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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又开了两个多小时, 开进山里,在一个小镇上停下来。
韩菁打了个电话,就招呼大家下车。
葛苇轻轻一扯, 在顾晓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塞在耳朵里的耳机, 就掉了。
葛苇塞进包里,走上前去, 跟韩菁勾肩搭背的。
好像那半边耳机,从来没有塞进顾晓池耳朵里一样。
顾晓池跟着熙熙攘攘的队伍, 走进一家有些破败的餐馆, 招牌上写着“春花”, 红色的瓷砖上有腻腻的油渍。
一个低马尾的女人, 穿一身干练的西装加大衣,迎上来:“苇姐,菁姐。”
是这次的责导。
这一次进山支教, 节目组花了大力气, 请的都是一线咖位的明星, 还有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因为是做慈善, 大家乐得参与。
怕老艺术家太辛苦,行程安排得不算密。在进村之前, 还能组织大家先在小镇上,吃一顿饭。
顾晓池刚在帮小平清点上课要用的道具, 拖在最后,和小平一起走进来的时候,不大的餐馆,基本上已经坐满了。
唯有一个座位还空着。
顾晓池瞥了一眼,座位的左边是葛苇。
按道理大家都会愿意挨着葛苇坐, 不应该呀。顾晓池又看了看右边,明白了。
右边是何苑晴。
连顾晓池都认识她。退出影坛的时候还上了新闻联播,大街小巷滚动播出。
得有八十了。中国电影的奠基人之一,后来也演了很多电视剧,从秦朝到清朝的皇后太后演了个遍。
演到后来,所有人见了她都想跪在她面前,说“太后吉祥”。
据说脾气不太好,在剧组经常把人骂哭。
小平机灵,快速溜到橙果娱乐后勤的那一桌:“加个椅子加个椅子。”
顾晓池抿了抿嘴,看看葛苇。
葛苇在低头玩手机,不知又看到什么傻雕视频,笑得龇牙咧嘴,拿给身边的韩菁看。
顾晓池向着那个空位置走过去。
路过小平身边的时候,小平低声说:“我敬你是条汉子!”
顾晓池坐到葛苇身边,葛苇还在跟韩菁一起看视频,好像顾晓池又化为了一团空气。
何苑晴问她:“你也是演员?”
顾晓池摇头:“不,我是苇姐的司机。”
何苑晴:“那挺好,没进演艺圈。一旦进了,就是表面上人五人六,背地里不三不四。”
桌上坐了好几位演员和歌手,此时脸上一阵黑一阵红的。
也没人敢反驳。
顾晓池明白了,何苑晴是加强版的葛苇。
菜端上来,很家常。酱骨头,白菜汆丸子,木须肉,炸花生米。
责导招呼大家:“开饭吧?”
葛苇面前的碗,还是90年代那种,用一层透明的塑料封着,昭示自己消过毒了。可不太洁白的碗上,分明还沾着点点黑渍。
葛苇拿起一次性筷子,戳那层塑封膜,戳不破。
顾晓池没说话,很自然的拿过葛苇面前的碗碟。
用自己的一次性筷子戳破了,又拿起面前瘪掉一块的铝制茶壶,往碗和杯子里倒满热水,拿起来晃了晃,倒掉,放回葛苇面前。
葛苇拿起筷子晃了晃:“饿死姐姐了。”
顾晓池正在帮何苑晴烫碗碟,此时又拿起何苑晴的一次性筷子掰开,两根筷子架成十字,来回摩擦:“这筷子上很多毛刺,您这样刮一刮,不然容易扎着手。”
何苑晴问:“你怎么知道?”
