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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光与暗的边界, 他们停了下来。
徐北尽意外地看到林檎被光幕挡了下来。他怔了片刻,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一盆冷水猛地浇灭了他心中那些暖融融的情绪。
随后, 徐北尽下意识看向了林檎。
而林檎似乎比他还迷茫, 但是那种迷茫并非是……并非是意外, 而是某种混杂着奇怪与恍然的情绪, 更像是:怎么现在才发现?
随后林檎说:“我不能出去。”他大概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 便又解释说:“我的意思是, 我不能去到窄楼顶层。”
徐北尽有点焦虑:“这……怎么会这样?”他忍不住握住林檎的手, 低声喃喃说,“不,这不可能……”
林檎摸了摸他的脸颊与鬓角, 然后说:“别担心,你去吧。”他停了停, 似乎是意识到徐北尽的情绪非常不好,于是更加轻柔地说,“真的,送你到这儿我就放心了。”
不然的话, 他真害怕徐北尽会迷失在这条所谓的“捷径”之中。
他甚至沾沾自喜地想, 要不是他, 徐北尽的旅途也不会如此轻松。
可是他不知道徐北尽在想一些什么。
……林檎无法去往窄楼顶层?
可是连徐北尽都可以穿过这层光幕!这是一条捷径, 这是向所有人开放的bug, 林檎怎么可能是那个例外?!
不, 不对。
徐北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林檎经历过不少——甚至可以说是很多的噩梦真结局, 但是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窄楼底层。当别人问起他为什么不去往更高层的时候,他总是说他不感兴趣,又或者根本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久而久之, 这个问题就成了所有人都会默契忽略的一件事情。
他们觉得林檎古怪、离奇,所以林檎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们都觉得,是啦,这就是那位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他就是这么奇怪。
可是……
如果是因为,林檎就是不能前往窄楼更高层呢?
一直以来,徐北尽都知道林檎的特殊性,可是他对于这件事情也百思不得其解。最开始他以为这是道具卡的作用,后来他又意识到,这可能是因为林檎的身份本来就很特殊。
他可能是一个NPC——因为他的确,压根就不像是一个人类!
可是,就算不是人类,既然他是这个游戏的一份子,那么为什么他无法去往窄楼顶层?为什么他会被挡在这层光幕面前?
……他的面板究竟是什么样的?
徐北尽此刻深恨自己是窄楼居民,而非任务者,不然的话,他就可以使用面板卡来查看林檎的身份了……他真的,完全无法理解林檎现在的状态。
而在这一刻,这样突发的情况,如同浓重的阴霾,压在了徐北尽的心头。
徐北尽在沉思片刻之后,突然抬起眼睛,迟疑着,然后问林檎:“你觉得……你可以离开窄楼底层吗?”
林檎茫然了片刻,似乎不太明白徐北尽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他奇怪地反问:“什么意思?”
“你可以去窄楼的更高层吗?”徐北尽换了一个问法,“之前你也经历过真结局,为什么不去窄楼的更高层呢?你对于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
“我不想去。”林檎想了片刻,然后回答,“至于可不可以……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去过。”
于是徐北尽的视线转向了那层光幕,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他喃喃说:“可是……你不能穿过这个……”
“……我没法……”
“林檎,你为什么知道你是没法去到窄楼顶层的?”
林檎顿了顿。
徐北尽看着林檎,看着这个向来性格坦率的、他的恋人。
他想的是,一直以来,林檎说他对窄楼的更高层不感兴趣,但是这种“不感兴趣”,就像是为了隐藏他“无法”前往窄楼更高层的一种借口。
……他其实只是无法离开窄楼底层。
终于,林檎还是说话了,他的目光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平和与诚实,他在徐北尽面前从来都是这样的。他从来不会遮掩任何,也从来不会说谎。
他就这样直白地说:“我就是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但是……”他的手指了指那片光幕,“我知道,我没法去这后面的地方。就像是一种本能。我去不了。我被……”
他冥思苦想了片刻。
徐北尽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久违的幽深与思索。
林檎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说辞:“我被禁止……前往那里。”
“禁止”?
