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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堂堂世子,光天化日的,羞也不羞。”卫婵很恼,纵然已经习惯,只有两人时,他的性格会变得轻佻许多,也会跟她更亲昵些,可这是在院子里,又不是屋子里,羞死人了。
“这有什么,又没别人在,我发现,你这没读过圣贤书的,居然比我这读了圣贤书的,还守规矩。”
“你既是读过圣贤书,为何又这么做,真是不像话。”
谢怀则长臂一摊,架在凳子背上,脸上表情还有点泼皮无赖样,在这一身长衫衬托下,居然还有几分落拓不羁,更像个风流公子了。
“关起门来谁能瞧得见呢,我们那些仆婢也不敢出去说嘴,我不过抱抱你,拉拉你的手就叫不像话,你是没看到真正不像话的呢,好些纨绔子弟在酒宴上,拉着花娘就做不正经的事,我跟我的女人在家里如何,谁还能说什么。”
卫婵翻了个白眼。
谢怀则却越看越觉得,此时展露真实情绪的她实在很可爱,比从前端着装着,要可爱多了。
“这里很安全,我安排了暗卫,若是在家里,我反而要怕。”
“公府难道不安全?”
“我一走便是两个月,孟秋蝉跟你朝夕相对,虽然凭栏院中都是我的心腹,可也难保她不会对你有什么心思,还是住在这里保险些,你也莫要出街乱逛,憋得难受就逛逛园子,想买什么就把掌柜的叫到家里来,等我回来了,便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卫婵点点头:“我既知道这些,又怎会出去招摇,我现在的身子,倦怠的很,走也是走不动的。”
谢怀则定定的看着她,忽然一叹:“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身上哪一点?”
卫婵也有些奇怪,顾归夷那种美人,他都能为了自己的信念和前程,掐断前缘,让这个白月光变成了饭粘子,对自己如此狠的谢世子为何会对她这么一个出身低微,容貌也不是过分出色的女子,丢不开手。
他这么问,就是引起她的好奇心,让她反问,而卫婵也如了他的意,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谢怀则像是轻叹又像是不满:“其实,你根本就不好奇也不想知道,我到底喜欢你哪一点,从前你在乎我,服侍我周全,只是尽自己的职责,便是你服侍的不是我,是三妹妹或是我大哥,你都会做的妥帖。”
卫婵也不心虚,她就是这样的人,所谓当一日和尚撞一天钟,她拿了银钱,就尽心尽力做到最好,这样也无愧于心,难道这也有错?
“可就是这样,才最让人心头生恨。”
卫婵哂笑:“世子也是做主子的,将来还要为官做宰做一些朝臣的上峰,难道不喜欢尽职尽责的下属,反而整日摸鱼的?”
谢怀则摇头,眸色幽深:“这不是不好,可寻常人,处的时间长了,到底有几分真感情,有些小姐和丫鬟为什么情同姐妹,甚至还要同嫁一夫?人的心都是肉长得,可你却不是,你只是在干自己该干的,不管别人对你如何的好,该抽身时你就能抽身,毫不留恋,比较起来,你是万事不萦心,旁人对你有了感情,离不开你了,你却能立刻挥剑斩青丝,徒留别人恋恋不舍,这实在叫人又爱又恨。”
“世子说的,好似我是什么冷心冷肺的人。”
她并非冷心冷肺,而是,太理智了,在这一点上,就跟他谢怀则是一样的,只是他谢怀则是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而她却只是对自己狠罢了。
谢怀则这样的男人,从来都是被追捧,想要的没有得不到,女人们都爱他,慕他,没有不想嫁给他的。
这样的天之骄子,却被个小小通房丫鬟欺骗了感情,如何肯善罢甘休呢。
“倘若我是冷心冷肺的薄情之人,当初救了皇贵妃,皇贵妃问我有何所求,我先求的是世子的婚事,求皇贵妃,不要让陛下给你赐婚那位顾姑娘,为你求个婚姻自主,好似我全然是为了自己。”
“我不是说你不懂知恩图报。”
见她不满,谢怀则举手投降:“好,好,我不跟你吵,你有身孕,动不得气。”