顾晓池说:“我家那边的小镇上,也都用这种便宜筷子。”
葛苇学着顾晓池的样子,掰开筷子互相刮,掌握不好要领,总是卡住。
顾晓池从她手里接过筷子,刮好了,放在她面前。
至此两人都没有看过对方一眼。
责导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敬各位老师。感谢各位远道而来,为山区的孩子打开一扇窗。”
大家举起小小的茶杯,里面的茶水深成琥珀色,杯底沉着茶渣。
杯子碰在一起,丁零当啷的。
众人的手腕聚到一起。顾晓池低头,看到葛苇的手腕从黑色皮衣里伸出来,白得发光,青紫色的血管淡淡透出来。
葛苇跟大家一起喊着:“干杯。”
她一向挺能活跃气氛的,咋呼得起来。
还是没理顾晓池。
握着杯子的手背,却碰到了顾晓池的手。举杯过去的时候一下,收回杯子的时候又一下。
手背凉凉的。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顾晓池抿了一口茶水,跟着众人一起坐下。
手背上还残留着葛苇皮肤的触感,鼻子里是葛苇身上的酒香和茶香。
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在任何人眼里,她们都是除了工作交集以外并不太熟的上下级。
顾晓池虽然挨着葛苇坐,却缩向何苑晴那边。
葛苇更是像只树袋熊,恨不得贴在韩菁身上。
两人之间的空隙之大,再坐一个人都没问题的那种。
何苑晴举着筷子看了一圈,抱怨:“我保暖内衣都穿XXL码了,这桌上全是肉,我怎么吃啊?”
责导马上去安排炒青菜。
等菜的时候,何苑晴的目光落在了葛苇身上:“小葛,还没找对象啊?”
葛苇和韩菁对视一眼,用嘴型说:“苍天饶过谁。”
何老太太不仅嘴上不饶人,还特爱帮人介绍对象。
葛苇对前辈很尊敬,笑道:“我看上的看不上我,看上我的我看不上。”
经典推托之词。
顾晓池却听得心里一堵。刚吞下去的一颗丸子好沉,把整个胃都拽了下去。
是忘不掉……乔羽吗?
何苑晴叮嘱她:“别找演艺圈的,找个司机就蛮好。”
顾晓池正在喝水,被呛得咳嗽一声。
葛苇笑:“我的司机都是女的。”
何苑晴瞪她一眼:“女的怎么了?心胸别那么狭隘。你之前不是还跟那个模特,叫什么来着?”
有人提醒:“乔羽。”
何苑晴:“对!跟乔羽黏黏糊糊的。我跟你说乔羽不行,两个眼睛小灯泡似的,闪着贼光,一看就不踏实。”
葛苇轻声说:“她以前不那样。”
何苑晴:“演艺圈的人都那样,想要的比到手的多,永远欲求不满。你算好的了。找个司机、快递员、摊大饼的都挺好。”
葛苇哈哈大笑:“您说的我跟扶贫大使似的。”
“庸俗!”何苑晴气得抬起拐杖,越过顾晓池去戳葛苇:“你缺钱呀?你穷得就只剩下钱了。”
顾晓池想起,何苑晴以前和葛苇,一起拍过一部宋朝戏。
看起来两人还挺熟。
******
一顿饭吃完,葛苇都没跟顾晓池说过一句话,也没看顾晓池一眼。
吃完了往外走,葛苇陪着何苑晴走在前面,顾晓池拖在最后。
小平凑过来:“何老太太骂你没?”
顾晓池摇头:“没有。吃完还给了我一颗薄荷糖。”
小平大惊:“那她挺喜欢你呀!你对她做什么了?”
顾晓池想了想:“好像就帮她烫了碗筷?”
