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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内,言皇后抡起胳膊,赏了言云枝一个大嘴巴子。
“不要脸的东西,你就那么沉不住气,竟然算计起太子来!英国公府对你十几年的教养都喂了狗了!”
“打量本宫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呢。”
“你以为没有了姜绿宝,镇北王府的世子妃就轮到你了吗?好好动动你的脑子,陛下怎么可能看着英国公府和镇北王府联姻?”
“你把堂堂一国储君当什么?你以为宫里头都是傻子吗?陛下若真信了你和太子情难自持的鬼话,怎么可能只给你一个区区孺人的位置?”
“蠢货!英国公府怎么会出你这样的蠢货?”
言云枝眼泛泪花,顶着红肿的脸颊伏地磕头,“云枝有负娘娘期望,罪该万死,任凭娘娘处置。”
言皇后冷笑一声,“你若真甘愿任凭处置,又怎么会去东宫爬太子的床?”
言云枝咬唇不语,半晌,低声道,“云枝给姑姑丢脸了,姑姑以后就当没有云枝这个侄女吧。”
言皇后在上首面无表情看着言云枝,一双凤目深邃犀利,仿佛洞穿言云枝此刻的小心思。
言云枝在一国之后无声的威势下,微微颤抖。
“罢了,木已成舟,以后在东宫,你好自为之。”
言皇后挥挥手,面露疲态,好像言云枝真的不再是那个她疼爱的女孩了。
退出凤仪宫的言云枝,红肿的脸颊在寒风中隐隐作痛。
她唤人拿过一把团扇掩在脸上,也掩去了嘴角狠厉的弧度。
姑姑骂她沉不住气,殊不知她若沉住了气,家里早就把她送进郑家了。
她偷听到祖父和父亲的谈话。
他们说——
郑家为什么敢对未来天子的外家咄咄逼人?就不怕太子登基之后秋后算账吗?
英国公府这些年手伸得太长了,陛下心中早就不满了。
郑家揣摩圣意,这才咬着英国公府不放。
云枝不是非要嫁进郑家不可。
但再争下去,英国公府失的是圣心。
所以,他们打算牺牲她,让她为一个死人葬送青春年华。
她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她在香囊里塞了催情香,然后去东宫见了太子。
十六岁的太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催情香的功效下,哪里敌得过她的刻意撩拨?
然而太子虽然纯善,却不是傻瓜。
事后,他意识到自己遭了算计。
言云枝与太子是嫡亲的表姐弟,哪里不了解这个尊贵的表弟呢?
她跪在地上,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家里已经商量好,要拿我的下半生去偿郑四一条命。
我没有其他办法了……云枝只求殿下看在以往的情份上,在东宫给云枝一个角落……云枝什么都不求,能有自己的一隅之地便心满意足……”
她的要求卑微而简单,太子一向看顾外家,没有不应的理儿。
他说,“表姐以后,好自为之吧。”
想到此处,言云枝握紧了手里的扇柄,就像握住了自己即将拥有的人生。
她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是太子的亲表姐。
放眼整个盛京,除了寥寥几个身份高贵的宗室女,又有哪个女孩的身份高过她呢?
未来的太子妃都未必比得上她。
即便她现在只是小小的太子孺人,但在东宫,又有谁敢小觑她?待得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她一个贵妃的封号定然少不了。
若她能在太子妃之前生下太子的长子,未来帝国最尊贵的女人是谁就说不定了。
那个时候,姜绿宝便是镇北王妃,也要向她俯首称臣。
“明敏县主,奴婢就送您到这里了。
地上刚刚洒过水,您仔细脚滑……”
远远的,宫人殷勤的声音随风飘来,如针一般刺进了言云枝的耳中。
姜绿宝啊,命大的姜绿宝啊。
言云枝不是不知道,镇北王府和英国公府没有联姻的可能,她只是想为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搏一搏。
失败了也没有关系。
她可以忍受穆二熙娶一个陛下塞给他的女人,他们相敬如冰,客套疏离。
即使夫妻数十载,那个女人也不能走进他的心里。
她没有办法容忍的是,与穆二熙共度一生的女子,恰恰是他牢牢想要抓住的那个人。
他看不上她,也不应该看上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子。
这凡尘俗世,本就没有一个女子能与他匹配。
但他偏偏瞧上了姜绿宝,一个进过牢狱、名声有损,给她提鞋都不配的女子。
绿宝此次进宫,是应仁寿宫太后老娘娘的召见。
太后睿智,从最近发生的事情中窥见端倪,猜到绿宝是绝渣报纸的主笔。
“心思玲珑剔透,对女子怀有悲悯之心,还叫二熙另眼相看。
哀家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了。”
太后怜她肩伤初愈,命人给她塞了一个暖炉,语重心长道,“哀家理解你创办报纸的初衷,只是放眼大周,哪个世家大族没有阴私秘事?狗急了还跳墙呢,你揭了他们的遮羞布,他们哪能无动于衷?便是二熙回回都替你背锅,你也总不可能回回都有这样的好运气吧?”
