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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99+的战力,是什么概念?
天地变色,风云翻滚,无人敢抬头直视神明。
圣城的玩家噤若寒蝉,连掉落一地的装备都不敢捡。
“他不会……不回去了吧。”有人躲在房屋背后,小声地说。
“是啊,都成神了,直接保送高维……”
“我们是不是真的要失去他了……”
“如果他这次依然选择回去,那么所有针对他的阴谋论瞬间不存在了。毕竟他确实没有私心。”
“人类也许会空前团结。”
“我要当苏明安的狗。”
“但神明苏明安真的还会在乎我们吗……他连‘自我’都不在了……”
叠影向后退去。
苏明安的白色触须疯狂地撕扯着叠影身周的星光,令祂连连后退,但无法对祂造成致命伤害。苏明安此刻成神是极品权柄+圣城信仰+极少能量的配置,并不足够正面击溃发育千年的叠影。
“……你还是保留了一些‘自我’,才会这么坚定地拒绝我。”叠影说:“原来如此。是我给你造成的压力还不够,让你没有最大化激发神格。”
祂的身周扬起星光。
天幕降下千万条银丝,黑紫色天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铁幕,向地面镇压而下,引起一阵惊呼。
见此,苏明安不再撕扯仇敌的碎肉,扬起手中命运之剑,剑尖朝上,刺向天幕。
金白色的光辉刺入天幕,宛如一双无形的大手,撑住了那块铁幕。感受到极重的压力,苏明安很快由单手改为了双手握剑。
在人们眼中——世界仿佛分为了一黑一白的两边。
苍穹之上,是浓墨般翻滚的纯黑色,怪异生物在无光的天幕上交织、扭曲、缠绕。叠影漂浮,铁幕压下,纯黑色的夜空化作一头头巨兽,朝着人类文明吞噬而去。
压迫感如此强烈,以至于空气都变得凝固而稠密。人类文明的灯火,高楼大厦的辉煌灯光、道路上的灯流行车、匍匐于地面祈祷的人类,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渺小和脆弱。
苍穹之下,却是白鸽羽毛般的纯白色,唯有一人、一剑,剑指长空,身化羽翼,驻守光明。祂的身形比起遮天蔽日的白色触须,渺小得难以捕捉,那柄金白长剑却犹如撕裂黑夜的光缝。
翻滚而下的黑暗,逐渐被清澈而纯净的白色所取代,仿佛一位艺术家将最纯洁的白色颜料涂抹在了天幕上。
黑暗寸进一分,光明便缩短一分。
纯白的光芒被一点点往下压,翻滚着的黑暗在一点点扩大,仿佛这场拉锯战的胜利正在向着黑夜靠近。
高天之上,远离文明的蓝色满月悲悯地注视着这一幕,就连它的光辉也被一黑一白完全遮掩。
光芒刺入玥玥的双眼,她拍了拍白色触须,想让它放手,它却像护食的仓鼠,把她按回了触须深处,不让周围的黑暗浸染她一分一毫。
“苏明安……苏明安……!!”她用力拍打着柔软的触须。她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几乎是一眼望到头的结局。叠影成神千年之久,无论信仰能量都很充足,苏明安仓促之下成神,怎么可能与其相较。之前限制叠影不得直接对文明动手的原因,是因为旧日之世不存在同等的高维者,就算是神灵也不属于真正的生命体,可苏明安不一样。
——“理想国”,可隔绝高维者。
成了神的苏明安……又何尝不是一种高维者?
