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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我,奴……”
谢怀则不耐睁开眼:“规矩没学好?主子没开口,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卫好难过的低下头,手指搅着衣角,咬住了下唇,谢怀则看见了,却并不打算安慰,当初她姐姐不也是这样,一步一步的,哪有人帮着有人给做踏脚石,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表面恭谨有礼,实则万事不萦心的女人,让他再也放不下,牵肠挂肚,让他一个堂堂世子,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你的规矩比起你姐姐来,可差的远了。”谢怀则毫不留情的嘲讽。
卫好面色一白,呼吸一窒,姐姐怎么可能守这些奴婢的规矩,这些规矩不就是让她难受,让她知难而退的吗?
她又不是没看见过,在别院的时候,姐姐不高兴时甚至会直接翻白眼瞪人,双手推拒他的亲热。
她也看到过,姐姐和他亲密时,会胆大包天的去戳他的鼻尖,吻他的眼睛。
为什么姐姐可以,她就不可以,她们一母同胞,姐姐,就比她高贵很多吗?卫好不服气。
事情发展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是姐姐唯一在世的亲人,也是唯一相貌酷似她的人,难道不该是把她留下,好好护着,好生怜爱吗?
姐姐走后,为什么感觉姐夫变得越来越冷酷,一点都没有从前面对姐姐的温柔。
谢怀则是个如何的人精,哪能看不出这姑娘心里在想什么,可他就是什么都不想说,活到这么大,能把他蒙骗的,大概,也只有卫婵,他的窈窈,口口声声说爱他,心里只有他,会陪着他,结果什么,都是假的。
卫家虽然家贫,卫婵却把自己的妹妹养的一派天真,全然不知人心险恶,卫婵自己做妾,是绝不肯让自己妹妹也做妾的,这傻孩子被人当了出头鸟,被人当枪使唤利用,心里还美滋滋,觉得是自己的机会。
谢怀则实在厌恶蠢人,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到了地方,外面看起来倒是奢华无比,进出的都是穿绸缎的达官贵人,看着虽然有老有少,但大多都是男人,而怪异的是,身边总陪伴着一两个女子。
那些女子都在笑,可卫好就是觉得很别扭,感觉这些女子笑的很是谄媚。
可惜她没怎么读过书,不然就会知道这种笑,叫做媚视烟行,卫好心中忐忑,可谢怀则根本就不管她,大步往里面走,卫好独自一人站在这,总觉得周围有些虎视眈眈,让她害怕,紧紧地跟着谢怀则,生怕他把她丢下。
被掌柜奉承巴结,亲自带着进了个雅间,居然是个曲水流觞的酒宴,席间已经坐了几个头戴玉冠身着绸缎的锦衣公子,看着都各有各的俊秀,只是比起谢怀则很不如,可比起外面那些力巴佃农,那可都英俊太多了。
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公子,怎么可能会形容猥琐呢,多少代积累的财富和权势,娶的门当户对的妻子也是相貌端正,纳的妾更是绝色,一代一代生的孩子,都只会越来越好看。
而家中的财富足够他们养尊处优的生活,不必风吹日晒,汗水摔到地上摔成八瓣一年打的那点粮食都不够交佃租,粗活累活全有奴仆去干,一个个自然都面皮白净,衣着工整,也不会满身臭汗。
可这些都是外男,卫好难免觉得有些无措又茫然,她在公府学规矩,是知道的,正经大户人家,未嫁的奴婢也不会轻易见外男,平日不过是给主子传话的时候,见得多的便是家里的小厮,还有府里的公子们。
而现在满屋坐着的都是年轻公子,这些男人身边也都坐着女子,那些女子或是斟酒,或是与服侍的年轻公子调笑,就算卫好再脑子里缺根弦,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坐过来?”