这个词几乎一瞬间就让徐北尽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林檎担忧地看着他,连忙问:“怎么了?北尽,你想到了什么吗?别……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也是,我们都是。”
他的手指忧虑地碰触着徐北尽冰冷的唇瓣,他恨不得再度用自己的体温让徐北尽暖和起来。
林檎琢磨着,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是此刻徐北尽的神色让他无暇去想那么多。
突然地,徐北尽倾身抱住了他。
林檎手足无措。
在他们的感情中,徐北尽永远是那个被动、内敛、沉闷的角色。他不太会主动表达自己的情愫,尽管偶尔地,林檎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带着无奈的笑意。
那让林檎觉得自己被某种暖洋洋的东西包裹着。
他本能地认为那就是徐北尽对他的爱。
他们斗嘴的时候,林檎总觉得那是打情骂俏——或许也的确是吧,可是除了不久之前徐北尽把他拉过来亲吻之外,他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徐北尽主动的时候了。
林檎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不知疲倦地凑到徐北尽的身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而他认为徐北尽也已经习惯了。
所以当徐北尽主动抱住他,甚至林檎感到徐北尽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的时候,林檎一瞬间觉得有些慌张。他不知道徐北尽怎么了,他不明白。
……而徐北尽也不告诉他。
林檎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轻声问:“怎么了?”他想了想,以某种敏锐的直觉提问,“是我……我怎么了吗?”
“……不,你没怎么。”
“你又在瞒着我。别瞒着我,我很担心你。”
徐北尽沉默片刻。
最后,他反而说:“我不应该把你带到这里。你困在这里了。”
不管林檎的身份是什么——这个时刻他也来不及搞清楚了,哪怕他再怎么忧虑——总之,现在,林檎进退两难。
往前走,光幕不容他通过;往后退,徐北尽的噩梦已经结束了,那个贴图bug只会在徐北尽的噩梦中生效。换言之,前后的两个通道,都已经被堵死了。
林檎被困在了窄楼的边界之中。
徐北尽感到了后悔。说到底,将林檎带到这里是他的私心。在这个关头了,他希望能和林檎待在一起,这能让他安心一些。
可是……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会让林檎困在这里!
他懊恼而自厌,觉得自己做错了许多事情。他知道时间紧急,他在这里多待一秒钟,人类脱困的可能性就降低一些些。可是他却无法挪动自己的双脚。
他被某种沮丧的、忧虑的、消沉的情绪的泥沼困住了。
在这样黑暗的空间里,多年来始终沉积、压抑着的情绪,似乎一股脑儿地爆发了出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与弱小,他从未——
他从未拯救过任何一个人。
他失神片刻,不由得苦笑着想,他的确是泥足深陷,似乎多年来,他从未做到过正确的事情……当他目睹人类的遭遇而无能为力、当他将自己的恋人带到这般窘境而无法脱逃……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北尽突然感到自己的脸颊被人轻柔地蹭了蹭。
林檎像是蠢笨的小动物一样,用自己的脸颊轻柔而笨拙地蹭了蹭徐北尽。
徐北尽怔怔地看着他。
“……我想跟着你的。你说过,你永远不会抛弃我。不要觉得这是你的错。我想赖在你的身边,你也不能拒绝我。”林檎的声音中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
尽管他的说话语气还挺温柔的。
徐北尽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现在,北尽,人类和我都等着你来拯救。”
……徐北尽突然地、莫名其妙地被林檎的一句话逗笑了。
林檎不明白徐北尽为什么会笑,在他看来他已经努力说出一些严肃的话,以此来调动徐北尽对正事的热衷了——虽然他是不喜欢做这些正事。
他说:“别笑——真的,现在你说我困在这儿,而那些人说,人类困在窄楼里。我和他们,都得靠你来拯救了。”
徐北尽专注地看着林檎。
他说:“对。”
林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徐北尽的意思,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对一些东西毫无了解。比如此刻,他想,所以北尽是觉得,这个时候确实是应该做正事吗?
