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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过去了,芳期却没让荣国夫人将发簪插在她的发髻上。
“夫人如此厚爱,三娘不敢承受。”跟着是深深一个福礼。
“不值什么,你当得。”荣国夫人仍然维持微笑。
老夫人道:“荣国夫人既是诚心,三娘也莫再谦拒了,能得夫人的青睐,这也是你的荣幸。”
芳期越发的无奈了,祖父不在家,不知还得多久才能回到临安呢,靠山远离的情况下她的气焰可高不起来,只好咬着牙上前一步,任由荣国夫人替她簪上发簪,还得千恩万谢,这可真是……那发簪上涂了砒/霜吗,她怎么觉得头皮立时发疼了呢?
“让我瞅瞅,哎呀,别说这簪子的花式,还确然是三娘带更加适宜呢,老夫人、夫人也瞧瞧,我们家的金簪,衬不衬你们家的女儿?”
这话说得是越露骨了,李夫人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荣国夫人。
她的印象中,荣国公就只有个小儿子周宽还未成婚的吧,但周宽可是荣国公的嫡子啊,便是纨绔些,皇亲国戚家的纨绔子多了,荣国夫人也不至于让嫡子婚配相邸的庶女啊?而且就算要联姻,荣国夫人至于表现得如此急切吗?!
“夫人眼光自是好的,会挑簪子,也会打扮人。”老夫人笑着应酬一句。
“老夫人夸我眼光好,那我可就直说了啊,我啊,是真相中了三娘,想替小犬五郎求娶你家的闺秀做小妇呢,我也能向老夫人担保,日后定能把三娘当作女儿一样爱惜,管保不会让她受屈。”
芳期:……
谁告诉她应当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境?
“那可真是三娘的荣幸了,令郎可是周圣人的嫡亲侄儿。”老夫人故作惊喜。
“夫人以为这门姻缘如何?”荣国夫人又问王夫人。
“确然是三娘的荣幸。”
三个人,就这么愉快的敲定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像也的确不需要征得儿女的认同。
芳期只能麻木地听着三个长辈继续“唱戏”,先是王夫人说:“今日咱们是口头议定,但要行问名礼,怎么都得出了正月去,不瞒夫人,我家有三个女儿,二娘和四娘的婚事都定了,唯独只有个三娘。”
再是荣国夫人说:“要不我怎么说是良缘天成呢,偏巧我家五郎好几年前让道官卜算过运数,说终生大事就得赶在正月定下才好,所以倒不用避讳正月不议亲的常规。”
紧跟着就是老夫人一锤定音:“我看这门姻缘再好不过,那就请夫人赶紧择吉日交帖问吉,赶在正月里行纳征礼。”
三个女人越说越兴奋,没一个搭理明显麻木着张脸的芳期。
芳菲眼珠子一直活络,但她忍到回了秋凉馆才跟芳期说:“三姐,这事不对头啊,大夫人怎会乐意让你嫁给荣国公的嫡子?且赶着翁翁回临安前眼看着就得先办纳征礼,分明就是生怕会有变故。别不是那周五郎有什么劣行吧,总之我觉着这不是门好姻缘,你可得留神了。”
芳期决定直接向二堂哥打听周五郎的事。
覃渊也很痛快的知无不言了:“周五郎名宽,确然是荣国公最小的嫡子,荣国夫人亲出的嫡子只有两个,周世子外就只有周五郎了,周五郎应当比大哥和我年长,但仍未及冠,说起品性吧,虽说是个纨绔子,但也没听说有别的劣行,让他考科举肯定是不成的了,不过肯定会有荫职,再有就是……纨绔子弟嘛,风流也是风流,但并没闹出未娶先纳妾的事体来。”
覃渊不好明说,但言外之意是周五郎还算能嫁。
芳期刚听得“周宽”二字,脑海里蹦出来的就是个酒臭加脂粉臭再加喔喔打鸣着直扑晏迟的臭纨绔,她对这类人当然不存一丝好感,且更不说这后头明显还有阴谋,莫不是周宽将不久于人世,王夫人明知她嫁进周家必定守寡,所以才如此热忱的促成这门婚事?
但那周五郎惹人厌归惹人厌,看上去却不像病弱有疾的模样啊?