“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不应该呀。”小平又看了看顾晓池:“可能还是因为你长得好,小狼狗似的,又野又奶。”
眉峰很凌厉。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很安静,想事情的时候垂下来,显得有点可怜有点丧,让人很想摸摸头,帮她打打气。
小平总结:“也许你这种长相,对年上女性特别有杀伤力。”
年上么……
顾晓池望着葛苇的背影。
******
下午进村,路挺难走。车开了一半,下起大雨来,一路泥泞。
葛苇没再跟顾晓池坐一起,坐到了韩菁旁边。
少了那半边耳机,顾晓池连轮胎压着泥浆、滋水的声音都能听到。
整个世界,寂静得空旷。
进了村,顾晓池帮着小平,把道具搬进教室。
所谓教室,不过是低矮的泥坯房,墙里面的稻草都能瞧见,用不起砖。
摇摇欲坠的,风大一点都能刮倒的那种。
屋顶漏雨,地上放了四五个生锈的碗,接着。豆大的雨水打在里面,丁零当啷的。
教室里黑板都没有,全靠老师自带。还有CD机,铃鼓,沙锤,三角铁。
摄像机已经架好了,责导和几个摄像,站在教室最后排待机。
小平被韩菁叫去安排晚上住宿的事了。
顾晓池一个人站在屋檐下。
葛苇在教室里教孩子们唱歌: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
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
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
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
下面的孩子,脸有多脏,眼睛就有多亮。
望着葛苇,跟着她唱歌,全心的信赖。
葛苇的脸红了,嘴里叨叨咕咕:“cao这歌词谁写的,种那么多太阳干什么,这不晒都晒死了……”
责导在后面叫她:“苇姐!”
“对不起对不起。”葛苇挥挥手:“那句脏话,播出的时候帮我消个音。”
顾晓池站在屋檐下,背靠着墙壁,听得笑了起来。
瘦削的指间握着一支烟。
那天抽过葛苇的烟之后,就去便利店问:“有一种女士烟,薄荷味,很细,盒子是绿色的……”
买到了。
从那天开始,兜里一直揣着这样一包烟。
也不抽,就揣着。
想起那个清晨,葛苇沐浴在晨光中看着她。她身上的味道还残留在自己身上,嘴里却在说:“不要告诉任何人。”
像这些暧昧又勾人的小动作。
不要告诉任何人。
顾晓池点了一根烟,抽了。人的适应能力其实挺快,没有再咳嗽。
缭绕的烟雾,隔开了眼前的雨帘。
烟雾散开,雨滴又瞧得清楚了。从灰瓦的屋檐上落了下来,淋的人心湿漉漉的。
很沉。
也许心里面装了一个人之后,都会变得这么沉。
顾晓池沉默的抽着烟、看着雨,听到教室里葛苇的声音响起:“要不我换一首歌教你们唱?”
孩子们声音天真:“好。”
一阵沉默。应该是葛苇在思索。
顾晓池点了第二支烟,静静等待着。
眼前的雨更大了。
一阵歌声响起:
“我怀念有一年的夏天,
一场大雨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看着你那被淋湿的脸,
还有一片树叶贴在头发上面……”
葛苇勾人的声音,好像被这阵大雨淋得软了,化成了一块绸子、一缕烟,在人心上绕啊绕的。
顾晓池抽一口烟,望着不远处的树。
正值寒冬,树枝上光秃秃的。一阵风吹过,有些萧瑟。
小平走过来:“苇姐还在上课?”
顾晓池笑了一下:“教小孩谈恋爱呢。”
小平站到顾晓池旁边:“你往里站站,雨都溅你脸上了。”
顾晓池摸摸脸:“呃……是么?”
果然教室里,责导喊卡的声音传来:“苇姐,为什么选这首歌啊?立意不行吧?”
葛苇笑嘻嘻:“我还没唱完呢!我选这首歌是有正当理由的。”
葛苇继续唱:
“那时我们被困在路边,
世界不过是一个小小屋檐。
你说如果雨一直下到明天,
我们就厮守到永远。
Rain,falling in my heart……”
葛苇问责导:“听到没!还有英文!寓教于乐,又契合今天的天气,简直太合适了!”
责导:……
顾晓池手里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烧完了。她望着雨幕发愣,手指被烫得一缩,烟蒂丢在地上,踩灭了,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面,染了雨雾的湿气。
顾晓池重新站回小平身边的时候,雨还淅沥沥下着。
没停。
顾晓池心想:这雨……会下到明天么?
