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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庸王朝推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在庾思容年幼的时候,每回听到亲爹说哪位姑娘或良家妇女被玷污了,都会寻死,只会赞扬女人有志气,是贞节烈妇。
现在想来,明明错在男人不该随意染指姑娘或良家妇女,却害得女人寻死,男人仍逍遥自在,这什么世道?忒不公平!
如今,她是豫章王,决不允许因为一件小事便让这么一个好姑娘香消玉殒!
许承徽稍微好受些,但过不了心底那一关,只道:“我没脸活了。”
“我且问你,这世上只有对女人的三从四德,可曾对男人有过什么要求?男人眠花宿柳,见一个爱一个,喜新厌旧,可有谁骂过男人没脸没皮的?”
许承徽木然地摇头。
庾思容追问:“你晓得可是为甚?”
“妾不知。”
庾思容道出自个儿的看法,“皆因这世上的一切规矩,都是男人制定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不可以;男人可以行走四方,女人不可以;男人可以不修边幅,女人不可以。凡此种种,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一言以蔽之,男人不是东西,却害得女人活不成。”
“王爷,您也是男人。”许承徽小声嘀咕。
庾思容挺直腰杆,“没错,我连自己也骂。”
反正她只是借了废太子的身子,却不会像废太子那样横行霸道,胡作非为,骂骂又何妨?
许承徽被逗得捂嘴轻笑,忧愁减了一半。
庾思容趁热打铁,“你没做错什么,错的是那独眼龙,见色起意,众目睽睽之下就敢行逾礼之事。你休要胡思乱想,只当这事没发生过。”
“王爷,此事是妾心中刺,如何能当作没发生过?只怕夜里做梦都会梦到那恶鬼,不得安睡。”
“你若睡不着,便叫宫女同睡。”
“那几个宫女,胆子比针孔还小,便是同睡,也与没同睡无异。”许承徽咬着嘴巴,止不住地拿眼睛瞟豫章王,暗送秋波。
这些安慰的话,竟引得许承徽芳心大动!
瞧她这模样,八成是想跟豫章王同睡!
虽说庾思容是男儿身,到底还是小女子的念头,又不懂男女之事,一旦同睡一张床,万一发生了点什么,不好;万一没发生点什么,更不好了!
庾思容双手撑着腿,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既是你害怕,夜里点着宫灯,一夜不要吹灭,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王爷,妾还是怕。”
许承徽抱住豫章王的右臂,将脸贴在胳膊上,天气渐热,只隔着两层薄薄的夏绸,好似一只大手在轻抚她的脸。
从来都不敢奢望太子会高看自个儿一眼,哪知被废太子后出了这么件事,王爷亲自来安慰,温柔无比,真是斯文俊秀的意中人!
这般耳鬓厮磨,忒危险了!
庾思容陡然站起来,也不敢看许承徽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只望着那扇关的门,“我还要去处理那伙强盗的事,你先歇着吧。”
大白天的,想什么呢?
许承徽脸色酡红,起身行福礼,“王爷,慢走!”
原来画舫早已靠岸,其他几艘画舫里的主子们也都来这边齐聚,分别是王氏、宋良娣、何良媛、窦昭训和姜奉仪。
众人齐行福礼,庾思容吩咐就坐。
宋良娣一面拎着裙摆姿态文雅地坐下,一面讥笑道:“咱们姐妹来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听闻王爷在许承徽房里安慰。这一安慰就是半个时辰,可真是够忙的。”
“许承徽受了惊吓,我安慰几句,也是应该的。”庾思容脸色不变,镇定自若地答道。
这时,许承徽也在宫女的搀扶下,来到船舱,找了个空席位坐了下来。
宋良娣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嗤地笑了一声,“安慰倒无妨,只是怕安慰着安慰着,便有了别的心思。毕竟,有半个时辰,什么事都干完了。”
许承徽面红耳赤,争辩道:“姐姐,妾与王爷清清白白的,没干那没脸没皮的事。”
“倘若真是什么也没干,耳根子怎么红得发烫?再者,你本就王爷的妾,王爷便是拿你怎么着了,也是合情合理的。”
许承徽只恨自己脸皮薄又笨嘴拙舌的,不知如何接话。
庾思容却看向王妃,笑道:“王妃,今儿个醋缸子打翻了,真真是酸死人。”
“我也闻到了。”王妃轻笑道。
打翻了醋缸子,可不就是说宋良娣吃醋,故意说出这一番酸溜溜的话?扪心自问,宋良娣委实有些烦闷从前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太子,不把其他所有人放在眼里,被废太子后,先是跟正妻走得近也就罢了,现如今又跟地位低的许承徽谈心,照这么下去,一两个月的行程,王爷怕是要雨露均沾了!
