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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柔十六岁了,又是女孩子,站在展建国面前,个子都快到他脖颈。
展建国再生气,不能像揍展鹏那样揍她屁股,充其量就揪耳朵、用手敲一敲她的脑袋瓜子,仅此而已。
然而走到这孩子跟前,对上她干净清冷的双眼,展建国不知为何,一时间下不去手。
小丫头视线不躲不闪,笔直地对上他,倔强模样和二十年前的自己有的拼。
不仅除了脾气像他,模样也随了他,不过展柔模样乍一看像他,其实眼神像极了他的第一任妻子李雪英,展柔早逝的妈妈。
十七年前,他在西南某座大山里工作,经领导介绍与李雪英相识。李雪英当年在他们部队里做文职,俩人交往半年后结婚,当时条件差,他们没有多余的闲钱置办任何三大件,李雪英不嫌弃他穷,还带他回了李家,俩人在老家举行了简单仪式。
婚后他工作调动,李雪英有孕在身不便跟着他吃苦,俩人约定等他新的工作稳定下来,再把她接过来,没想到他这一走,竟是天人永隔。
李雪英是产后染上恶疾,治疗不及时耽误了病情,等他赶回去的时候,李家人已经替她办好了丧事。因为展柔还没满月,展柔外婆伤心欲绝、食不下咽,他提出把孩子暂时留下来由外婆代为照顾,好转移老人家的注意力。
再后来,老人家养出了感情,舍不得让展柔跟着他走,他那时候正值最忙的时候,一年到头也腾不出时间回来看孩子,除了定时寄生活费过去,偶尔还寄点天南海北搜罗来的特产。
期间他还受了伤,腿脚行动不便,躺床上近一年,这一耽搁,接孩子的行程又被迫延期。
七年前,他再婚之前,特地打电话问过老人家,征求她的意见。展柔当时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她外婆倒是没意见,孩子舅舅和他聊了许久,话里话外表示他不能有了新家庭就忘了孩子。
展建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声称只要老人家同意他去接展柔,他立马坐车过去接。
老人家自然是不愿意,直到今年年初,老人家生病去世,展柔舅舅提出要把孩子送到他身边来,他才腾出时间去了西南
一趟,把人接了回来。
养而不教,父之过。
展建国既愧疚又郁闷,愧疚自己应该排除万难,早早把展柔接过来;郁闷家里的四个孩子,唯独相貌最像他的展柔最难搞。
他叹了口气,决定走怀柔政策,苦口婆心地教育,“丫头,你犯错就要受罚,你爸我在单位犯错,也会受到上级领导口头批评,我已经对你做出让步,你乖乖面壁思过——”
还能真的让她不吃晚饭,一直罚站到天明?怎么可能呢!他又不是后爸。
“那对不住您嘞,我没犯错,我为什么要面壁思过?不如你们去把展妮妮叫回来,我们一起当面聊聊,问问她把魔方藏在了哪?为何要冤枉我?”
展柔不知道展建国刚才发生的心理活动,她坚决不承认自己做错事,她一点都不心虚。
展妮妮只是做了噩梦,她却承担着偷窃罪名,大院人多嘴杂,一传十、十传百,估摸等她九月份进入育才高中,她说不定被人冠上‘惯偷’的罪名。
开玩笑,有污点的风水先生会被业界耻笑。
“胡闹!你还在狡辩!”展建国差点背过气去,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展柔,“你才住进来一个月,你妹妹为什么要冤枉你?你有什么证据说是她偷了魔方?!”
展柔笑了,终于等到了展建国说这句话,原文女配被罚站时,展建国可没这样护着,也没问展妮妮要证据。
她站累了,干脆往后一靠,倚在沙发扶手上,原文女配摊上这么一个偏心的爸,真是要了命了,浪费她多少口水与他们辨。
展柔突如其来一笑,令客厅里的三个大人纷纷侧目。
马桂芬斜着眼,阴恻恻地盯着展柔,眼神说明一切,非要逮着展柔犯错才罢休。曲晓琴眸光一闪,脸色不好看地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
还未等展建国问展柔笑什么,展柔语速极快地砸下一段话,“展建国同志,那好,我用你的话反问你,请问,展妮妮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偷了向阳的魔方?!就凭她一张嘴?!”