拇指在她眉骨处描了一下,谢怀则露出温和笑意:“我最喜欢的是,就是你聪明又识时务,还有这股倔强劲儿,虽这些也叫我吃了好些苦头,可如今总算顺了我的意。”
“别再跟我置气了,都有了孩儿,将来孩儿问起,娘亲为何对爹爹横眉冷对,也不好解释。”
卫婵不说话,只是静静靠在他怀中,闭上了眼。
谢怀则倒是想再絮叨絮叨,低头一看,她已经睡得熟了。
封乡君这种事并未在京城引起多大的波澜,毕竟不过区区一个乡君,是宗室女中最低的一级,乡君上面还有乡主、县君、县主、郡君、郡主,卫婵又不姓赵也没个实权的父王做靠山,这京城里,姓赵的县主郡君便一抓一大把,谢家的媳妇儿就有个大长公主还有个郡主呢。
但此时在谢家却引起不小的波澜,首当其冲傻了眼的,便是孟秋蝉,这一回她是真的绷不住了,甚至去老夫人面前嘤嘤哭了一场,却不敢大声嚎哭,生怕老夫人也把自己厌弃了。
卫婵成了乡君,这跟有了诰命有什么区别,这种宗室内命妇的封号比外命妇什么安人孺人的可尊贵多了。
一个有品级的妾,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主母,见了面,是妾拜主母还是主母拜妾?真是倒反天罡!
先前卫婵被诊出有孕,她就已经惶恐害怕,生怕她生下庶长子,又得知谢怀则想让她搬出去,好歹还松了一口气,搬出去,不住公府,那便是外室,就算族谱仍有她姓名,也跟外室没什么区别。
她的孩子要归谢家,少不得礼法上也要称自己一声母亲,她孟秋蝉才是嫡母。
可现在,一个小小的通房丫鬟竟有了品级,从皇室角度来说,一个乡君比她这个不知名的清流之后,可重要些。
她还能摆出嫡母的威风吗,还能拿捏着主母的位子,叫妾和妾的孩子尊敬她吗,当初谢怀则说娶她就是娶个名分回来,让她不要妄想,除了这个正妻的位子,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那时她自信满满,只要进了门,慢慢融化他的心,他会看到她的好的。
她是为了权势和地位才嫁进来,不是为了爱情。
然而现在,谢怀则就真的像当初说的那样,除了名分,真的什么都没给她,甚至连钱财都没有。
私库不让她管,家中中馈不让她插手,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谢怀则到底有多少私房钱!
现在又要抬举一个妾做乡君,这是要一个妾,跟她平起平坐吗?那卫婵眼看着有宠爱,有子嗣,如今又有诰封,她有什么,一个主母的名分?冷冰冰的,独守空房的主母?
而这个家里,婆母陵阳郡主虽然絮絮叨叨,可一心都扑在儿子身上,基本儿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便她有意见,谢怀则也是不听的。
而老夫人却是内宅的当家人,况且她平日也是奉承老夫人最多,除了跟她哭求,孟秋蝉也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大长公主的确觉得不妥,卫婵救了皇贵妃,皇贵妃有意给个封号的事,她早就知晓,可当初此事是被阻拦住的,她又敲打了卫婵,见这姑娘的确没有怨怼,才满意的给了她的卖身契,不然她是万分不愿,孙儿身边出了一个没有卖身契,不受控制的良妾的。
可为何,此事又旧事重提?
孟秋蝉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大长公主也心烦的很:“此事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这是天家的恩典,本来此事已经暂缓了,因是思危顾忌着你的想法,不愿让她越过你去,才一直阻拦,当时皇贵妃就已经不大满意了,可现在情形不同,皇贵妃生下小皇子,陛下甚至为此大赦天下,原本对皇贵妃颇有微词的朝臣,都闭了嘴,这可是陛下唯一的儿子,金贵非常,若非卫丫头舍身相救,这孩子还真不一定能顺利生下来呢。”
大长公主揉了揉眉心:“皇贵妃有了皇子傍身,这地位是稳了,她是凤颜大悦,一定要封卫丫头,陛下原本就宠爱皇贵妃,此时更是对皇贵妃无有不从,皇家的旨意,你要谢家为此抗旨不尊吗?”
