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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不对,家乡不对,过往不可能有交集,也从未有过什么双生姐妹,任何角度去分析,沈银灯跟陈宛都不可能有任何关联,但偏偏,她就是像极了陈宛。
不是像极了,根本就是一个人,除了相貌和声音,她连偶尔的小动作都和陈宛一无二致,比如想事情时半侧了头轻咬下唇,再比如笑着笑着会无意识用手去扶鬓角。
秦放整个人都恍惚了,理智告诉自己不可能是,但是情感上控制不住,和沈银灯说着说着,眼睛突然发酸,赶紧转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又跟沈银灯道歉:“对不起啊。”
沈银灯挺善解人意的,联系之前秦放问她的话,心里也猜到几分:“是不是我跟你某个亲密的朋友……长的很像?”
“是。”
“她是……离开了?还是,不在了?”
“不在了。”
说完这三个字,秦放胸口一阵翻腾,眼前都模糊了,自己也说不明白,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沈银灯轻轻叹了口气,递了张纸巾给他,犹豫再三,伸手出去似是想拍他肩膀。
手刚触到秦放衣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抬头时,正对上司藤似笑非笑的目光,而颜福瑞就讷讷站在边上,嘴巴张的,比瓢还大。
***
司藤当然没那个兴致送颜福瑞出门,她只是纳闷似乎有好一会没见到秦放了,实在人颜福瑞察言观色,忙给她解惑:“秦放和沈小姐在外头讲话呢。”
沈小姐?沈银灯?她找秦放干什么?
颜福瑞起先觉得没什么,见司藤脸色不好,这才醒悟双方其实敌对,沈银灯不知会司藤私下约见秦放确实有些不妥当,赶紧跟在后头絮絮叨叨解释说司藤小姐可别想多了,这两个人呢其实不熟,之前见都没见过,秦放还让他拍沈银灯的照片认脸呢。
一开门,此情此景还真是出乎意料,司藤双臂一抱,就势背倚门框,问颜福瑞:“不熟?这是破镜重圆哪还是一见如故?”
沈银灯没想到跟司藤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稍一怔愣之后,脸上迅速冷了下来,目光中极具憎恨,毫不掩饰,对视数秒之后,对秦放说了句:“告辞了。”
说完了转身就走,走不了两步,身后传来司藤的声音:“慢着。”
沈银灯身子一僵,原地杵了几秒后,咬牙转身:“什么事?”
司藤却不理她,一双眼睛定定看颜福瑞:“你回去跟苍鸿观主讲,双方不算死敌,但也不是朋友。不通过我就把我手下的人约出来私聊,似乎不太好吧。麻姑洞虽然不是什么书香世家,但也不至于家教疏忽至此,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会。”
沈银灯知道她是故意奚落,打定了主意绝不回应,只是不住冷笑。
“到了我的门上,踩了我的地盘,不递拜帖不打招呼也就算了,见了我的面,居然转身就走,我跟沈翠翘好歹是一张桌子碰过杯喝过茶,算是长辈。让她沈银灯给我叩头,叫一声祖奶奶,也是不过分的。”
沈银灯扬起下颌,冷冷笑出声来。
“还有,有一点务必转告沈小姐。听说她跟我有仇,想必是心心念念要报仇的。但是报仇之前,请沈小姐多读读名人轶事历史传记,古人说,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勾践复国成功,概因他沉的住那一口‘气’,礼数周到,不露声色。但凡他像沈小姐这样,一见到吴王就跟个斗鸡似的,吴王早把他眼珠子转下来喂狗了。”
秦放有些尴尬,几次想出言劝说,想到司藤这性子,自己开口了只会更糟,也就暗叹着没有说话,沈银灯到底有点按捺不住,问她:“说完了没有?”
司藤向颜福瑞颌首:“颜道长走好,不送。”
***
回到院中,司藤径自坐到廊下的靠椅上,示意秦放对面坐下:“没什么要跟我交代的?”
秦放无奈:“不是你想的那么严重……”
司藤打断他:“我也知道,你这个时代,很多规矩不用守了,但是避嫌两个字,总还是会念的。我跟道门正是关系微妙的时候,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和沈银灯私下会面。”
又说:“今天给我唱了这么一出,必然是有前因的。我想来想去,你都没可能跟沈银灯见过面,除非是那天在会所,我让你追出去,你跟她打了照面,回来却不跟我讲,为什么?”
那天不跟她讲,是因为乍见到跟陈宛一样的面容,心头惊慌失措,一时鬼使神差瞒了下来,也不知司藤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前后那么一连,就能把他驳的无话可说,以后,还是跟她讲实话的好。
秦放决定不瞒她:“那个沈银灯,跟我最初的女朋友陈宛……长的一模一样。”
女人的重点有时候就是莫名其妙,女妖都不能免俗:“你都要结婚了,你还惦记你从前的女朋友?”