展建国眉头紧皱,眉间能夹死一只苍蝇。
“我才住进来一个月,我和她无冤无仇,
对啊,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冤枉我。”
展柔一开始确实不知道魔方藏在哪,艮卦的卦象只是解释了有人故意藏起了魔方,且藏匿之地不在大院里。
昨天晚上她故意用大马猴吓唬展妮妮,就是变相地逼迫展妮妮说出真相,因为小孩子心性不成熟,抗不住大人的诈,没想到展妮妮始终没开口,展鹏还来捣乱。
说来算她运气好,今天下午乘坐刘大海的三轮车过北门,展柔和刘大海闲聊了一会儿,被她意外得知大院北门外有一处废弃的墓园,过去经常有小孩躲在这里玩,后来有个小孩躲在这里一晚上,大人们第二天才发现,自那以后,北门自此不允许大人小孩步行出入,一律走车。
说时迟那时快,展柔灵机一动,测字占卜,拆了魔方的魔字,有林有鬼,恰巧应对了北门外的废弃墓园。但有一点说不通,既然北门不让走人,展妮妮是如何把魔方带过去的
不管结果如何,此时此刻,展柔决定赌一把。
“很好,好得很,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个个都要求讲证据,呵——”展建国气不顺,打又不能打,只好猛拍桌子发泄怒气。
“建国,你等一等,让我和小柔说几句话。”曲晓琴出声截住展建国的话茬。
展建国见状,双手背后走到一旁,掏出一支烟点上,背过身去,大有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架势。
曲晓琴示意展建国去阳台上抽,展建国没辙,大步踏出客厅,站到了阳台上。
曲晓琴回头,笑着看向展柔,“小柔,自从你来到大院,阿姨一直忙着工作,可能对你照顾不周,你可以和阿姨说,和阿姨提意见,阿姨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一定改,但妮妮这孩子什么秉性,我是知晓的,毕竟妮妮是我带大的,并不是我帮着自己生的孩子说话,因为妮妮不喜欢玩魔方,当初大壮闹着要魔方,买回来之后,妮妮一次都没碰过。”
“现在不管魔方是谁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阿姨今天早上已经买了一个新的魔放赔给了向阳,另外昨天下午你爸爸罚你,那是做给向阳奶奶看的,你千万别和你爸爸生气,他昨晚还给
了我三百块钱,叮嘱我给你买东西。”
这节骨眼上,曲晓琴还能忍着脾气,摆出明事理大度继母的模范样,展柔不得不佩服此人耐心十足会演戏。
“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可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展妮妮说是我偷的魔方?”
“这——”曲晓琴笑容一僵,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丫头还认死理,说不通。
马桂芬一个箭步冲过来,为展妮妮抱不平,“唉哟,我的小姑奶奶,就算魔方不是你拿的,你也不能推给妮妮啊!妮妮才多大?家里不缺她玩具,自己弟弟也有魔方,她好端端地去拿向阳的魔方做什么?”
展柔的耐心告罄,她冷笑,不耐烦听马桂芬的絮絮叨叨,“我听够了,与其我们在这争辩,不如你们叫她回来问一问。”
“还有,我很纳闷,你们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六岁的孩子也不愿相信十六岁的准高中生?你们相信展妮妮,觉得她没有动机,那么我被你们怀疑的动机又是什么?难道因为我妈妈早逝,从小没人教育我,所以我活该被理所当然认为不学好?”
“你们大人总是喜欢使用你们的那套理论企图说服我们孩子,或者扭转我们的言论,我认为现在说得再多,不如实际论证一下。”
展柔斩钉截铁的一通话让三个大人头皮发麻,也让展建国神思一动,不得不认真深思起来。
最后,展建国发话,请马桂芬去隔壁向家叫展妮妮等人回来,十分钟后,一行四人回来了。
展柔打了一个哈欠,时间真够长的,隔壁又不远,十有八九马桂芬又在里面捣鬼。
展妮妮一见到展建国,小鸟投林般扑到展建国怀里,叫了一声爸爸。展鹏现在可不敢顶撞展柔,小屁孩躲闪着展柔的目光,一声不吭走到远处,生怕被波及。
曲莺莺表情还算镇定,先开口叫人,特地关心了一下展柔,问展柔去哪了。
展柔没搭理曲莺莺,矛头直指赖在展建国怀里的展妮妮,“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今晚就把魔方这事彻底解决了,也好洗清我的罪名,展妮妮,你说是不是?”
展妮妮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表情怯怯,
紧张兮兮地拽着展建国的衣袖,“爸爸,我没有撒谎,我前天明明看到展柔姐姐拿了向阳的魔方在玩,后来我和向阳去楼下踢皮球,回来时魔方就不见了。”
不给其他人说话机会,展柔立刻附和展妮妮的说辞,“对呀,你们走后,我就把魔方藏了起来,藏在哪里足够安全呢?妮妮,你说我藏在西门的大湖里还是北门的墓园里好呢?”
“北门的墓——”
展妮妮话说到一半,猛地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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