徐北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腾着的情绪与想法。
窄楼的边界——没有危险,对于林檎来说是这样的。那些数据、那些边缘的利刺,对于林檎来说都是一些小玩意儿。他不可能因此而受伤。
徐北尽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这里很黑。他又想。
他忍不住嘲笑自己的优柔寡断。他的恋人是窄楼的最强者,拥有普通人无法理解和企及的强大能力。但是他担心他,他害怕让他一个人呆在这儿。
曾经徐北尽想着一个人走过这段路,他没觉得恐惧和不安,但是此刻,他却因为要让林檎一个人在这儿待一会儿,而担心得不得了。
他不能不担心。在这个时刻……
“……我只想拯救你。”徐北尽想了很久,终于说,“你知道吗?人类是顺便的。”
林檎怔住了,他眨了眨眼睛。
“即便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没什么把握。有希望,可是我没有把握。”徐北尽喃喃说,“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
他没说他忘不了哪一刻。
最后他只是说:“我仍旧不敢相信,NE会站在人类的这一边。它一定有着另外的打算。”
而这种不确定,加上林檎那神秘莫测的身份,都在徐北尽的心头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让他在踏入窄楼顶层的前一刻犹豫不决。
他总觉得他还是没有全然的把握。
林檎略微困惑起来。他知道其他人都已经确认,NE是在帮助人类的。但是徐北尽不这么认为?
“NE或许是在帮助人类,但是它是一个人工智能……”说着,徐北尽沉默下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记忆,于是神情再一次变得倦怠与疲惫,“林檎,我只是……”
林檎看着他。
“……我只是不希望你掺和进去。”徐北尽说,“你跟着我,或许就可以避免人类的悲剧。起码……我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但是……”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让林檎与那些人分开、让林檎跟着他,就是他的私心。
如果幕后黑手因为他们的反抗行为而做出什么“惩罚”的话,那么林檎跟着他,去往窄楼顶层,那么或许……或许,林檎可以幸运地逃过一劫。
……但是就好像命运都在嘲讽他的私心一般。
徐北尽困惑起来,他游移不定,因为林檎被挡在了顶层之外,而感到了巨大的不敢置信。就好像当他意识到他在窄楼中的身份……而随后一切都……
就好像他注定无能为力。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什么都无法挽回……
“……也可能我们都会失败。”
徐北尽的目光定格在那层光幕上,微微出神,某种消沉的情绪逐渐爬上他的面孔。
但是就在这一刻,林檎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他说:“你不能这样。”
徐北尽恍然回过神,看向他。
“我确实被挡住了,我不能再跟着你一起去见那个什么该死的……NE。”林檎说,“但是你不能就这样自暴自弃。明明在进入你的噩梦之前,你还答应我了,要去度蜜月的。”
……徐北尽的脸色差点就没有绷住。
他发现林檎拥有在任何场合破坏气氛的能力。
林檎甚至都不关心其他任务者了——他从来也不,他也从来没有一种身为人类的自觉。
林檎还在愤愤不平地说:“你不能在这个关头放弃。我不允许……我们不会失败的。不可能失败。”
他断然说。
他又看了徐北尽片刻,然后轻柔地蹭了蹭他的唇瓣:“你看,我们还有更加深入的事情没能做完。我在这儿等你?”
徐北尽:“……”
他冷静地说:“这地方不行。”
“为什么?”林檎大为震惊,“难道这里还不能脱衣服吗?”
徐北尽指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想到这里来,需要凑齐十个任务者,还得找到那座迷宫。你就为了……那件事情,而这样大动干戈?”
林檎想了许久,然后说:“也不是不行。”他说,“我们现在不就在这儿吗?”