“不是……陈宛死了很多年了……”
这么一说就容易理解了,司藤想了想:“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我才不信这世上有两个人长的一模一样,要么是同一个人,要么就是双胞胎。哪怕是电视电影,那些一模一样的,最后还不是一个娘生的。”
秦放有点难受,轻声说:“真的一模一样。你说的情况我都问过沈小姐了,她自己也说不是。可是……我看着真的很像。”
“不过,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是要避嫌。她和陈宛不是一个人,以后,我避免跟她见面就是了。”
司藤反而笑起来:“别,两回事。”
秦放这么一说她就懂了,又是初恋又是一模一样,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那是正常的,反正那个安蔓出局是一定的了,秦放如果开启新的恋情,对沈银灯生出特殊好感也在情理之中,他要是风平浪静淡泊以对,反而值得怀疑了,再说了,感情这种事禁得住吗?
“你和沈银灯怎么样我管不着,只两点,一是管住你的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二是真跟沈银灯花前月下,选个我看不见的地方,我这个人虽然大度,看见她整天跟个斗鸡似的,心里也不舒服。”
说完了,也不管秦放如何的瞠目结舌,起身径直回房,秦放正暗自庆幸一场风暴终于过去,司藤忍不住又回头:“一模一样,是个人就跟你的女朋友长的一样,我还说你跟我的……”
入目所及,廊下暗光晕黄模糊,秦放就站在光影之中,微微低头,唇角带浅笑,像是无可奈何,又似乎浑然不放在心上,怪了,天天见他,从无异状,唯独此时此刻,如同醍醐灌顶猛然醒悟,他像极了一个人。
司藤蓦地住口。
等了半天没等来下文,秦放抬头看她:“你的什么?”
“别动!”
秦放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吓了一跳,司藤就站在身前一米多远,面色说不出的古怪,吩咐他:“头再低一点。”
什么意思?秦放满心疑窦,但还是往下低了低头。
“脸往右,再右一点。”
“下巴收一点,不要有别的表情……”
……
几番摆布之后,秦放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你。”
司藤盯住他看,少有的迟疑,很久才问他:“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是杭州人?”
“杭州。”
“那么,你的祖上,往前追溯,有没有人,去过青城?”
***
沈银灯火气不小,一路疾走,颜福瑞跟在后头一溜小跑的,快到住宿的酒店了才敢跟她搭话。
——“沈小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换了我也一样的……”
——“你就不要跟妖怪斤斤计较了……”
——“跟司藤小姐是说不通的,我跟她见面时,说她不应该给你们麻姑洞下咒,谁知道她说,下了又能怎么样,那么多道门,她不给别人下,只给麻姑洞下,那必然是麻姑洞不好!这样的歪理她都能讲的出来……”
沈银灯猝然停步,颜福瑞一个没留神,险些直撞在沈银灯身上。
“她承认是她下的咒?”
“是啊,她说敢做敢当,没什么好抵赖的。”
沈银灯愣了许久,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低声呢喃了一句:“她怎么会承认呢?”
颜福瑞不明白沈银灯问这句话的意义在哪里:为什么不承认呢,是她做的,她当然承认了,有什么不对吗?
他想问问沈银灯,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响起了张少华真人的声音:“沈小姐,大家都在等你了。”
***
一如既往,这样的“会议”颜福瑞是参加不了的,只能眼巴巴看着苍鸿观主房间的房门砰一声无情闭合。
还不到睡觉的点,瓦房在房间里看动画片,吵吵嚷嚷烦的很,颜福瑞索性去找王乾坤聊天——王乾坤虽然身在道门,但是和颜福瑞一般无二的参加不了高层会议。
怪了,王乾坤今天蔫蔫的没精神,把颜福瑞请进屋之后就躺在床上伸筋骨,过了会又做眼保健操,指头在鱼腰晴明丝竹空几个穴位上压啊压的,一问才知道是苍鸿观主今天给安排了工作,让留守武当山的道兄传了不少《妖志》、《地方异志》的文档版本过来,苍鸿观主浏览了之后,让他通读《滇黔妖志》,从里头列几个黔东著名的妖怪出来。
还有人给妖怪做志?那司藤是不是该被列入《青城妖志》?颜福瑞顺口问他,那有厉害的妖怪没有?
有!王乾坤登时就来了精神,噌地从床上坐起来:“康熙四十二年秋,黔东现巨妖,据说顶天立地,遮天蔽日,其状如伞。每穿州过府,必伤人无数血流成河。后来是麻姑洞出面,信传武当、青城、龙虎、齐云,又得隐士高人助拳,去妖一臂,重创此妖,由是妖踪绝。后人感叹此乃黔东第一妖患,遂名‘赤伞’。”
***
沈银灯只扫了一眼:“这是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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