宋良娣心里有气,但对王爷和王妃一唱一和的默契样子更烦,又不能表现出来,表明自己小家子气且过于在意王爷,不能被众人看穿拿捏,便笑着道:“什么酸味,我竟是一点儿也没闻到,只不过是替妹妹高兴罢了。”
摆明了是想争宠!
王氏不想再继续说谜语,重起话头,“王爷,适才我上船之际,见李公子带着数位侍卫雇马车,将那些尸首和三强盗一起塞上马车,说是要去报官。发生这样的大事,为稳妥起见,委实是报官为好。”
“是我吩咐下去的,李屹川定能办妥。”
庾思容接了话,又想到事前承诺论功行赏,便把何桂通喊来,“何公公,此事已毕,众侍卫救人有功,合该论功行赏。你速速去取花名册来,再做商议。”
“王爷,奴才早把每个人的名字熟记于心,用不着拿花名册。”何桂通记性好,能把名字一字不差地讲出来,却怕主子们不认得,便把人分成几拨,由豫章王封赏。
在画舫上射箭的侍卫,共十人,每人五两银子;在小画舫上卖力杀敌的侍卫受伤的送去救治,并给一百两银子诊金。
庾思容细算还少了一人,便问:“我记得那独眼龙还单独指了一个人去撑小船,后面下水捞人也很卖力,那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那人名叫田陌北,现在画舫下值守。”何桂通答道。
“传他进来。”
俄顷,田陌北听令前来,双手持剑,拱手道:“卑职见过王爷。”
“在对付那伙强盗的时候,你不惧生死,勇于应对困难,赏银二百两!”庾思容阔气地称赞道。
田陌北毫不迟疑,拒道:“王爷,卑职不要银钱赏赐。”
庾思容和妻妾们俱是吃惊,没想到这个普普通通的侍卫,竟是个不爱钱财之人!真让人刮目相看!
庾思容眉眼带笑,饶有兴致地问:“那你要什么?”
“卑职想保护宋良娣安危。”田陌北回道。
田陌北宁愿放弃二百两银子的赏赐,只愿护着宋良娣安危?这有点不寻常了。
宋良娣拍桌大叫:“我自有王爷保护,关你什么事?”
“卑职胡说八道,还请宋良娣息怒。”
庾思容倒觉得有趣,还未拿准是否同意这件事,便问:“田陌北,保护主子们本是你分内之事,为何宁愿舍弃赏赐,也要保护宋良娣?”
这问话已挑明了,只看田陌北如何回答。
“王爷,卑职与宋良娣来自同一个地方,比别的主子多了一分老乡情。原是卑职瞎说,还请王爷见谅。”
庾思容看向何桂通,果见他微微点头。
深宫寂寥,多一个地方的老乡,或许也是一份安慰。
“准!”庾思容愿成人之美。
此时已是申时初,庾思容饿得前胸贴后背,料想姬妾们也是饿得不行,便叫宫女们摆饭。
饭毕,众人各自回画舫歇息。
宋良娣故意走在最后,下了画舫,才咬牙切齿地骂田陌北:“你猪油蒙了心,放着二百两赏赐不要,眼巴巴地求着跟我!这下全都知道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谁盯着。”田陌北双手一板一眼地摆动,嘴里轻声回话。
宋良娣更气了,“你不怕,我怕!我是王爷的女人,你老跟着我算什么?”
“宋良娣,你别这么讲。别的主子也有侍卫护送,就连王妃都有,我是侍卫,保护你,是为了报答当初你送我那一碗粥的恩情。”
说话间,已走到岸边的画舫前,田陌北伸出右臂,意欲让宋良娣扶着臂膀沿着跳板走上画舫。
宋良娣怕被人置喙,放着田陌北不用,偏要独自拎裙上船。风拂来之际,画舫晃荡了几下,吓得她差点叫出声。她驻足停了片刻,直到无风摆动才上船,由宫女们伺候歇息。
这边,何桂通替庾思容脱掉鞋履,低声道:“王爷,奴才看那田陌北和宋良娣关系不一般,要不要奴才派人盯着?”
若是宋良娣和田陌北当真有私情,私相授受,待废太子回来之时,定要恨自个儿没阻止!只是,感情之事,谁又说得准呢?
庾思容既不想棒打鸳鸯,也不想成皇家笑话,便道:“偶尔派人盯着即可,不要一天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不在看着。人家是老乡,自然比一般人不同。”
王爷竟一点也不怕宋良娣在眼皮子底下红杏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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