谢怀则蹙眉,卫好在一众公子哥或打量或戏谑的眼神中,几乎同手同脚的跪坐到谢怀则身边。
“斟酒!”谢怀则酒杯咚的一声摆到卫好面前,卫好全身都僵硬了。
“谢世子,你这个丫头没调教好啊,连斟酒都不会吗?”梁承慎本来言语轻薄调笑,想要看看谢怀则的热闹,他本来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小侯爷,你就别笑话世子爷了,谢世子如此正经,你瞧他哪次出来带过家里的侍妾过,今日还是头一遭,却不知是什么样的美人呢。”
这里面坐着梁小侯,算不得完全跟谢怀则交好的那些世家公子,不过谢怀则一向是众星捧月,除了梁小侯,也没几个人敢当众捋虎须。
虽然这些都是纨绔子弟,却也佩服有真才实学的人,毕竟谢怀则连中两元,学问是真的好。
“抬起头来,叫公孙公子瞧瞧。”
这种酒宴,谢怀则也没少参加,他毕竟不是个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与这些世家公子们交往,也没有眼高于顶,拿鼻孔看人,不如说还挺合群的,也算好说话。
只是这种叫几个粉头作陪,或从家里带通房歌伎这种事,他还是头一回做,的确叫大家很是稀奇。
卫好僵硬的抬头,她哪里见到过这种场面,瞬间,十几双眼睛看了过来。
那个劝梁承慎的公孙公子,难免有些失望,相貌不能说平平,也算清秀,可谁家没有十几个这样清秀可人的婢女呢。
而且这女子畏畏缩缩,看着还没张开似的,尤其坐在谢怀则身边,对比太过强烈。
而梁承慎是满脸懵,神色怪异,他是见过卫婵的,这女子不是卫婵却与卫婵有三分像。
他对那卫婵印象可太深刻了,毕竟视他一个小侯爷如无物,还是个身份低微的婢女,就这么一个。
梁承慎的性格有点像熊孩子,越不能做什么不让做什么他越手痒痒,比如得罪谢怀则,说谢怀则的坏话,被谢怀则收拾了一通终于老实了,不敢当着他的面阴阳怪气。
可自从她被从庄子上带回去,就久居公府内宅,谢怀则这厮就像藏着什么宝贝似的,根本不带着她出来见人。
这也是权贵公子真心与否的一个证据,但凡不怎么认真上心的妾,拿出来待客也不觉得可惜,而不真心的,便时常带出来招摇,可能还会换妾,或是换点别的什么。
京城这种换妾的风气,非常盛行,哪怕是那位文坛大家,饱受赞誉的南山先生,都拿家里小妾换了匹快马,也无人会说什么。
毕竟,妾又不是良民,能出来待客,都是签了卖身契的。
后来听说,那卫婵很是好命,救了皇贵妃,人差点没了,又活了过来,成了乡君,一跃成了贵妾,搬到别院后,他也暗戳戳的跑过去看。
不过他梁承慎也不是客,自然不会被迎进去,送进去的拜帖和贺礼,也在卫婵看过是没什么交情的梁家后,送了回礼,就没了下文了。
可这少女与那个卫姑娘有三分相似,谢怀则这是什么意思。
别人都说谢怀则是如何的好,如何风光霁月,文采出众。
文采出众这件事他是承认的,毕竟谢怀则连中三元,他考了两回举人都没考中,可他比谁都知道,此人白净面皮下焦黑的心。
卫婵没了的时候,他也有一瞬间的心痛,甚至是茫然。
那个溪水旁,穿着素衣不显山不露水,却在垂头低笑时,有那么一瞬间让人感觉特别美貌的姑娘,就这么没了?
梁承慎那几天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可到底交情不深,很快就忘在脑后。
他绷不住,疑惑的看向谢怀则,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他恨那个姑娘,人都死了,还要寻个相似的,拉出来羞辱?
梁承慎却不喜欢换妾,也不喜欢把美貌的妾带出来招摇待客,自己家里的也都是买来的清白姑娘,何必叫人家做这种事,红袖招里官伎私伎可多的是,临时寻几个粉头充充场面也就罢了。
怎么谢怀则也染上这种习气。
梁承慎直皱眉。
“还青涩的很,带出来见见世面,免得连服侍人都不会。”谢怀则语气淡淡。
几个纨绔子弟都露出了然的笑容。
卫好神色很是难堪,低下头脸都涨红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和善的姐夫,却变成这样。
这姑娘脸上还带着些稚气,而难过低头的时候,倒是与卫婵有几分相似。
卫婵很特别,她敢对小侯爷不屑一顾,也敢以身挡在皇贵妃身前,这种勇气,就算是自小熟读各种圣贤书的世家贵女,也是做不到的。
梁承慎有些不愿,顶着卫婵脸的姑娘,受如此羞辱,而且明眼人一看,这姑娘根本就不是大家族豢养的那种歌女姬妾。
“如今朝廷正在边城备战,听说林将军重新挂帅出征,林家的爵陛下也重新给了,黑甲军已经在河套跟羌人小小的交过手,战局这么紧张,明年的科考还能如期举行吗?”
