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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彻底落败,柏妃恍然大悟,戚先生必定是湘王的人,晏迟早就得知她有身孕的事,既是如此,自然洛王府的内情就没一件能瞒得住晏迟的,当然,湘王妃不可能当着羿栩的耳目承认,可是她大无必要说“理解”的话。

柏妃提出要见芳期,为的是让羿栩生疑。

所以羿栩不会反对她的这个莫名其妙的请求,当然,芳期为了打消羿栩的怀疑,常规做法是义正严辞的斥责她,却偏说了“理解”。

言外之意是“我懂得你的策略”。

芳期说出这话,就等同承认了晏迟想做的事是弑君。

但当然要弥补,为防真被羿栩猜忌,才有了后来的问话——这意思是向羿栩表明,表面上理解,其实是为了套话,套问出洛王一系还有无漏网之鱼。

“还能为了什么?为了他姬妾成群,见异思迁。”柏妃冷笑:“我羡慕王妃,你可真是得幸遇见了良人,湘王待你一心一意说举世皆知都不为过了,可羿标也曾对我海誓山盟,洞房花烛夜,明明承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转过身就又跟别的女子许诺长相厮守了。

我想天下女子虽多,唯有王妃才能理解我的怨恨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付出了真情,就必须要真情回报。”

“柏娘子对我可真是了解啊。”

“我虽惨败,但为功亏一篑,并非完全没有胜算,就像我早已知道了王妃其实根本不容蝉音,哪怕蝉音并没有赢获湘王的爱宠,可只要她对湘王心存企图,王妃就容不下。”

芳期不动声色。

心中却在暗叹:柏妃智慧啊,要若对手不是我家晏大王,未必没有胜算,她现在肯定是想明白了,晏郎目的在于为东平公复仇,所以临刑之前,还配合着我们阴了沈炯明一手,真可惜,柏妃腹中的胎儿是无论如何都救不了了,只不过……或许柏妃的女儿还能救上一救?

芳期冷冷起身。

“柏娘子口口声声当我是知己,却在临刑之前,还没忘了陷害我这知已啊?为了让官家猜忌外子,才故意提出要与我一见吧?柏娘子可真是,以为官家是这样轻易就能蒙骗的么?不过柏娘子机关算尽,却徒劳无用,反而为我识破了,柏娘子不仅在湘王府里安插有耳目,应当在沈相公邸上还有探人吧?

我和柏娘子可不是同道人,连累了子女和亲人尚不自悔,柏娘子腹中的孩子就罢了,未出世,不察悲喜,可柏娘子的长女早已知人事晓世情,因为柏娘子的贪婪,她却要为柏娘子陪葬了!

我要是柏娘子,就算自担千刀万剐的酷罚,也必须试着为女儿争一条生路,着实不能理解柏娘子到此地步,心心念念的仍是陷害他人,根本不为亲生的骨肉着想。”

芳期愤怒的转身离去。

柏妃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湘王妃最后那番话……

可是在暗示她会救她的女儿?

应当是的吧,湘王妃可真是个善心人,若是她最终胜出,是不会留下后患的,所以她根本不存奢求,希望你死我活的敌人会挽救她的女儿,她希望的只是临终之前,也得向司马芸母子射出那支夺命的毒箭,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竟能为女儿争获一线生机。

晏迟并不需要芳期转述,其实已经听见了她和柏妃之间的交谈。

当回到清欢里,晏迟自觉献计:“柏氏之女明日也会被赐鸩酒,求情是求不成的,不过我倒是能争取下由我监刑,把鸩酒换成闭气之药,因为那女孩并非羿标的骨肉,羿栩不会太在意,我还有把握让她‘死而复生’,远远送离大卫,往高丽隐姓埋名生存。”

“会否有风险?”

“王妃想救的人,冒点风险是值得的,那我这就入宫去了。”

其实晏迟大可不必入宫“复命”,羿栩自会听说今日柏氏和芳期的交谈,芳期应对得完全没有破绽,晏迟根本不需多此一举辩解,但为着要救下柏妃的女儿,他才必须入一趟宫。

“想不到柏氏竟然能在湘王府和沈相邸安插耳目,无端府上的耳目我不担心,柏氏连无端早便猜疑她已怀身妊之事都不知情,那耳目应当并不要紧,无端大可慢慢排察,察清楚也不需知会我,自己处置就是了。”

羿栩这样说,为的其实是让晏迟自己解决这桩棘手事。

接下来的话就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只不过沈炯明家中那耳目,固然是柏氏的心腹,表面上必定是良籍,仅凭柏氏的话无法坐实他的罪证,且又有不少内情,没必要透过给沈炯明,只能让小穆缓缓的察,等察实后再理论,无端还是先莫告诉沈炯明才好。”

耳目本为子虚无有,羿栩的决断其实正合晏迟之意。

“官家可能让我明日去监刑?”他很干脆就道明了来意。

羿栩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

“据柏氏的说法,这起子逆案是她主策,罪庶标倒像只是听她之令行事的部卒……”