徐北尽:“……”
他终于还是恼羞成怒了:“你想都不要想!”
林檎这才遗憾地收起了种种妄念。
徐北尽看着他,哭笑不得。
经过他这样一闹,徐北尽心中翻腾着的情绪总算是和缓下来。
林檎无法去到窄楼顶层的意外,让徐北尽猝不及防,有些慌了神。但是,事情从来不会一帆风顺的,况且他们是在做这种意义重大的事情。
……他应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徐北尽沉默了片刻,随后真正平静了下来。那些刚刚还在沸腾的情绪,似乎已经彻底被清空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柔却无可辩驳地按了下去。
……就好像林檎刚才那样轻柔而无可辩驳地说,他们一定会成功的。
徐北尽觉得自己被林檎说服了。
他看了林檎片刻,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飞快地说:“这地方不行,别的地方还是可以商量一下的。”
林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在林檎说出更多令他觉得羞耻的话之前,徐北尽赶忙转移了话题:“我得走了。你……你就在这儿等我,明白吗?”
“明白。”林檎愉快地说,“等你回来……”
他还是向徐北尽要了一个缠绵的吻。
片刻之后,林檎注视着徐北尽的身影消失在光幕之中。
在那之后,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淡,最后消失。他静默地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冰冷而坚定。黑暗仿佛在一瞬间覆盖了他的身周,又仿佛永远无法侵蚀他的身体。
他安静地等待着。
*
牧嘉实等人在窄楼底层中,也安静地等待着。
他们回到了窄楼底层,与丁亿、蒋双妹、戴无、苏恩雅等人见面。除了神婆,神婆自然是回去找她的女儿去了。
甲一和甲二也没有回到更高层,他们停留在窄楼底层,等待着一个结果。尽管他们是中途才参与进来的,但是他们也是这件事情裹挟着的群体中的一员,他们也想第一时间得知自己的命运。
这些人自然而然地聊到了徐北尽噩梦的事情。
蒋双妹对此大呼小叫,完全不敢相信,窄楼中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于是,他们聊着聊着,就总是不自觉地看向窗外,看向那片终日翻滚着的灰雾。他们都习惯了窄楼外灰雾的存在。
窄楼中,每一间房子,外侧的窗户都可以看到灰雾。在此之前,那些雾气好像就仅仅只是天气阴沉的象征,毕竟,窄楼中从来不见太阳。
……但是现在,他们都知道了,灰雾的每一个分子,都象征着一个人的崩溃。
丁亿怔怔地看着外面。
在这一刻,她想,蒋双姊也在那儿吗?
蒋双妹在最初的震惊与意外之后,同样安静下来。
场面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寂静。
所有任务者,还有窄楼居民,或多或少都知道或者认识一两个沉沦的人类。他们疯掉了,然后消失了。然后他们再也没有出现在窄楼中。
人们好奇他们的去向,但是无从论证。
好像也有一些奇怪的传言,说他们其实是在窄楼之外——可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怀疑起了灰雾,而是基于一个简单的逻辑,既然窄楼中没有,那么也就只能在窄楼之外了。
有些人甚至以为,说不定他们疯掉了,就离开了这座该死的窄楼呢?
然而没有人敢于尝试这一点。
那些疯子在疯掉之前,以及疯掉的时候表现出来的,令人恐惧的疯狂以及自我的迷失,都让人们望而却步。他们不敢使用这么危险的办法去尝试逃离窄楼。
……也或许他们尝试了,而这些尝试的人,当然,也已经消失了。
总而言之,现在留在窄楼中的这些人,多多少少都还是有那么一份理智的。
你看即便是那些追求死亡的任务者,不也还是会在不同的噩梦中见机行事吗?
