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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石九只感觉身上哪里都是火急火燎的疼,特别是后背和肩膀上的伤口,就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在里面啃噬自己的血肉一般,一点点细细碎碎的痛感在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微微的睁开眼睛适应了下光线,石九看出这里应该是老军医的营帐,鼻中不断传来的药材味道也证明了他的判断。
床边,黑脸刘正趴在那里流着口水,许是做梦梦到了什么好吃的,时不时的还会吧唧一下嘴。
石九感觉口渴难耐,想要起身喝些水,手臂一动却是有钻心的疼痛传来,冒着冷汗躺回床上,石九只好作罢。
看了眼床榻边上的黑脸刘,石九没忍心叫醒他,看得出来黑脸刘应该是一直守在这里的,石九心中有暖流缓缓游过。
这时,帐门口的门帘被人掀开,老军医迈步走了进来。
见石九睁开了眼睛,老军医眉毛挑了挑, 说道,“醒了。”
石九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张口道,“水。”
声音沙哑,几乎轻不可闻。
可在黑脸刘的呼噜声中老军医还是听到了。
走到桌边直接提着水壶走了过来,伸手将趴在床榻边上的黑脸刘巴拉到一边,提着水壶便往石九嘴中灌了起来。
石九被呛的直翻白眼,但有不舍得水壶中传来的清凉,只得在那里大口的吞咽着。
黑脸刘被老军医一把扒拉到了地上,人也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见石九醒了,立即咧着大嘴凑了过来。
猛然见到老军医这么粗暴的喂水方式,黑脸刘嘴角抽了抽,别过脸去一脸不忍的模样。
水壶中的水只剩下了半壶,石九一口气和完了才罢休,显然是渴的厉害了。
放下水壶,老军医悠悠的说道,“你现在的伤势不宜喝太多的水,下次注意点。”
石九刚喝的有点撑,张嘴想要打个饱嗝,闻言却是张嘴愣在了那里,模样有些滑稽。
黑脸刘肩膀抽了抽,别过了脸去。
石九将几乎涌到喉咙的水又重新咽了下去,翻了个白眼道,“老军医,我也没得罪你吧!”
看了眼石九那满是幽怨的颜色,老军医缓缓走过来,直盯着石九。
石九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由得问道,“这么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脸上长花了不成?”
说着看向一旁的黑脸刘,只见黑脸刘正在那里抬头看着帐篷顶上的花纹,一点没有看他的意思。
“为什么?”老军医忽然出声道。
石九闻言愣了愣,看了老军医一眼。
虽然这个问题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石九还是第一时间便明白了老军医的意思/
老军医是在问石九为什么这么拼命。
默了默,石九缓缓地说道,“为了报仇。”
老军医,“你知道仇人是谁?”
石九,“知道,也不知道。”
一旁的黑脸刘看了看两人,感觉自己听明白了大概,但仔细一想,自己好像又什么都没明白,看了看老军医又看了看床榻上的石九,眼神有些哀怨。
石九说的有点绕,但老军医听懂了。
石九的全家都死在贺兰人的手中,不管是北蒙人还是贺兰人,他们都曾进犯过大秦的边境,做过相同的事情,石九想要报仇,自然会找他们。
叹了口气,老军医缓缓地说道,“草原上人那么多,你难道都能杀完?”