晏迟话未说完,羿栩就是一声冷哼:“四郎就是个色令智昏的货色,换作别个,慢说贵为皇胄,哪怕是个田舍汉娶的妻室不守妇道,但凡还有点血性的都不会放过奸夫淫妇,他可倒好,咽得下这口窝囊气,就他这德性,便是篡得皇位,恐怕也会将江山基业拱手让给柏氏。”

“官家不觉得奇怪么?柏氏打算谋逆,罪庶标就能寻获医术高超的郎中,治愈了不育之症,又或者是因为寻获了戚大夫,才触动了柏氏打算谋逆的野心,无论是前后哪种情况,都太过巧合了,官家未审罪庶标便将其定罪,臣却怀疑这后头恐怕还有未曾现形的人,在策动整起阴谋,所以臣去监刑,实则是想审一审罪庶标。”

他就是找一个借口罢了。

但说的也是大实话,因为那个未曾现形的人,不是别个,就是晏大王本尊。

“我看戚大夫不似逆徒……”

“戚大夫当然不是,否则罪庶标和柏氏也不可能将他请来后,立时软禁了,只是罪庶标到底是为何才知道有戚大夫这么个良医,并坚信戚大夫能够治愈他的疾症,最好还是审一审吧。”

“也好,这件事交给无端最最适当。”

羿栩多少有些心虚,因为他确然弑父篡位,羿标党对他的指斥并非中伤,而司马权这一知情人因为太后的画蛇添足,不得不暂时罢去职差,其余的诸如龚佑、沈炯明等等重臣,谁去问审人犯都不妥当,就更别说诸如辛怀济、葛时简这类官员,真要是审出什么蹊跷来就大大不妙了。

清箫尚且不够资历,且羿栩也不想让清箫知道他干的坏事。

也唯有晏迟,说是主谋都不为过了,便是羿标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晏迟肯定不会声张。

晏迟也很快就“审明白”了。

次日,轰轰烈烈的洛王谋逆案终于彻底落幕,晏迟再次入宫复命:“罪庶标心里也并非不懊悔,惭恨因为辜负了柏氏,为柏氏说服……”

“这真是鬼扯的话。”羿栩冷笑:“他过去自知不能得储,当然不会与我相争,固然柏氏才是主谋,可他眼看着柏氏的计划大有可能功成,哪能不起贪心?皇权至上,这是普天之下最具诱惑的事物,他又生于皇族,具备身份一争,他懊恼的是功亏一篑的结果,而不是被柏氏说动了心。”

“官家此言在理。”晏迟表示认同:“不过罪庶标不得善终,又听我说了柏氏半点不念他的情份,多少还是有些真惭恨的,人便是如此,往往得等死到临头了才明白自己原来是畏惧死亡的,罪庶标不例外。

据他交待,确然是柏氏先听闻戚大夫的名头,是有回柏氏宴请一些官眷,其中一人,乃工部本部郎中金敏的妻室,正是这妇人讲,她有个族亲,年满三十无子,偶然听闻了戚大夫的名头,抱着一试的心态,寻医问诊,机缘巧合还被他给觅着了,经针炙服药调治,不育之症半载后便得治愈。”

羿标当然不是这么说的,这是晏迟的杜撰之辞,但他不担心,因为有佐证,奉上鸩酒给羿标的内察部察卫,正是他自己的心腹,交给清箫执管而已。

他也不怕金敏不认帐,因为金敏越是否定,羿栩必然越是猜疑。

芳期正焦灼的“留守”家中等待消息。

见晏迟一脚迈进屋里,赶紧递上一碗温热的茶水,眼巴巴的盯着他。

“放心吧,我亲自调的药,那孩子虽会短时闭气,不过片刻就会恢复微弱的呼吸,羿栩这人,你当他怎么处理羿杜的尸身?不过是令心腹掘开羿承钧的墓道,把尸身往里一丢,处理羿标等的尸身也不例外,墓道里不通风,却比坟茔要好多了,不至于让活人立时闷死,等晚间,我的人手会再次墓道掘开,救出柏氏之女,等她彻底清醒时,身边已经有人好生看护了。”

晏迟曾经能动手脚使得帝陵崩塌,在皇陵里当然还有人手没有撤离,他之所以认为柏妃之女能救,也是基于此一前提。

芳期也知道不能将柏妃的女儿接回湘王府照顾,她也不打算让那孩子知道是谁救的她,于是松了口气。

“柏氏死前未受痛苦,我在她的那杯鸩酒中,先下了快速致人昏睡的迷药,她今日看我去监刑,就明白了是为救她的孩子,所以死前十分的安详,她是个聪明人,虽不能成为我实力相当的对手,却是一个很好的同盟,她这突然的配合,倒让我灵机一动,使计划得以精简。”

就把今天污篾金敏的事讲了。

“这个金敏可是陷害过东平公的奸小之一?”芳期猜测着问。

晏迟颔首。

“这个人,是赵叔的姻亲,他的女儿是赵大兄的妻室,可当初,他却毫不犹豫弹劾赵叔有谋逆之心,这给了羿承钧借口,看,连东平公的姻亲都率先弹劾。”

“他为何……”

“世上许多人,原本就是连畜牲都不如,比蛇蝎还毒。”晏迟脸上罩满了冰霜。

他忍金敏,忍得也是十分之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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