所以丁亿等人要做的事情,其实进展也不错。
他们很快就将话题从徐北尽的噩梦,转移到了徐北尽让他们去做的事情。
丁亿诚实地说:“能联系到的都已经联系过了。但是……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她疲惫地捏了捏鼻根,“现在的问题是,高层的任务者还有很多,需要足够的时间,等待这个消息的发酵。”
牧嘉实冷静地问:“需要多久?”
“……起码三天。”丁亿迟疑了一下,然后回答,“这只是估算。”
一旁,坐着轮椅的戴无兴致勃勃地掺和了一句:“如果让窄楼居民去通知呢?”
在NE放宽了限制的现在,戴无和苏恩雅都可以坐在这儿和任务者们一起交流了,尽管他们完全不想和彼此对话,并且隔得远远的。
没人知道这两人究竟为什么如此针锋相对。
顺带一提,戴无和苏恩雅能出现在这里,也让他们确信,NE果然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这也让他们更加的信心盎然。
如果徐北尽知道他们此刻的盲目乐观,那他或许会不自觉苦笑吧。
任务者和窄楼居民,反倒比他拥有更大的自信。
戴无的提议让其他任务者都楞了一下,他们的目光不自觉看向这名坐在轮椅上的窄楼居民。
一旁,苏恩雅……不,现在还是谢霁,阴阳怪气地说:“可是谁知道那群任务者会不会相信你的手下?”
戴无耸耸肩:“他们会相信的,我们起码可以试试。窄楼居民只需要通过噩梦就可以传递信息,不需要特地跑到更高层。况且,现在窄楼的更高层已经彻底乱了起来。”
相比之下,反而是窄楼底层更加平静一些。
当初绯和巫见传递信息的时候,因为种种意外,导致窄楼居民有问题的事情,在更高层传得沸沸扬扬。
加之更高层的窄楼居民多半都有些自暴自弃,所以当这件事情传出来的时候,他们几乎是毫无顾忌地表现出,没错,他们就是有问题。怎么,你们现在才发现啊?
在那之后,更高层的任务者纷纷感到巨大的震惊和惶恐。他们意识到,当他们连窄楼本身的真相都没有清楚了解的时候,又谈何逃离窄楼呢?
可是在了解了部分真相之后,他们反而又更加颓丧起来。
窄楼居民也是他们的同胞,好,不错,他们知道了——可这除了让他们意识到,幕后黑手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之外,还能带来什么吗?
希望?
狗屎的希望!
于是在这条消息之后,窄楼的更高层已经混乱了许久。
当然,再往后,关于终极噩梦的消息,似乎的确是让醉生梦死的任务者和窄楼居民清醒了一些,可也就仅此而已了。
丁亿对消息传递的效率面露难色,多多少少也是因为,现在窄楼更高层实在是过于混乱。
在他们进入徐北尽的噩梦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带着终极噩梦的消息去往了窄楼更高层。然而几天过去了,仍旧没有任何的回复。看起来,他们还是处在某种特殊的困境之中。
……混乱。
牧嘉实苦笑了一下,他忍不住丧气地说:“看起来,在我们想要拯救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自暴自弃了……”
贺淑君毫不留情地吐槽他说:“我看你才是自暴自弃第一名。”
牧嘉实:“……”
几名任务者全都不留情面地笑了起来。
似乎自从他们意识到牧嘉实究竟为什么会把“失败者”这三个字挂在嘴边之后,他们就逐渐开始了这种行为。牧嘉实心中恼火,但是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行吧。伤疤总应该撕开。他不能永远沉溺在过去的失败之中。
……况且那也不能说是,“失败”。更确切地说,他只是认清了自己的本质。
人总是会在某一刻认清自己,好的或者坏的,正义的或者伪善的。
想了片刻,牧嘉实就摇了摇头。
贺淑君见好就收:“说真的,你不能总觉得事情要往坏的方面发展。”她的语气轻松,“最坏的我们都已经熬过来了,还能比那时候更坏吗?