他走到了与叠影同等的层次,却没有拥有与叠影匹敌的实力。
苏明安的身形,在浩瀚的白色触须之下,宛如沧海一粟。却如同一道撕裂天际的裂缝,给了恐惧中的人们一线希望。
然而,光明被压制得越来越小,人类文明将消弭于星空。
“神明啊……救救我们!”人们贡献着信仰,身上飘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苏明安,干下这一仗,以后就没人敢质疑你了!”玩家们大喊,被狂风吹得直不起身。
“以后我就是灯塔教的人了。”
“这谁看了不迷糊。”
“呜呜呜……苏明安,你回来好不好。咱不打了,咱回归吧,咱不管这个旧日之世了……”
他们大喊着,也不管苏明安能不能听见:
“苏明安,要不然你直接升维也可以,别管我们了……”
“但其实我很想活啊……”
“我想回家,我要妈妈……”
“苏明安,我们回家吧……”
激流荡漾在苏明安身周,祂忽而放下了手中的命运之剑,调转剑身,对准自己身周。
“他是要……”诺尔看了一眼,很快明白了。
唰!
一根无形的因果线,被命运之剑斩断。
……
【命运之剑(金级):
攻击力:180~200
耐久:max
命运切割属性:你可以使用这把武器斩断因果线。
情感收割属性:这把武器的本质是“生命硬盘回收系统”,你可以使用这把武器收割生命硬盘已经积攒的所有情感。】
……
早前获得这把剑时,苏明安就看过它的属性——此剑,可斩命运。
既然命运由因果线牵扯。那么,斩断因果线,便等同于杀死命运。
致使苏明安无法匹敌叠影的原因,是苏明安尚存人性,他的因果仍然牢牢联系着人世,被叠影操控着。但斩断因果,就相当于斩断了叠影连接在他身上的武器。
可,
杀死命运……又何尝不是斩断自身行走至今的——所有来路、所有痕迹?
第一根因果线,连接的是他与人世间的羁绊。
当丝线从高空之上飘落,苏明安的黑发末端逐渐染白,仿佛象征着神性完全盖过人性。
“苏明安——!!”诺尔大喊出声,他挣脱了触须的控制,顺着触须往上奔跑。
可是,太远了。
就算在触须上飞快奔跑,也要很久才能跑到苏明安的身边。
此刻,任何暗语也没有了作用。神明不再会观察他的小动作。
他们距离苏明安,都太远了。
唰!
第二根因果线,被命运之剑斩断。
这条线,连接的是苏明安与人世间的情感。
斩断这根线时,祂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落下了剑。随着这根因果线掉落,祂身上的万丈霞光更甚几分,苍穹的光辉不再下垂。祂的满头黑发,也蔓延了一大半的苍白。
顷刻间,祂看不清人世间的彩色。所有摇曳生辉的太阳花、怒放枝头的红玫瑰、汉服上绣着的松竹、游戏机七彩色的俄罗斯方块……都变成了全然的黑白。
记忆里,那些尚存余温的画面瞬间褪色,仿佛一场陌生的电影。
见光明开始反攻,人们更加热情地祈祷着,玩家们眼放光芒,他们不知道苏明安做了什么,只知道,苏明安变得更强了。
“加油——加油——!苏明安!干翻高维者!”
他们呼喊着加油的语句,就连他们自己也想不到,他们正在为苏明安“斩杀自我”的行为加油鼓劲。
“加油!苏明安,继续斩——!!”他们高呼着,脸上满是雀跃。仿佛他的剑尖对准的是作恶多端的恶兽,而不是他的自我。
人们不知道神明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们只知道,神明庇护了他们的文明、他们的生命、他们的记忆、他们的情感、他们的自我。
他们只知道,神明挥剑斩下的动作,会让神明变得更强。
“——加油!加油!苏明安——斩下去!!!”鼓劲的声音汇成了河流,宛如大江大河,拍岸而起。
唰!!!
第三根因果线,连接的是苏明安与人世间的痕迹。
这是他身上,最大最粗的一根因果线,也是他与人世间的最后一根连接。
倘若这根线被斩断,他的所有“痕迹”都将被抹去。包括人世对祂的遗忘。
人们会忘却这世上有一个叫苏明安的十九岁青年,忘却他此前曾经所做的一切,忘却他会弹钢琴,爱吃甜的东西,喜欢哲学与探秘类的书籍,有一个正直的父亲。
忘却他曾走过漫长的人世间,身边有几位性情各异的好伙伴。他们一起在生日的温泉里承诺,要一起回家。
忘却他肩头的两只猫,一只狐狸,手中握着的剑,叫亚尔曼之剑。
忘却他有时候也会哭,他并没有那么掌控一切,他会为npc的离去而悼念许久,这泪水很少有人看见。
忘却他们小船上“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约定。
忘却他……
也只是个十九岁的青年。
从此以后,“苏明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人们只会知道,苍穹之上,有一位纯白的、不知名的神明。至于祂的过去、挣扎、纠葛、泪水,没有人会提起。
“苏明安是谁?”