绿宝心里一沉,捧着暖炉,摆出一脸的灰心丧气,“娘娘是要禁了我的报纸吗?”
太后被她的模样逗笑,点着她的额头道,“哀家若是禁了报纸,小姑娘们又要想其他法子去打探未来夫婿的人品了……万一叫人坑了,岂不就是哀家的罪过了?”
“这样吧。”
太后其实一早有了论断,难得她愿意与绿宝徐徐图之,“以后报纸印刻之前,你拿到仁寿宫来给哀家过目,哀家替你把关如何?”
绿宝大喜,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太后哈哈大笑,指着绿宝同身边的金嬷嬷说,“你看看她,精得跟猴似的。”
这往高了说,太后相当于参与了报纸的编纂。
搁现代,她就是总编辑了。
绝渣报纸有帝国最尊贵的女人保驾护航,在大周简直可以横行无忌了。
诚然,太后也许会删掉在她看来不合时宜的内容。
但比起冒着生命危险宣扬,还不如让这些隐秘直接入了宫里贵人的眼。
上位者的喜恶直接影响家族的发展、个人的前途。
情节恶劣者,绿宝相信圣明如太后,会主持公道。
这样想着,她望向太后的眼神就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太后被她瞧得心头柔软,不由以长辈的口吻同她说了几句贴心话,“你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只是太刚强了。
女子嫁人,成了新妇,总要受点委屈的。
便是那些清清白白的人家——一大家子,上至公婆,下至叔子姑子,也就新妇一个外人,委屈她不受谁受?”
绿宝嘟囔道,“皇后娘娘说她进了宫就没受过委屈,她不也是新妇嘛……”
这话后来传到言皇后耳中。
她因为言云枝的事情,对绿宝生出的一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了。
就觉得,这孩子真是懂事,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比言云枝这个拖后腿的猪队友强多了。
眼下太后听了这话也是浑身舒坦,对绿宝越发喜爱,拉了她到一旁关切地说,“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二熙叫陛下打了板子、在家中禁足,连海棠春坞都不许出。”
绿宝吃了一惊。
嘉和帝素来把穆二熙当亲生儿子般疼爱,他到底干了什么,让嘉和帝都动上板子了?
“他连夜跑去济州,拿鞭子把张首重抽了一顿。
“
绿宝这回忍不住“啊”了一声。
张首重贬谪之前是济州的提刑按察使。
当初,便是他下令将绿宝捉进狱中,严刑拷打的。
太后纳闷道,“哀家晓得你和张首重之间的恩怨,只是这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二熙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怎么忽然就犯起倔来?张首重好歹是朝廷命官,他土匪一般绑了人说打就打,可把陛下气坏了。”
绿宝大约猜到了缘由。
她在海棠春坞治疗肩伤的时候,替她包扎伤口、净身换衣的,是穆二熙身边的大丫鬟崖香。
当时崖香看到她前胸后背、深浅不一的伤痕很是惊讶。
想来这丫鬟忠心,报到了穆二熙跟前吧。
向来理智从容、沉着冷静的镇北王世子,竟连夜策马去找了那罪魁祸首。
绿宝眼眶微热。
没想到他也有犯傻的时候。
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了……
从仁寿宫里出来后,她心有牵挂,走得略急了些。
替太后送她的小宫女几乎小跑着跟上,小声喊,“县主,慢点,您慢点。”
如此送了一段路,小宫女方喘着气告退。
回了仁寿宫,小宫女伶俐,把绿宝迫不及待的模样说与太后听。
惹得太后直笑,“这丫头心里头也是有二熙的,不枉二熙为她遭一番罪。”
金嬷嬷掩着嘴打趣,“陛下禁足世子,便是有意叫他见不着明敏县主。
您倒好,通风报信,叫县主自个去了。”
“陛下不许二熙踏出海棠春坞,又没说不许旁人踏进海棠春坞。”
太后压根没在怕的,冷哼道,“他自己身边没个可心人,就见不得旁人好了。
二熙虽说这回出格了些,但人打都打了,教育两句便是,反正那张首重也活该。
陛下倒好,张口就杖刑……”
金嬷嬷偷笑,“都知道您心疼世子,他们手上有数,哪个敢往皮实了打?便是有些皮外伤,这会子见了明敏县主,世子也大好了。”
这会子穆二熙并没有见到绿宝。
绿宝在宫门口被言云枝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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