都是假话,这道盖了凤印还加盖了陛下印玺的旨意,是早就下的,只是一直被谢怀则私自扣押着,不肯拿出来罢了,大长公主心知肚明,然而却不能说,抬举卫丫头,是自家孙儿的主意,只能把锅往皇家扔掉,反正孟秋蝉又不能冲进宫里去,质问皇贵妃,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娘娘这么做,这么抬举这个丫头,可有想过世子是有正妻的。”孟秋蝉真是欲哭无泪,谁知道那个卫婵居然那么好命,居然成了皇贵妃和小皇子的救命恩人!
“可她到底救了皇贵妃,你也不能不让皇家报恩吧。”大长公主劝道:“虽然她是乡君,可到底你是正妻,卫丫头若不尊重你,还有我呢,我来说她,替你做主,你这孩子,看着伶俐,怎么净办傻事,有时间在这里求我,不如想想,怎么拴住丈夫的心,早日生下嫡子,为谢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孟秋蝉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是谢怀则的心,哪里是这么好把握的。
“老夫人有所不知,自孙媳嫁进来,世子他,他一次都没有……”
大长公主皱眉:“什么没有?”
孟秋蝉忽然惨白了脸,凄楚一笑:“世子他,不宠幸我,我如何为谢家生下嫡子,开枝散叶呢。”
大长公主叹道:“这种事,你难道要我这个祖母婆婆为你支招,还是要我责令思危,跟你同房?”
此话一出,大长公主都觉得有点尴尬。
孟秋蝉哭哭啼啼,在大长公主处还能强行忍住,然而回了秋霜阁却是什么都无法忍耐一样,扑倒床榻上嚎啕大哭。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就这么苦?
“夫人……”素心满是心疼:“我的好小姐,进了谢家这个魔窟,真是受苦了。”
受苦?素纤心中全是问号。
在谢家的日子可比在孟家好多了,住的宽敞阔气,拿的月银多,谢世子除了不让她管家,不给她自己的私房钱,不怎么宠爱她,吃的用的,不比很多官宦小姐都好多了?
婆母陵阳郡主虽然说话絮叨,可并不爱给儿媳立规矩,祖母婆婆更是很喜欢她,奉承好这两位大佛,就算只是个名义上的世子夫人,也有的是人愿意做。
自进门后,被打脸,被嘲风,被无视,难道不都是她自己作妖作出来的,若是老老实实做这个世子夫人,不要跟世子的宠妾为难,或许世子还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呢。
可非要惩夫人的威严,纵容孙嬷嬷打人家,试探世子,索要管家权和私库钥匙,擅自接人家妹妹进府惹出把人撵出去的祸事。
她要是男人,也会觉得自家小姐包藏祸心,不能信任。
她家小姐太急切了,就算想要夺权,夺宠,为何不徐徐图之,这么急迫,生怕世子看不出来?
然而这些话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安慰自家小姐,什么错都没有,她只是个下人,又能说什么呢。
“夫人,外头有个脸生的夫人递上了帖子,说寻您一叙。”
“帖子?谁下的?”孟秋蝉接过拜帖,下头的落款姓陈,一看闺名,她完全不认识,而且此人也没说自己是哪个府的。
自她成了世子夫人后,从前那些认识不认识的女子,都自称是她手帕交,邀她赴宴聚会,她都一一去了,被恭维被羡慕,真是满足了好大的虚荣心。
“连来路都不说,又是什么犄角旮旯里的人,不去。”
“那夫人说,是您曾经的闺中密友,入了冬她便要去北境了,此后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有要事跟您相商。”
孟秋蝉狐疑,去北境的闺中密友,除了和亲的赵雪芙,还能有谁?
她心中好奇,就应了下来,按照帖子上说的,只带了素心一人,结果雅间中见到的是个并不认识的陌生女子,孟秋蝉当即就想走,那女子却说:“世子夫人,您不想知道,公主召您见面时何用意?难道您真的甘心,被一个婢妾压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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