谢怀则有些意外,没想到说这种话的居然是梁承慎,他是京城典型的那种纨绔公子,不会做什么大恶,顶多拿着家里的钱去跟外面的狗肉朋友们吃吃喝喝,寻寻花问问柳,年纪一到便收心,该娶妻娶妻,在家里安排下,可能捐个官,承了爵位靠祖产也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有点小才,却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而这种酒宴,梁承慎这个喜欢吃喝玩乐的纨绔,居然破天荒头一回说起了科举的事。
梁承慎是同一年跟他一起考中秀才的,当时神童的名号里也有他的名号,只可惜后来连续考不中举人,京城的好事者,说他是伤仲永,他便决口不提科考的事。
也是因为此事,这人才一直瞧他不顺眼。
他这是,岔开了话题,给卫好解围?他认识卫好?
谢怀则想了想,确定他肯定不认识卫好,还不如说梁承慎认识卫婵来的顺理成章,卫好这样容易动心,但凡见到了英俊有钱的世家公子就把持不住了,若是跟梁承慎之前就认识,她绝不会蠢到如此地步,一心只想往自己身上贴。
他为什么会认识卫婵,怎么认识的?梁承慎,难道也跟他的窈窈有过往?
谢怀则脸色已经有些阴沉,开始想到怎么整治姓梁的比较好,姓梁的可不是陈二顺那种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也不像谢行,是自己的堂弟,他这个做兄长的,总有些话语权。
他不在的时候,那个可恶的女人,到底引诱了几个男人!
他得好好问问她,是不是有了他还不够?
然而此刻,谢怀则脑子里的想法很多,可现在,即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他去哪里问?黄泉碧落吗?
心中有股苦涩在蔓延,如今,就算是想发脾气,想质问她,也是做不到了。
杯中的酒,被他一口灌入喉,灼烧的痛感和热意引起的痛,让他,这具冷硬的身体,好似又重新,有了知觉。
“科举乃是朝廷大事,若是因战事停了科举,岂不闹得人心惶惶,放心,一定会如期举办,小侯爷,你这是又要再考一次?”
梁承慎叹道:“我爹非要让我考,我说我不是那读书的料,我好歹还是家里的嫡子,将来爵位总是我的,吃那个苦做什么。”
“要论读书,咱们这里谁比得上谢世子,你们听说了没,陛下有意,这世家出来的公子哥们,只要没有功名的,都不允许捐官了。”
“你听谁说的?”
在场所有公子们,都紧张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像谢怀则,像林家五子一样,不是读书好就是能上战场挣军功的。
“我爹是户部侍郎,焉能不知道朝廷的动向,这些年因为捐官的事,把正常科考的举子们名额都占了,举子们反而没有官做,这官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陛下可气坏了,憋着气想整治呢,若是家里有爵位,嫡出的还能袭爵,庶出的连捐官都不行,以后干什么营生去?”
公孙公子笑了出来:“怕什么,今天能在这里的,都是能袭爵的,该着急的是我们家里那些兄弟们,都在红袖招吃酒了,说这些不高兴的做什么,该吃吃该喝喝,谈论谈论女人不好吗?”
几个公子一合计,倒也觉得是,气氛顿时缓和了。
“这红袖招的最近有个叫冬儿的姑娘,很红,听说不少官员私下都点她,此女特别擅长音律。”
“这个女人我知道,那不是先职方清吏司王大人的嫡女吗?这还是本朝第一个被抄了家送到教坊的官家女呢。”
“官家女有什么好好奇的,难道你我将来不娶官家女为妻?”
公孙公子嗤了一声:“我就好奇,谢世子今日带来的那姑娘,是个什么滋味,世子,肯割爱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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