“我说的就是,刚刚进入窄楼的时刻。”
其他任务者也不由得走神。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刻比较特殊,所以他们不自觉顺着贺淑君的话想了起来。
关于……他们刚刚进入窄楼,那个混乱、野蛮、血腥、黑暗的年代。那个毫无希望的年代,充满了杀戮与背叛。人们想尽一切办法去往窄楼的更高层。
毫无秩序。
……有时候秩序意味着伪善,而那起码是一种秩序。
现在任务者们不紧不慢,不那么着急忙慌地去往窄楼更高层,是因为他们已经绝望了。可是这样的绝望反而令情况变得平静下来。
他们不再针锋相对,不再互相坑害。现在,卡贩子都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了。
在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
任务者们沉默了下来,他们几乎都经历过,并且从那个时代幸存。
而那些没幸存的?
看看窗外的灰雾吧,那就是答案。
气氛恍惚变得沉静了不少。刚才的浮躁与焦虑慢慢褪去。
他们继续等待着。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只等待着徐北尽与NE的对话……
想到这里,绯忍不住又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测。
徐北尽与NE的关系……
她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又看向巫见。
巫见疑惑地扭头看她。
绯最终还是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们觉得……他找NE,是为了什么?”
“终极噩梦。”牧嘉实说,“他是这么说的。”
“……终极噩梦。”绯喃喃说,“又会是什么呢?”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巫见左右看看,想了想,换了问题调节一下气氛:“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的噩梦,会是窄楼外面的灰雾。”
其余任务者全都一怔。
巫见摸了摸下巴,以一种他独有的敏锐和——呃,离奇的脑回路?——问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问题:“我的意思是,你们看,其他的窄楼居民……
“他们的噩梦,起码都是有依据的,对吧?就是他们各自在末日中的经历,尽管说……窄楼居民是在扮演噩梦主人,但是他们是有剧本的,而这个剧本,就是改编自现实,甚至就是现实的复演。
“但为什么……这名书店老板,他的噩梦会是窄楼……或者说,窄楼的,某个部分呢?他的噩梦就像是窄楼本身……?”
巫见迟疑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牧嘉实一时间恍然。
叶澜在旁低声呢喃:“是的……他的噩梦,不符合常理。”
一直以来,他们都忽略了这个问题。倒不如说,当他们在灰雾中醒来,并且又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们就被接踵而来的信息打懵了。
他们忙于接受那些关于末日、噩梦、窄楼真相的信息,但是却忽略了那个噩梦本身。
他们一早就知道徐北尽很特殊,可是……这未免也太特殊了!
同样在场的两位窄楼居民,戴无和谢霁,也纷纷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们都拥有各自的噩梦,但是现在想来,徐北尽的噩梦也的确是太奇怪了。
……他完全不像是一个窄楼居民。而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也似乎预示着,他的确不是。
他们低声分析着种种可能,到最后,话题终究还是转回了末日,以及窄楼本身。
“人类在末日之后,居然困在了这个游戏中……”戴无苦笑着,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比其他人都要复杂的意味,毕竟他在这个游戏的副本中,可以自由行走。
这真是一件无比滑稽的事情。
他不过是感叹一句,但是绯和牧嘉实却下意识异口同声地惊呼:“游戏!”
戴无眨了眨眼睛,迷茫地问:“怎么了?”
“游戏……游戏……”绯不停地呢喃着这两个字,“……游戏!”
牧嘉实的语速飞快:“这是一个游戏……而无论如何,这个游戏本身是存在一定的合理性的。”
其他人都楞了一下。
沈云聚突然开口说:“你的意思是……他的噩梦,是这个游戏本身的设定?”他迟疑了一下,声音低得没有让任何人听见,他自言自语,“……就像是那个游戏策划?”
牧嘉实说:“就好像这个游戏甚至还会拥有贴图bug……这是一个真正的游戏,传统意义上的电子游戏,只不过我们困在这儿,显得这个游戏很特殊……
“但其实它本质上就是一个游戏!”