石九冷声道,“杀不完那就杀到他们不敢拿起刀枪、跨上战马为止。”
黑脸刘闻言骤然看向石九,眼中满是震惊。
这时的石九眼中满是杀意,冰冷的目光让黑脸刘感觉像是一个陌生人。
老军医深深看了石九一眼,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地转身向外走去。
“徐平将你的战绩上报给了将军,担保你做了十夫长,你救得那几个人,现在成了你的手下。”
老军医的声音稳稳的传来,人已经走出了营帐。
石九闻言却是眼前一亮,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十夫长了。
这可算是破格提拔了,试问这斥候营中的哪一个十夫长不是在营中呆了几年的老卒。
石九看向一旁的黑脸刘,刚才的杀意早已消散一空,眼中满是惊喜之色。
石九受的伤并不算多么严重,只是失血有点过多,在床上躺了两天后便能下地走路了。
那天救下来的几名斥候也都纷纷前来拜见石九。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石九是一名百夫长呢,谁想到和他们一样只是一名普通的斥候。
几人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找徐平反复确认过之后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虽然都是普通的斥候,但双方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后来听说徐平保荐石九成为了十夫长,几人遂自告奋勇加入了石九的帐下。
几人之前的斥候小队在草原上已经被北蒙骑兵给打散,他们的队长也都已经战死,反正是要加入新的队伍,便索性找上了石九。
五个人中,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哥哥叫胡狼,弟弟叫胡豹,剩下三人分别是包不名、宋子明、张志。
对着几人,石九还是很看重的。
别的不说,这五人以前是两个小队的人,在草原上遇到了北蒙人的大队骑兵,逃跑之时又被那一个百人队给围上了,这五个人能在二十多个人中活下来,肯定都有几分本事,再有石九见他们面对百多名北蒙骑兵的包围都面不改色,这份胆气也让石九佩服。
“头,现在咱们才这几个人,接下来是不是该进新人训练了?”几人中胡豹年龄与石九相近,性子也有些跳脱,什么事都喜欢大大咧咧的冲在最前面。
石九闻言摇了摇头,说道,“眼下帝国要出兵北蒙,正是斥候大量减员的时候,哪里都需要人,上面也不一定补充的过来,况且,”石九看了几人一眼,缓缓说道,“新进来的人如果训练的时间太短,上战场后死的肯定也很快,这损失有点得不偿失,依我之见,我们这段时间还是多花时间在自己身上,每多一分实力在战场上就多一分保命的本钱。”
胡狼几人闻言相视一眼,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石九所预料的异样,不断有斥候阵亡的消息传来,有的甚至是一个小队全灭的结局。
虽然损失惨重,但斥候营取得的成绩也是非常令人满意的。
不提斩了多少北蒙斥候的脑袋,单说北蒙骑兵的动向现在就完全在秦军的掌控之中,这也为后面援兵的有效进攻奠定了基础。
若不能准确的掌握北蒙大队人马的动向,草原这么大,北蒙骑兵真要避战逃窜,你也不可能满草原的去找。
大秦和北蒙两军接触的频度和烈度逐渐升级,这几天石九带着胡狼几人也在加紧锻炼着。
考虑到石九这个十夫长现在仍然是养伤的状态,上面并没有给他们分配什么任务,几人这几天都在依兰山中锻炼。
几天下来,石九已经逐渐摸清了几人的实力,几人中,除了胡狼勉强能达到十夫长的实力外,其余四人面对十夫长实力的人都明显不是对手,即便是比普通斥候强一些但也有限。
但作为一名斥候来说,实力可不仅仅是自己的身手。
就像胡狼和胡豹兄弟,两人都是猎户出身,弓弩和陷阱用起来得心应手,虽然加入斥候营不久,但两人凭着一手百发百中的箭术已经在营中小有名气。
而包不名几人在进入军中之前都曾在江湖上的门派中练过一段时间的武功,虽然都是一些粗浅身手,但毕竟是有根基在,相比于其他人已经要好很多。
时间一天天过去,石九的身体也渐渐恢复。
石九所在的朔风军已经进驻了平城,之前的营地周围则又驻扎了几支刚刚从其他地方征调而来的人马。
随着聚集在平城周围的兵马越来越多,草原上的氛围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这天石九和胡狼几人从山林中训练回来,将小灰送到老军医所在的小院门口,见老军医正坐在院中的大树下拿着本书在看,石九也不以为意,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
“等等。”身后忽然传来了老军医的色声音。
石九回身看去,只见老军医站起身向自己看来。
“有事?”石九问道。
“你的刀给我看看。”老军医伸手道。
石九闻言一愣,有些狐疑的看了老军医一眼。
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把手中的疾风递了过去。
老军医接过在手中掂了掂,然后抽刀出鞘,在拿在手中挥了两下,皱眉道,“这把刀现在不适合你。”
石九,“。。。”。
见石九有些发懵的模样,老军医轻轻叹了口气,书中疾风入鞘,随手抛给了石九,说道,“你可知道,何为宗师境界?”
石九闻言心中一惊,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老军医。
摆了摆手,老军医呵呵笑道,“你不用看我,我不是宗师,但我见过宗师,也听过他们交流心得。”
这下石九真是有些吃惊了。
老军医有些感慨的说道,“所谓总是,他们所思所想已经不是普通武夫所能理解,但他们交流心得时提及最多的一个词便是意境,我苦思数十载,方才隐隐有些明白,所谓意境究竟是何物!”