他们会以此回应类似的话题,并感到茫然。与祂相关的所有伙伴,也会瞬间忘记祂的一切,只觉得生命之中,仿佛有着一个留白的空洞。
心脏之中,像是缺失了一块。但,那一块,是谁?
郁国的薰衣草随风摇摆,当冒险家立于山坡之巅,欲要微笑着回头分享这美景,身后却空无一人。他想不起自己的傀儡丝牵着谁。只见太阳光下,春光正好,万里自由。
龙国太华山下,沉默的刀客日复一日挥斩刀锋,千百只蝴蝶向他飞来,他的背后,没有任何人驻足,茶香缭绕,无人拾起烟尘。
居民楼内,少女悄悄推开邻居家门,客厅布满尘灰,许久未有人居住。柜子上摆着的全家福照片,唯有警员父亲与钢琴家母亲微笑的画面,并没有第三人的身影。一本《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与基础》躺在地上,崭新如初。
……
【“我不会忘的。”】
【“无论第十世界会出现什么阴间机制,我都不会忘。”】
【“还有七个月,到时候……”】
【他面对着船上的同伴们,他们也正回望着他。】
【暖色的灯光晃在他们不同的瞳孔中,蓬船刺破水流,淌过雪白银河,搅碎浩瀚星海,朝着未知的尽头而去。】
【他微微低了低头,随后面带笑容:】
【“我们一起,”】
【“回家。”】
……
神明紧紧握着手中剑柄,凝视着自己身上的这最后一根因果线,一时之间,祂竟然感到了成神之后从未有过的迷茫。
理智告诉祂,只要斩下去,便可守下文明,自此前途无限,万寿无疆。
可。
……为什么遮天蔽日的触须之上,有三道身影正朝祂奔来?
他们是祂的伙伴,祂知道的。
他们坚强、聪慧又勇敢。也许让他们继续走下去,其中一个便能取代自己的位置,继续带领人类,这是很好的局面。
——可他们,
为什么在流泪?
为什么他们在反反复复呼喊着——
……
【不要成为黎明】……?
……
“——神明大人!武运昌隆!!”
“——第一玩家!武运昌隆!!”
圣城的人们正在祝福祂,武运昌隆。
武运昌隆。
这个祝福,祂曾收到过三次,如今,却又来了一次,也许会是最后一次。
翻天覆海般的祝福声、祈祷声,盖过了那三个同伴的大喊。几乎所有人类都在祈求祂的胜利,祝福祂的强大。
若祂退缩,此世无存。
朝颜、离明月、秦将军、苏洛洛……他们将消失在文明的寂灭中。甚至玥玥、吕树、诺尔、莫言……也会被叠影毁灭。
万年之后的普拉亚……也许不会存在。
黑发染成霜雪,神明闭目三秒,叹息一声,剑尖对准丝线。
——神明岂能退缩。
神明……岂敢……退缩。
祂连作选择题的空间,都没有。
“——苏明安!不要!!!”
是谁的尖叫声。
“——你说好了要和我去郁国看百鸟朝凤的,我还没表演,你别忘了!”
是谁的呼喊声。
“——蜀地的大熊猫,北国的棕熊,意国的航母,扶桑的樱花——你不能忘记我们……”
是谁的哭泣声。
……
剑刃向下。
祂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残存的人性波动起来,他在这一瞬间恢复了短暂的自我,宛如回光返照。
他似乎流下了泪。这泪光隐没在照耀人间的圣光中,无人瞧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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