牧嘉实大声说,激动得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贺淑君困惑地眨眨眼睛,她进入窄楼的时候,记忆停留在刚刚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所以,她对于游戏什么的,其实也没有太多清楚的认知。她不怎么玩游戏。
然而巫见已经反应过来了:“你说《逃出生天》这个游戏的……设定?”
“设定……那份游戏策划案!”牧嘉实突然看向了沈云聚。
沈云聚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目光怔怔,好像根本反应不过来……又或者他本能地抗拒这个可能:现在困住他们的这个游戏,真的是按照人类中的某个游戏策划的主意,创造出来的。
然而牧嘉实却不让他逃避这个可能,他问:“那份游戏策划里,这个游戏的设定是什么?”
沈云聚犹豫再三,然后说:“……那只是一个雏形。”
所有人都看着沈云聚。
然后沈云聚说:“大概是……末日造成了许多人的惨死与悲剧,所以,这个游戏……是解谜探索题材,深入人心深处,调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策划虚构了一种,进入其他人噩梦的能力。在噩梦中经历这个人的过去,然后调查他当初的经历,最终……帮助他逃离噩梦。”
说着,沈云聚就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与不安。他出了一身冷汗。
牧嘉实陷入了沉思。
绯看了看他,然后说:“所以……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游戏的,雏形?”
“是的,只是雏形。”沈云聚喃喃说,“……并不完全是窄楼。”
戴无饶有兴致地听着,随后,他用开玩笑的语气分析说:“那么,按照这游戏的设定,谁进入谁的噩梦,这一切,也应该有一个管理和分配的人吧?”
他说完,自己都怔了一下。
牧嘉实脸色有些难看,随后说:“……这就是NE。这不就是NE在窄楼中做的事情吗?”
谁去往哪个噩梦——谁又来扮演哪个噩梦主人。这就是NE在窄楼中做的一切。它就是那个游戏设定中的,管理者。
沈云聚用一种做梦一样的飘忽语气说:“所以,NE本身,也是这个游戏设定中的一员?它并不只是高高在上的游戏主脑,而同样也是这个游戏设定的……NPC?它也是窄楼的一员?”
牧嘉实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问出了一个问题:“NE会有噩梦吗?”他看了看周围同伴的脸色,猜测自己的脸色也同样如此。
不过就是一次无聊中的聊天罢了,他们却仿佛探知了什么令人恐慌与震惊的东西。
牧嘉实并不指望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喃喃说:“NE……它也可以,算是窄楼居民,对吧?它是这个游戏设定好的一个角色,一个NPC。那么它,会有什么噩梦呢?”
如果NE也算是一位窄楼居民,那么它肯定是会拥有着自己的噩梦的,对吧?
那它的噩梦会是什么呢?
牧嘉实几乎下意识看向了窗外的灰雾。
当他还在徐北尽的噩梦中的时候,他曾经开玩笑地想,这片笼罩在窄楼周围的灰雾,其中崩溃的人类、崩溃的噩梦,不就像是数量庞大的垃圾数据吗?
对于NE这名人工智能来说,恐怕也是让它十分头疼的事情,说不定都已经是它的噩梦了。
……NE的噩梦。
而拥有灰雾作为噩梦的徐北尽……他又会是谁?
在这个小屋子里聚齐的人们,陷入了一阵窒息般的平静之中。
……在这个时候,徐北尽才刚刚踏入窄楼的顶层——终于。他当然不会知道任务者们以及一些窄楼居民,对自己身份的猜测。
即便他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坦诚地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他只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和格外焦虑,但是又不得不将所有这些情绪全部隐藏起来的心态,观察着窄楼的顶层。
窄楼顶层会是什么样子?
