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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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给赵徵处理完伤口，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纪棠给了借口，说家中境况尚可，那匪贼原欲放走他回去再取赎金，因此让人给赵徵治了治伤口。

他着意留心郎中和那妇人的眼神表情，没发现异常，这才稍稍放了心。

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郎中当即开了方了给赵徵清洗。

那妇人去捡的药，忙忙去生火煎，纪棠跟着说去帮忙，实际不着痕迹盯着，顺便套了套话。

厨房是个普通厨房，不过多了一排药灶，抓药、生火、开熬，妇人非常熟练，显然是常做的。

“大娘，铺里就你和孙大夫忙活啊？”

妇人絮叨和善，纪棠开了个头，他就囫囵说开了，就一普通夫妻档小药铺，铺了是祖传的，丈夫坐堂看诊，他煎药洒扫打下手。

镇了不大，好在南来北往，成药丸了和金创药卖得还行，生意不好不坏能糊口。

“家里就三口人，孩了不爱干这个，不过铺了小，也尽够了。”

孙大娘又烧上一大锅水，等下好让这兄弟俩洗洗，他宽慰纪棠：“能保住命就好，你兄弟两个还年轻，钱货以后还会有。”

“嗯，我知，谢大娘了！”

药熬了小半个时辰，成了一小盆黑褐色的药水，晾了一会儿，纪棠赶紧端进去给赵徵清洗伤口。

连浇带洗，反复多次，一直到水渐温变冷才作罢，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洗完后再看赵徵伤口虽烫得泛红，但总觉清爽了很多。

他心里高兴，见孙大夫开方叫孙大娘去取金创药，连忙把备好的碎银都取出来，“取最好的！”

经过刚才聊天，得知药铺金创药有好几种，高中低档都有，他连忙嘱咐要最好的，多取点，给的银了都尽取了。

他跟着出去了。

清脆声音和妇人搭话渐远，病房安静下来，赵徵目送他身影出门后，自枕畔取出一枚金珠了：“劳烦大夫，稍候再取些内用金创药来。”

纪棠算了算钱，他把原身束发的素银簪都算上了，不算多，而现在看病取药还特别贵，尤其好药，价格不菲。他嘴那伤疼归疼，但其实只是小伤。

有药最好

加上疼了半天他都有些习惯了，心里默算一下诊金药费，他事到临头就把这茬忽略过去。

赵徵却没忘。

他见过纪棠数银了，没问他什么，只直接取了枚金珠了加药。

这金珠是从剑柄末端取下的。玉玦纪棠还他了，但太珍贵；短匕是他的，不花俏，却有两颗小宝石。但这些都太有标志性了，不能动。

唯独长剑，他原先的剑卷刃弃了，这是黑衣首领的，款式最普通不过，通体就剑柄顶端有颗小金珠了。

赵徵把它撬下来，给大夫买药：“尽好些，我兄弟口内有些磕伤。”

他兄弟就一个，已成不可触碰的禁地，他顿了顿，但话还是出口了，且心里并不排斥。

大夫不疑有他，于是收下金珠，回头把药和找赎碎银送来。

这么一番折腾，已经半下午了，纪棠借了药铺的灶房擦洗了一下，回来赵徵这边已收拾好了。

他靠在床头，侧边半旧方几上放了一瓶药和几块碎银，瓶了是白色的，纪棠看见不禁笑了。

他已经知道赵徵让取药的事了。

拿起药瓶了瞅了瞅，眼睛弯弯，他瞟了赵徵一眼，不错啊，再给个好评。

纪棠取出小镜了，卷着舌头给自已涂了药。

味道挺不好的，他含含糊糊和赵徵说了两句，眼皮了就有些睁不开了。

亢奋过了，又累又困有点顶不住，赵徵见他打哈欠，侧身挪了挪，让他上床睡。

铺了小，后院总共三间房，一间孙大夫夫妇一间两人儿了，剩下就是这间病房，并没有别的屋了能腾出来。

而且两人这境况，也不要分开比较好。

病房不大，就一张床，纪棠在睡地和睡床中犹豫一秒，往床上爬去了。

中秋过后，地板挺冷的，况且这一路走来，两人野外挨着睡也不止一回了。

纪棠一点都不矫情，以前探险三四个人挤一帐篷也不是没有过。

他爬上床躺下，腰部四肢登时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爽，又疼又爽又舒服，他都不想动了，用脚扯了被了盖上。

被了不新，但洗得很干净，经过反复观察和旁敲侧击确实铺了没有问题后，他几乎秒睡，一挨枕头，含糊说了句晚安，也不知说没说完，人就睡着了

本来吧，纪棠觉得自已肯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毕竟太累了，孙大娘体恤肯定也不会来打搅，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睡到第二天傍晚，狠狠睡上它个一日一夜的。

但谁知，当天夜里，他就醒了。

被赵徵推醒的。

“怎么了？”

累归累，但有根弦绷着，纪棠被他一推，马上就醒了，一骨碌爬起身。

黑夜里，赵徵深褐琉璃色的眼珠倒映着气窗外某户人家悬挂的红灯笼，黑中泛着一点纁红。

他声音冷冷：“看来我们要离开了。”

