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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再是如何强悍,毕竟是个妇人,斧子很轻松就被地痞给架住,且还夺走了,为首的那个不再欺辱尹有余,嬉皮笑脸的把朱氏一搡,胳膊一挥,一群地痞就围住了朱氏:“满临安城里,怕找不出个比你还丑陋的女人了,你说你长得这副模样,活着有什么趣?居然还嫁得出去,你家男人恐怕是个假丈夫真太监,没法子了才只好娶你当幌子吧,要不怎么你这根粗藤,这些年了都没结出个瓜?
我听说你还为三姑巷那个狸痴男人打抱不平?啧啧,肯定是生得虽丑,心里还盼着被真男人滋润吧,我们就行行好,你要真和尹账房和离了,嫁个那狸痴男,哥几个就给你们随份子,横竖现如今,狸痴男也不敢养猫了,他赚的钱也足够养活你。”
这下子围观的看客心里都有谱了——感情这几个地痞和三姑巷那拨是一伙人啊,就说尹账房是个软脾性,怎么会招惹这些流氓呢,原来是尹家娘子祸从口出。
尹有余见妻子被羞辱,尽管心里惶恐,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解围:“几位壮士,内子只是听闻了议论,觉着那男子太懦弱才笑话了几句……总之开罪了几位,是我们的错,我做个小东道,请几位吃一餐酒,权全赔罪了。”
“你瞅着我们几个像讹诈你一顿酒的无赖么?”地痞头子收了嬉皮笑脸:“我们可是操着善心,想解救你们三个人呢,你家婆娘分明嫌弃你不能滋润她,正好三姑巷那位又娶不着婆娘传不了宗接不了代,至于你呢?横竖只需要一道幌子,我刚才说的那位娼妓,她又嫁不成汉子,你跟你婆娘一散,四个人都没了烦难,这可是两桩大好事。”
一群地痞紧跟着起哄:“这善事咱们可做定了,除非是一场误会,我们猜错了你们是对假夫妻,要证实也不难,当着街坊们都在,你这就和你婆娘恩爱,证明是场误会,我们也不会干棒打鸳鸯的事。”
便有地痞动手,两下就把尹有余扯了个衣衫不整,朱氏疯了般的要冲过来阻止,竟也被地痞把一件上衣给撕下半截袖子,尹有余又羞又急却无计可施,好在是有热心的邻里,躲得老远高呼一句“巡铺来了”,才把一伙地痞给惊走。
只是当晚,地痞们又去而复返,在尹有余夫妇住的公屋门外,大声羞辱,闹得好几条街的人都听说了尹账房的“”,总难免有些嘴碎心坏的人,跟着说几句难听话——
“怎么就说闹事的人是地痞无赖了,指不定真是操着好心,看不过去那朱氏长得那模样还不守妇道,才把她干的勾当揭露。”
“尹家两夫妇,在垭口街住了也有个七、八年了吧,确然无儿无女的,要真是朱氏不能生,她男人哪里还会这样容忍?又不是娶不上别个婆娘。”
朱氏被人指指点点,羞愤得好几天都没有出门。
刘力讷听闻后,大笑不止:“看看,她有什么能耐将你们扒皮?你们再努把力,闹得朱氏彻底没脸在垭口街待下去。”
那地痞头子图的就是奉承刘力讷后,得一笔赏钱,寻常就没少干四处打听那些既好欺又“特殊”的人,提供给刘力讷欺辱取笑,听刘力讷下令,立即就开始挽袖子:“刘君侯就等着看吧,别说垭口街,小人管保让朱氏灰溜溜的从临安城躲出去。”
于是地痞就唆使了一帮子顽劣小儿,分两拨,一拨跟着尹有余身后,拍手跺脚的大声取笑他是假丈夫,一拨围着尹有余的住处,辱骂朱氏不守妇道,往人家里丢破鞋烂瓜,一连闹了足有半月。
这一晚。
邻居们忽然听见尹有余放声大哭。
往他家里一瞧,只见朱氏直挺挺躺在床上,尹有余跪在床前痛哭流涕。
一个胆大的妇人上前一看,见朱氏竟是七窍流血气绝人亡。
此时已近端午了,芳期亲手做了长命缕,往葛家去送给她的外甥女。
小丫头已经过了百日礼,眉眼越发有了芳菲的模样,白白胖胖跟婵儿当时没差,不同的是很认生,芳期一抱她就哭,小腿使劲蹬,一被亲娘给抱着,立时就安静了,芳期就打趣道:“悦儿跟四妹妹那时真是一模一样,白白胖胖的还特别不待见我。”
芳菲翻了个大白眼:“三姐比我大多少,竟一副看着我长大的口吻,我跟悦儿一般大时,三姐还没婵儿大呢,记得什么?”
“记得仇。”芳期虽这样说,脸上却在笑:“四妹妹过去不总说我小肚鸡肠,记仇得很,这会儿倒夸赞起我健忘大度来?”