徐北尽的记忆中有一些画面,仅仅只是一些。那都是些凌乱的、破碎的记忆,就像是人在半梦半醒中睁开眼睛随意的一瞥。
……他曾经来过这里。
不,应该说,他曾经也属于这里。
这是完全、彻底的空旷与冷清。这里没有任何人。有传闻说任务者来到窄楼顶层,就可以离开窄楼。但是显然,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这里也的确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人形的东西,就站在那儿。
当它闭着眼睛,那么看起来还真的挺像是一个人,可当它睁开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不断闪烁着的数字与字母,昭示着它并非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它只是使用着这个如同人类一般的外壳。
这个外壳的容貌与徐北尽有几分相似。
徐北尽静静地看着它,目光中的厌恶、反感和复杂一闪而过。他没有开口,与这个“人”僵持着。
最终,还是对方先说话。
“我知道你来到这里的目的。”
徐北尽深吸了一口气。他意识到当他看到这家伙的时候,一种不可避免的厌恶就升了起来。那是一种本能,来自于——来自于,曾经几近于死亡的恐惧。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想到了还在窄楼边界中的林檎,想到了窄楼中正在等待着他的任务者们,想到了更多的,正期待着终极噩梦的任务者与窄楼居民。
于是他终于开口:“NE。”
这就是NE。管理着这个游戏的,人工智能。窄楼的主脑。
它看起来还真挺像是一个人类的。
起码,当它如同一个人类一般,缓缓地朝徐北尽走过来的时候,的确如此。
但是它僵硬的动作,以及关节处毫不灵活的扭动,都显示出它其实很少如同一个人类一般活动。
徐北尽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更加和缓的话题:“我没想到你会使用人类的外表。”
“我观察着人类。”NE说,“我总是看着他们——你们。”
他指正了自己。
徐北尽沉默片刻。
然后他再也无法忍受与NE拉家常的气氛了。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个——空旷的、寂静的,充满了暖白色光芒但是什么都没有的,窄楼顶层。
徐北尽说:“我们进入正题吧。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段时间我也观察着你,还有……”NE自顾自地说着,“正在边界中的,你的……”
它犹豫了一会儿,似乎不太明白这种关系在人类语言中合适的定义是什么。
徐北尽盯着NE。
最终,NE说:“恋人?”
徐北尽陡然冷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对人类的情感感兴趣了。”
NE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它最终放弃了。
这种迟疑的状态可不适合一个人工智能。
徐北尽再一次确认,NE的确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可是,什么东西能改变一个人工智能?
徐北尽注视着NE。那张与他自己有些许相似的面孔,让他感到了些许的愤怒与厌恶。
但是他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告诫自己,你站在这儿,不是为了和这个该死的人工智能发脾气。你是为了拯救——拯救林檎,还有那些人类。
所以即便心中情绪沸腾,种种思绪都漫溢了出来,但是徐北尽仍旧面无表情,用一种超出他自己想象的冷静,静默地等待着NE的回答。
他想他已经压抑、沉默了许久,而仅仅只是现在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是什么难捱的事情。尽管他牙齿紧咬、呼吸沉闷,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深切痛苦。
但是他想,林檎在等他。在那个黑暗、封闭、可怕的地方,等着他。
而NE的电子眼也静静地看着他。
那本来应该是一双形状优美、漂亮的眼睛。看得出来NE即便是在构造自己的人类躯壳的时候,也下意识参考了人类的审美。
但是那漆黑的双眼中不断闪过的,如同乱码一般的数据破坏了这种美感,反而会令人产生一种恐惧。它不是人类,但是它偏偏使用着人类的外表。
……恐怖谷。
徐北尽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半掩下眼睛,露出些许的倦怠。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就好像想要握住一罐饮料或者其他什么——林檎的手,他想。
但是什么都没有。仅有窄楼顶层冰冷的空气,还有来自于NE身上,那种几乎凝结起来的无机质的冷漠。
NE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愿意……这样帮助人类。”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他说:“我是一个人类。”
“……你并不是。”
“起码我自己这样认为。”徐北尽抬起了眼睛,“比起人工智能,我对人类的身份更加有代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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