葛苇在教室里面喊:“小平,晓池。”
小平伸进一颗头去。
葛苇一脸无奈:“还是得继续种太阳,来帮忙呗。”
原来是叫小平和顾晓池进来,帮孩子们示范各种乐器怎么用。
葛苇自己拿着铃鼓。小平拿着三角铁,顾晓池拿着两个沙锤。
葛苇坐在讲台上,摇晃着铃鼓:“啦啦啦,种太阳!啦啦啦,种太阳!”
小平配合着她的节奏,每次唱到“太阳”的时候,就敲一下。
顾晓池摇晃着沙锤。沙沙,沙沙。
葛苇扫视着教室里的孩子,目光无意间扫到最后一排,顾晓池脸上的表情特冷峻,手里拿着沙锤摇得却特认真,漏了一个节拍,脸都红了。
又赶紧摇快了一个节拍追上。左右看看,好像在看有没有人发现自己。
没有,只有葛苇发现了,差点笑出声。
这么一个微小的表情,被顾晓池捕捉到了。
她想起在大巴上,葛苇闭眼假寐,与她一人一半耳机,用嘴型轻轻的说:“傻。”
是挺傻的。
沙沙,沙沙。
沙锤一下,一下,像敲击在人的心上。
顾晓池望向窗外,雨还在下着。
******
录完了教唱歌,责导和摄像撤了。
还没下课,葛苇想了想,问孩子们:“要不咱们玩游戏?”
小孩子最开心了。
玩“你比划我猜”,规则很简单,比划的人不能说话,让猜的人能明白自己在比划什么。
小平在一旁帮着写题卡,孩子们的题是各种农作物。
也许是对农作物太熟,彼此终日厮混在一起,又默契,一分钟内猜对了七个。
轮到顾晓池和葛苇,葛苇觉得农作物肯定没戏,提议:“猜水果吧?”
顾晓池点点头。
葛苇摩拳擦掌:“不能输给小学生呀!”
顾晓池想起,葛苇发自拍的时候,还跟自己比胸的大小来着,也不知这人的好胜心怎么这么强,小孩儿似的。
小平写好了题卡,顾晓池比划,葛苇猜。
苹果和柚子都猜对了。到还剩十秒的时候,猜对了六个,最后一题是“草莓。”
顾晓池比划一个三角形。
葛苇:“西瓜!”
顾晓池又在三角形上点点点。
葛苇:“就是西瓜啊!这不是西瓜籽么?”
时间快到了,葛苇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快输了不开心了?
顾晓池想了想,给自己系上一条无形的围裙,伸手拧开水龙头,假装在清水下搓洗。
葛苇灵光一闪:“草莓!”
“叮”一声,时间到。
葛苇高举双手:“Victory!”
小孩们一脸不服:“最后一个怎么猜到的嘛?”
小平也觉得奇怪,问顾晓池:“最后一个,你比划得什么意思啊?”
顾晓池笑了一下:“就……洗草莓呗。”
没有说更多。
有秘密的感觉真好。
葛苇指着挂在教室墙上的一幅画:“这谁画的?你们输了,送我一副画吧。”
一个小男孩站出来,给葛苇画像,脸画成柚子,头发像海带,葛苇却开心得不行,把画递给小平:“帮我裱了,挂家里。”
又拿出包里的巧克力分给孩子们。
“这是什么?”顾晓池没座位,蹲在教室最后面,她身边的一个小女孩,拉拉她的袖子问她。
顾晓池告诉她:“这叫巧克力,有点甜有点苦,很好吃的,你试试。”
难得愿意说这么多话。
她小时候也没吃过巧克力,第一次吃巧克力是在高三,别人恐怕很难想象。
那是她写信告诉资助人,自己考上了美院,资助人回信鼓励她,并寄上了一盒巧克力作为奖励。
顾晓池把巧克力喂进嘴里。
那是一块黑巧。有点甜有点苦,后味还能尝出很多的酸和很多的涩。
味道层次之丰富,好似一个即将展开的新世界。
现在想想,那盒黑巧,是韩菁挑的,还是葛苇挑的?
