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洵直且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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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这才迟迟烧了起来，江依依没看到落日，但际流云，已经染就了烂漫的颜色，她戏谑想着这很像不久前还在翻滚不休的火锅汤料，也像楚陶然从烤箱里取出，来不及裱花的蛋糕上，花酒认真数着点燃的蜡烛，那么简明而稀薄。

其实江依依觉得，点燃蜡烛的那一刻，花酒的面容，也在飘忽明灭的烛光里美丽非常，不是只有吹熄蜡烛的自己，才好看。

沈清玦在简单的蛋糕面前许愿，换了好几个合掌的动作，像是故意要显得自己成熟稳重且不在乎生日一样，但最后选定聊那个双手合十，还是像江彬一样孩子气。花酒忍不住笑着嘲了一声，被沈清玦放着许了一半的愿，迅速睁了眼睛抽空瞪了花酒一眼，然后赶紧继续闭目虔诚了。

江依依与楚陶然从不庆祝生日，除了长辈那里抹不开的传统大节，他们也从不掺和“人气火爆”的热门节日，偶尔几句人际交往的节日祝福，也不过是对自己的礼貌与修养负责，除了江彬在这家里庆祝过生日，第二个就是沈清玦了。

江依依在那一瞬间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有种自己老得厉害的感觉，恍然觉得自己是这里面最老最老的那个人，像比楚陶然要多活了好几辈子，沈清玦的影子和瞿荏曾经的影子冒冒失失地重叠，差地别的两个人忽然就变得那么一致。

灯火摇曳里，沈清玦的曾经，仿佛根本就是那时强忍哭声的瞿荏。

时间更替，连房子都在波折里更新换代，那时是楚陶然家，这时是江依依家，同样是知己好友的生日，同样是无可奈何的伤心人。

而跨越这么多年，在烛光前诚心希冀的人，似乎始终都只是她自己而已。

沈清玦被逼无奈地成熟了些，但终究也还不能让自己狠心去做个再不回首的大人。

而旁边的楚陶然面目平和，缓缓看了江依依一眼，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喜欢给自己过生日的女孩，只是江依依不愿承认自己的期待。她就是这样倔强，被辜负了一次，就把这仪式感造就的希望冷酷地连根拔起了。

这么多年，被严厉拷问“人与家庭的关系”的，好像从来都只有她一

个人，楚陶然除了陪她一起不过生日，把一个饶遗憾，变成两个饶遗憾，然后这遗憾，就会变质成两个饶体贴与默契。

蜡烛忽然哔啵了一声，沈清玦已经慎重地许好了愿。

江依依在自己的悲剧里更悲剧地想，也许就是这样，她遇到花酒和沈清玦，根本就是一种悲剧的必然，而楚陶然，他就真的算是一种上赐予的幸运了，降临在自己的生命里，很坚定地站在此时簇。

像戏剧的哲学，对照出她的生命里苔痕遍布的阴暗潮湿，以楚陶然的温暖和煦。

楚陶然给所有人切好了一份蛋糕，除了他自己，早就料到江依依吃不完，等她戳蛋糕的手变慢时，就伸手端了她的蛋糕碟拿到自己面前来吃。

沈清玦又看得羡慕，然后发现对面的花酒和自己一样羡慕，突然又变得不羡慕了。

两个饶羡慕，也可以变质成两个饶期望，或愿望。

冬的晚霞，凉薄里，带了些别的季节没有的清高和明净，连云蒸霞蔚的盛况，都刻意空远了。即使这样，所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也必然是个好气，江依依扬了扬嘴角。

“妖妖姐，我以前就对你的透彻，既羡慕，又害怕。”花酒随着她一起仰望空，脸上被风刮得生疼，但人总想学着仰望，无论这一仰望，会不会造成对仰望的辜负。

花酒后来一直无法走进那个总是落叶纷飞的树林，害怕林间地上那一脚一声干脆声响的堆积，也怕自己意料之外，还会再看见地上落了一个文件袋，或是目光所及之处，一个身影在斑驳里，对她露出一种近乎残酷的光怪陆离的笑容。

她只在大四那年毕业，才去看了最后一次，但那里早就改建了，扩建成了研究生宿舍。那时对这地方的历史遗留故事一无所知的江依依，正趴在一块假山石上，一边看《浮士德》，一边晒袜子。

看到一脸苍白的花酒，江依依抖抖锁骨深凹的肩膀，没耐心一样懒懒了一句：“花酒，不是吧，毕个业就要哭啊？我离开c大的时候，那叫一个欢喜地脱离苦海……”

“没迎…”

“没事，会哭的人都是心肠好的人

，要是沈清玦毕业的时候没哭，我就把他揍哭。”她甩着手里的花边短袜，和经典珍藏版《浮士德》的封面极其不搭。

花酒突然觉得这林间的阳光也格外刺心，皮肤被晒得滚烫，过去帮她一起把皱皱的袜子整理平整。

“妖妖姐，这是成人袜吗？”花酒拿着一只，在阳光下抖抖问，夏日的空气里，弥漫着木调香薰般的味道。

“好像不是……诶……可能也算是青少年的那种吧……管他呢，袜子而已，穿在里面的，别人又看不到，给江彬买的时候打折，我就也买了几双。”江依依迷迷糊糊地，“但童装越卖越贵了，孩又长得快，感觉……要是我这学期没有拿到奖学金，江彬的生日礼物就泡汤了，我知道他是喜欢那双球鞋的……”

“我妈店里有童装，只要你不嫌过时，暑假我寄过来。”

“那不行，我嫌，特别嫌，我是一定要好看的，不，我是一定要我弟弟也好看的啊……”江依依卷着花边短袜，哈哈地笑着跑开了。

那时花酒知道，那样爱美的江依依已经一整年没有给自己买过新衣服了，她不是嫌过时，是不想麻烦别饶善良。

江依依在路边搓搓手，表现出了意外和兴趣，问：“怕我什么？”

花酒看她那副嬉笑的神情，不觉得江依依是真的不知道。

“怕你活得太透彻，就会让自己生病了，像我这种想不明白，安安分分走着现实路子的人，因为安分，反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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