微抬，看向司琳头顶上的数值。

她这次已经考过高级教师。

但距离特级教师的1000点数值，现在还差四百多。

巫旭尧收敛了眼神：“戴校长明年退休，你可以去接他的班。”

司琳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崔老师…？”

崔弘方现在是除了戴项禹之外，在巫山小学人气最高的老师。

而且他今年才四十出头，还能干十来年。在戴项禹要退休的消息传出之后，大家都默认他会是第二任副校长。

然而，巫旭尧只眼尾淡淡一扫：“他不适合。”

崔弘方虽然很爱学生，但他出身牛角县，也没出去外面闯荡过，眼界有限。

身为老师他是优秀的，但要当校长，却并不合格。

司琳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巫旭尧：“校长觉得我可以？”

巫旭尧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司琳自己了。

司琳闻言，陷入了沉思。

她考的教师资格证是高中的。

从一开始，她的人生规划目标，就是当一个普通的高中老师。

但是…

司琳忽然握紧了拳头，抬头坚定地看向巫旭尧：“校长，请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努力的！”

巫旭尧眼尾一扬：“好，我给你三个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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