黑巧的包装纸,顾晓池直到现在还留着。
小女孩听了顾晓池的解释,把手里的巧克力喂进嘴里,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一次葛苇分的是牛奶巧克力,更讨小孩子喜欢。
顾晓池笑了起来。
把自己手里分到的一块巧克力,也递给小女孩:“这个也给你。”
小女孩眼睛亮亮的,生了冻疮的脸有一些红:“谢谢姐姐。”
顾晓池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包巧克力的糖纸能给我么?”
小女孩很大方的给她了。
顾晓池小心翼翼的揣进口袋。
******
下课以后,节目组还安排了一个环节,给孩子们准备晚饭。
给一所小学的百来个孩子做饭,几个明星显然人手不够。
幕后人员也一起来帮忙,大家也不分什么了,一起坐在镜头下忙活。
葛苇和韩菁一起坐在院子里择菜。
没有同期收音,不碍着她们聊天。
韩菁看葛苇择菜,看得直皱眉,踹了葛苇的小凳子一脚:“豆角得把筋撕了呀,不然吃到嘴里老死了。”
葛苇笑嘻嘻:“老得跟你似的么?”
韩菁晃着一根豆角,轻轻打了葛苇一下:“你不跟我一样老啊?老腊肉一块。”
葛苇叹了口气:“所以得跟聂小倩似的,吸吸年轻人的精气啊。”
她问韩菁:“我找个小鲜肉谈恋爱怎么样?”
韩菁反问:“谈恋爱?”
葛苇说:“乔羽不是订婚了么?”
韩菁又问:“乔羽订婚了,这事儿就完了?”
葛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或许吧。”
顾晓池站在墙根后。
她是炒菜那一组的,几个人合力把灶里的柴火生好了,派她过来,问问菜择好了没。
却听到了葛苇和韩菁聊天。
葛苇想……谈恋爱?
为了治愈乔羽订婚带来的情伤么?
顾晓池问自己:那你愿意么?
答案像从泥土里开出的花,颤巍巍的细弱枝芽,开出一朵名为“愿意”的花。
那样卑微,又那样欢喜。
顾晓池望着前往,屋檐下还如断线的珠子一把,挂着淅沥沥的雨珠。
顾晓池想起葛苇的歌声:“如果雨一直下到明天,我们就厮守到永远。”
如果雨一直下到明天。
试试表白好不好?
雨会下到明天么?顾晓池手伸进兜里,摸着硬硬的烟盒,掌心里沁出一层薄汗。
******
收工的时候夜里十点了。
所有安排的环节圆满完成,明天上午还有一场运动会,录完就可以回邶城了。
和校长一起聚餐,节目组率先捐了五十万,感动得一个四十多岁大男人,眼圈都红了。
举起酒杯,非要挨个挨个敬。
连顾晓池都不放过。
顾晓池觉得受之有愧,推辞:“我只是司机。”
校长坚持:“那也感谢你们一起来这一趟!你是不知道,孩子们真的太苦了……”
校长有点忍不住,低头,拇指和食指揩过眼角的泪。
每天早上两个小时翻山上学,晚上两个小时翻山回家。教室不挡风不遮雨,冬天的时候伸手出来写字,僵得连铅笔都握不住。
图书角就那么十本书。十多年了还是那十本书,书页早都烂了,被粗粗的白棉线缝在一起。
孩子们却视若珍宝,看着看着,生满冻疮的脸上就绽开笑容。
责导也有有些动情,眼眶喝了酒显得更红:“节目播出以后,会有更多人注意到孩子们的困境,会解决改善的。”
顾晓池看到葛苇,一个人悄悄溜了出去。
大家都被校长说得眼红红,没有人注意到她。
顾晓池兜里的手机,却震了一下。
顾晓池摸出来一看,是葛苇发的信息,简单两个字:“出来。”
顾晓池走出去。
葛苇在角落等她。山里的夜,路灯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葛苇的身影,隐匿在夜色中。只有一个忽明忽灭的烟头,一个小小红色的点,昭示着她的所在。
顾晓池走过去,葛苇叼着烟问她:“去镇上么?我好像看见有个电影院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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