“我这是在夸你么?”芳菲正要继续跟芳期较劲,就见门帘子一掀,自家大嫂进了屋子,立时就“雍容”了,赶紧要起身行礼。
彭氏连忙上前阻止:“抱着孩子呢,别这样讲究,我是听说王妃来了,过来见上一见说会儿子闲话,弟妇这样讲礼,那我也得向王妃行礼了。”
芳期就笑道:“刚四妹妹还埋怨我呢,说不过是几件应节的物件儿,巴巴的亲自送过来,明显是为了来蹭吃蹭喝,我尚且来不及解释送礼是顺便,今日来主要是有件事得烦托彭娘子,正好娘子就过来了。”
芳期今日是真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是来告状的。
“这件事说来有些话长,还是在旧岁蒐狩时,安义侯莫名其妙就向外子献起了殷勤,娘子也知道,太后及兴国公一贯针对外子,安义侯这殷勤献得蹊跷,难免让外子有非奸即盗的想法,一边应付安义侯,一边就打听他有什么目的,也没打听出安义侯有什么目的,却打听出了安义侯干的几件坏事。”
就把刘力讷从小到大干的坏事,择要紧的几件说了。
芳菲听了后,都险些跌出眼珠子:“偶尔也听说过权贵仗势欺人的恶行,不过都有所图,这安义侯的所作所为,虽说称不上大奸大恶,可单纯只是为了霸凌弱小,真够让人恶心的。”
“三姑巷那件事,还有后续。”芳期这才说起垭口街事件。
“这回竟闹出人命来!!!”芳菲火光了:“虽然说那可怜的妇人是自己服的毒,可要不是连番气辱,怎么会生轻生之想?三姐定是想让大伯替苦主主持公允吧?安义侯逼死百姓,也的确该受罪惩!”
彭氏的神色也十分严肃,但她却不像芳菲想的那样简单,直盯着芳期:“湘王厌鄙安义侯的品性,恐怕垭口街一事,湘王也有参与吧?”
“娘子明智。”芳期坦然承认:“三姑巷事件,外子对安义侯已然忍无可忍,于是故意让安义侯手下地痞留意上了尹有余夫妇二人,果然,那地痞告知安义侯,安义侯下令地痞对这夫妇二人加以羞辱,想迫使他们离开临安。”
芳菲张大了嘴。
虽说做恶者是安义侯,可毕竟闹出了人命,而湘王有心以朱氏为饵……按大伯和嫂嫂的脾性,必定也会指斥湘王为帮凶。
“朱氏未死。”芳期不再卖关子了:“他夫妇二人遭受羞辱后,外子便使人暗中与他们相见,朱氏不愤安义侯对他二人的羞辱与中伤,答应配合外子的计策,朱氏是诈死,等这事了了,他们夫妇会由外子好生安顿。”
芳菲松了口气。
彭氏的神色也有了显然的缓和:“这事虽是殿下设的陷井,不过安义侯也的确犯有罪错,只不过未出人命,外子依律办案,并不会将安义侯处死,王妃既坦言相告,想来也没有让外子枉法断罪的打算。”
晏迟没有饶刘力讷不死的打算,只不过并不要求葛时简把刘力讷处死,他需要葛时简把安义侯“市井大豪”的嘴脸揭穿,将这伙子做下的诸多恶事公告天下,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
但葛时简办案认真,尹有余当时并未请仵作“验尸”,朱氏明明活着,下葬的棺材里当然不会有尸身,万一葛时简疑心尹有余杀妻,要开棺验尸的话,这谎可就圆不过去了,所以必须跟葛时简通通气。
葛时简并非不知变通的人,刘力讷的恶行累累为真,只是不闹出人命来,哪怕有苦主状告地痞,地痞也就挨几下刑杖,无论如何都不会供出刘力讷这幕后主使,且就算供出来了,有羿栩维护,刘力讷根本就不会受刑惩,葛时简据理力争,反而会遭羿栩记恨,晏迟挖的坑,可不是为了害葛时简。
他相信葛时简也希望让刘力讷受到应得的惩罚。
芳期其实对彭氏,还是有事相瞒。
尹有余与朱氏根本不是普通百姓,他们是刺探社的成员,一直在临安城,负责某些使命——比如刘力讷家中的耳目,就是听令于尹有余,而这回事案后,晏迟打算让尹有余撤出临安,往邓州辅佐周南顾。
芳期成功抡出这一棍子,兴高彩烈回家,见到了“朱氏”。
“昨日听娘子说起不少无忧洞的旧事,我意尤未尽,娘子接着说。”
“朱氏”本姓温,今年已经年近五旬了,只是她相貌虽说普通,又因天生胎印,更增影响,但肌肤却不显老态,而她的夫婿尹有余,虽比她还大几岁,的确生得相貌堂堂,看上去更年轻,所以垭口街的邻里,尽都以为他们不过三十出头。
不得不离开耐以为生的无忧洞时,两人其实已经成婚,所以关于无忧洞的事知道不少,温娘又是个健谈风趣的人,见芳期和气,她也没啥拘束,把过去无忧洞的经历活泼道来,倒把芳期听得个“如痴如醉”,仿佛恨不能自己也成个无忧洞的“女匪”似的。
芳期极其希望温娘就留在湘王府,可惜,温娘的两个儿子都在邓州,她不能拦着他们一家团聚。
趁着没分离时,竟把晏大王都狠心撂在了一边,只盼着能跟温娘秉烛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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