“是什么?”石九感觉自己的口中有些发干。
宗师啊!那已经是站在武林中最顶端的人物了,谁不羡慕,哪一个练武之人又不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宗师。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老军医有些感慨的说道。
石九闻言不由得一愣,有些没好气的看向老军医,耍人很好玩么?
看了石九一眼,老军医接着说道,“这天地间,快与慢、轻与重、大与小,都可以算是一种意境,只是我们平时很少去想这其中的深意罢了。”
石九虽然心中有些不忿,但仍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不敢打断,他心中隐隐的觉得老军医今天的这番话很重要。
“这把刀虽然锋利,但却只是一把不错的兵刃罢了,你拿着它自然可以无往不利,但对你领悟意境却是没有半分好处。”老军医缓缓说道,也算是解释了下石九心中的疑惑。
“那该怎样领悟意境呢?”石九有些疑惑的问道。
老军医,“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平常的一言一行都有其深意在里面,细细体会,总能有所得。”
石九,“。。。”。
老军医,“你想要知道什么事重,那就去搬石头,想要知道什么事快,那就去观察雷霆闪电,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石九感觉自己隐隐的抓到了重点,在那里皱眉苦苦思索着.
老军医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也不打扰。
意境一说虽然虚无缥缈,但也不是无迹可寻,就看这小子有没有这个运道了。
想了很久,石九开口道,“我隐隐的有些明白了,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明白。”
这时,小灰从外面走进了院子,厚重的脚掌踩在地面上,石九感觉脚下有一股震动隐隐传来。
走进院子后,小灰抬脚将挡在自己平时睡觉地方的一块大石头给踢飞了出去,石头落在地上,发出“嘭”的一阵闷响,院中铺地的青砖被砸的碎裂开来,一阵烟雾腾空而起,缓缓地飘散在了院中。
周围巡逻的士卒听到动静进来查看,老军医挥手示意退下。
石九却是看了看那块落地的石头,又看了眼小灰的脚掌,眼中闪过一抹明悟。
“我有些明白了。”石九说道。
说着,手中疾风“嘭”的一声插在了院中的青砖上,转身向外走去。
老军医捋须看向石九离开的方向,眼中有赞赏也有一抹担忧。
他能帮的只有这么多,石九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还是要看他自己。
石九出了老军医的院门后径直向军中修补兵刃盔甲的作坊走去。
“把你们这最重的那把刀拿出来。”石九向作坊管事的人说道。
作坊里的管事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之前也是一名斥候,后来断了一条腿,想着还有些打铁的手艺,便留在了军中。
见石九一副斥候营的装束,有些疑惑的看了石九一眼,倒也没有多为难他,指了指作坊后面的仓库,示意他自己去找。
石九抱拳拱了拱手,径直走进了仓库。
仓库里到处堆满了铠甲和兵刃,以长刀和长矛为主,都放在架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
石九进入仓库后眼光便被里面一把厚达半尺、刃长足有五尺的大刀所吸引,看着这个加上握柄足有六尺长的大家互,石九深吸口气,双手缓缓地握了上去。
“起。。。”口中低喝一声,架子上的长刀只是微微的动了动,却并没有像石九预料的那样应手而起。
石九眼中闪过一抹讶色,体内内力缓缓调动,双手一齐用力,“起。。。”,一声低喝,架子上的长刀缓缓地抬起了身形。
石九双手握着刀柄,打量着眼前门板一样的刀身,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就你了!”石九低喝一声,将刀背扛在了肩上,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外面,见石九居然扛了这么一把刀出来,作坊内来来往往的士卒都是有些心惊。
“这位兄弟,就它了,登记吧。”石九向刚才那名作坊的管事说道。
作坊的管事也管理着后面的仓库,有人取用东西都需要登记在册,只要不是特别大宗的物资,每一名士卒都可以凭自己的身份证明来领取。
咽了口唾沫,哪管事看向石九,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确定就要这把刀了!?”
石九说要最重的刀,他还以为是重一些的刀,谁想到这小子真把库房中最重的家伙拿了出来。
“当然,”石九说道,“难道我不能领取?”
“能能能,当然能。”那管事连忙说道,然后立即在一旁的记录册上记下了石九的名字。
石九接过自己的身份证明,扛着一把门板一样的大刀扬长而去,一路上的军卒纷纷侧目,心中纷纷疑惑‘哪里来的傻小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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