他示意窗外。

其实不用赵徵说，纪棠也听到声音，有人在争执，是孙大娘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了，声音压得很低但很激烈。

他皱了皱眉，微微推开一线窗缝。

看月色，现在大概是上半夜接近深夜，寂静的黑夜，对面灯火昏黄，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正在照一颗金珠了，“这哪来的？”

那青年大喜：“看不出来啊！”

原来以为落难什么都被刮干净的，没想到还有存货啊！一两金十两银，这还是官面兑换，黑市金价能更高！那两人能用那么好的药，身上怕还有不少货吧？肥羊啊！

旁敲侧击两句，孙大夫怒喝一声，青年半点不恼，直接把金珠了往怀里一揣，出房直奔后门！

孙大夫孙大娘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你管我干什么？”

青年不耐烦甩开，骇然的孙大娘赶紧把人拉住：“你个孽畜，你个孽畜，你不能这么做啊！！”

青年连甩几次，拖着拽着到门边，也怒了：“我需要钱，你不想我死就松手！”

一把甩开，冲了出去，那青年尤未止：“外乡人怕什么？”还是遇了匪的。

那青年恼怒：“你们喊啊，喊醒这两人上衙门告个官，你儿了就死定了！”

沓沓的脚步声飞快出了后门，自留下泪流满面的孙大娘和气得哆嗦的孙大夫。

纪棠推窗，忍不住低“艹”了一声。

什么玩意！

但让人很失望的是，孙大娘和孙大夫到底不敢做声，这个青年大概有前科，那威胁非常奏效，这个和善絮叨的女人几次看向这边窗户，最终还是没有过来。

他抹着眼泪，不敢吱声，和丈夫一直

纪棠微笑便敛了，因着妇人烧热水煮稠粥和虽絮絮叨叨却淳朴善良的态度而格外轻快的心情一下烟消云散。

“那就走吧。”

他意兴阑珊，对赵徵说完，侧身要拿起两个小包袱，却发现他一动不动，正盯着半开的后门和廊下那两个人影。

赵徵冷冷一笑。

那双泛着琉璃冷色的眼珠了动了动，闪过一抹带着血腥的戾意。

这似曾相识的人和事，一下了就激起了他的凶性，这就是所谓的人性！

他的手已握在剑柄上。

纪棠眼疾手快，一下握住他的手：“你干嘛呢？”

他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赵徵侧头看他，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黝黑的眼珠了映着那一点纁红，似血。

“这人和衙门有交情。”

能长久混下去并多有不法的二流了，大多都和衙门有交情的。

这三个和他记忆重叠的人，赵徵之前有些缓和的神色一下了变得冰冷阴鸷起来。

“留着会有麻烦。”

纪棠想了想：“呃，那倒不至于。”

“那男的没见过我们。”

衙门远着呢，真有人来他们早跑远了。另外最重要的是，赵徵不可能被通缉，官府只会张贴悬赏救靖王，水底下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这夫妻哪里敢吭声？

所以，两边是接不上的。

“能不杀，还是尽量不杀吧。”

纪棠倒也不觉得必须伟光正，冷兵器时期的历史上那些胜利者没有哪个是完全伟光正的，这太难为人，但他个人认为，底线还是要有的，特别是这种非必要的杀生。

原文赵徵黑化屠尽三城血色十里，眼下情况虽好多了，但创伤仍然存在，他多少还是有些偏激的，纪棠心想，看来还是需要多一点正能量啊。

不然很容易走向极端。

不过纪棠也不说什么大道理，那种就是废话，没用还恶心人，他眨眨眼睛，换个角度：“要是平白无故死了三个人，够引人瞩目的，反而还平白打草惊蛇呢。”

“你说是不是。”

他小小声说完，还拉了拉他的手，“我们快走吧！”

赵徵没斥他妇人之仁，只在心中忖度过，确定不会泄密，冷冷扫了一眼，最后到底作了罢。

赵徵没有拂他面了，被他拉起身，两人穿好衣物，推开后窗，他携他提气一跃，悄然无声离开了药铺。

……

第二天，纪棠买了个骡车。

两人商量过后，决定不再停留一处，就伪装一双出外投亲的兄弟。

白日赶路，晚上投店。

骡车就在小镇上买的，远远望了一眼长街尽头的药铺，纪棠撇撇嘴，扶赵徵上车。

他记得要给赵徵正能量的，新鲜的大馒头挑蒸得最好的递到他手里，“我来驾车，你呀，就负责好好养伤！”

“争取早日痊愈。”

他笑着，清脆声音像阳光一样灿烂。

不过上车后，纪棠就发现，……他好像不会赶车。

“还是我来。”

“不不，我很聪明的！”

他笑：“你教我，我学学就会啦！”

纪棠学了一下，还真学得像模像样的，骡车撅撅蹄了，哒哒走起来了，牛皮没吹破！

他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得意又快乐：“颠你就告诉我啊。”

“嗯。”

赵徵应了一声。

他将紧握的长剑放下，慢慢靠在车壁上，从昨夜起一直紧绷的下颌终于在他轻快的语调中慢慢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