又就算是真患了什么暴病疾症,荣国夫人和她无怨无仇的,为何要配合王夫人的阴谋?王夫人有一段可是和贵妃系打得火热,皇后总不至于跟王夫人“暗渡陈仓”吧。
芳期不得不承认在王夫人眼睛看来,嫁给周宽对她而言已经算是高攀了,所以王夫人应当不会乐见,更不说还助一臂之力使劲把她往“高枝”上抬举了。
芳期怎么想也想不通,但荣国夫人已是飞快送来了周宽的庚帖,自然也讨要得芳期的庚帖去,紧跟着周、覃两家将要联姻的事就在临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为此连周皇后都特意赏赐给芳期几件“节礼”,俨然是把芳期看作是自家人了。
因为“婚事已定”,老夫人当然不再许可芳期出门,更别说同外男碰面了,芳期就算想要询问晏迟那周宽究竟有何蹊跷,这个时候竟然也不能够,她唯一获取消息的途径,只能依靠系统。
但小壹却也爱莫能助。
系统:别看荣国公这时是尊荣富贵的国亲国戚,在历史上根本就没留下什么痕迹来,更别说他的儿子了,就连周皇后,记载也就是个卫高宗正妻,下场当然是没个好下场啊,原本世界卫国都亡国了,平民百姓尽皆为辽人奴役,更何况宗亲国戚。
芳期当然不是在犹豫周宽是否嫁得,就凭老夫人和王夫人趁着祖父出使时紧锣密鼓想要将这桩婚事弄成个板上钉钉,已经说明必是火坑,可她想要脱身,不能只做消极等待,指望着祖父回到临安后拒绝这门婚事,要知道连周皇后都掺合进来,保不准官家都已耳闻,祖父就算想要悔婚,也必须衡量利害得失,芳期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被祖父“判定”成为弃子。
她需要弄清楚周宽有什么劣行,荣国公府这火坑里究竟放的什么柴炭。
可是连她都不能再出门,常映的出入也肯定受到了限制,因为揭曝王夫人谋刺辛五娘一事,常映身手了得能飞檐走壁的秘密已经暴露,王夫人现在虽不掌中馈,但有老夫人倚仗,不难调动人手将秋凉馆严密看防,常映除非硬闯,否则无法外出联络晏迟。
硬闯当然是十分不智的。
好在还有李夫人暗中相助。
李夫人寻了覃泽,告诉他老夫人跟王夫人急着将芳期许嫁周宽一事,说清了她的猜疑:“相公数番强调,三娘的姻缘他自有打算,不让大伯和嫂嫂干预,可相公现下出使辽国,也不知情形如何,几时才能回临安,老夫人却赶着跟荣国公府议亲……大郎,二婶不是离间生事啊,只嫂嫂跟三娘间的矛盾,大郎也情知,要这门姻缘真是良益,嫂嫂万万不会这般热心促成。
我琢磨来琢磨去,想到前一阵,周圣人不是也动了意想让荣国公府联姻辛门,但提的可是为荣国公的侄儿求娶辛五娘,明明荣国公的嫡子也就是周五郎尚未婚配,周圣人倘若是想笼络辛门巩固本家的权势,为何不干脆让嫡亲侄子婚配辛五娘?这是不是说明,周圣人情知让周五郎联姻辛氏女,官家势必不会赞同。”
天子一定知道周五郎十分不妥,若他娶了辛氏女,大不利于官家恩络功臣。
老夫人跟王夫人急着联姻荣国公府的事,虽未克意瞒着覃泽,但也没主动告知,更兼无论是荣国公府换帖问吉,还是周皇后赏赐芳期“节礼”,其实都不曾大张旗鼓,所以就形成了外头沸沸扬扬,相邸却悄悄静静的诡异情况,覃泽还不曾与外人应酬来往,他甚至同徐明溪、李远帆等亲族子弟其实都还未算熟识,故而若非李夫人告诉他,覃泽竟然真没听说自家三妹妹的“婚事已定”。
于是立即就同老夫人理论:“祖父尚未归卫,祖母怎能如此轻率就定了三妹妹的婚姻大事?”
“子女姻缘,应遵循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公身为一国宰执,有多少国事政务操忙,怎能真指望他为一个庶出的孙女婚事分心?且荣国夫人是诚心实意要替嫡子求娶三娘,话说得这样明了,我们家又哪能辞拒,难不成自大到了认为周圣人的嫡亲侄儿,还配不上我们家庶出女儿的程度?便是你祖父在临安,也必然不会拒绝这门婚事。”
“可是荣国夫人并未按照仪礼行问名纳吉,祖母怎能就将三妹妹的庚帖交予荣国公府?”
“周五郎要正月定婚才能顺遂,所以问名纳吉礼是仓促了些,但这门婚事,本就是三娘高嫁,荣国夫人亲自来送周五郎的庚帖也不算简慢了,又还有纳征礼和亲迎礼荣国公府必会操办隆重,不会有失仪礼。”
覃泽不能靠李夫人的猜疑就否定周宽的人品,他败下阵来。
这天秋凉馆,芳菲正忙着替她三姐“贡献”各种一听就不靠谱的计策,听说长兄来了,眼中顿时一亮:“是啊,翁翁不在家,大哥必定还愿意帮着三姐的,三姐干脆让大哥去荣国公府,把庚帖讨要回来!”
覃泽刚进屋子就听这话,心中洞明芳期也必然是不认可这桩姻缘的,他先是冲芳菲一笑:“四妹说得不错,翁翁不在家,该由我护着三妹,三妹不愿嫁去荣国公府,我可以替三妹把庚帖索回。”
芳期听兄长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觉得自己眼睛里痒痒的,但她却并不想哭,脸上绽开了明亮的一朵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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