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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位于春苑社区,都是一些老街旧巷,勘察车进不去。大家在青溪所社区民警老张的带领下,提着大包、小包的勘察工具刚拐进一个巷道,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女人就迎了上来。
劈头盖脸,她就是一句,“急死人了!怎么才来?”
老张真名叫张明达,在公安局是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参加工作的第一天就在刑侦队上班,第一天就跟着刑侦队长去一个盗窃犯家搜被盗的钱财。
但是到最后,翻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钱财,犯罪嫌疑人又是硬骨头,打死不认。这意味着只能放掉犯罪嫌疑人。
蹲点守候了两个星期,千辛万苦才抓获犯罪嫌疑人,所有人都不甘心,心里恨得痒痒。
这时,老张这个第一天参加工作的人,不声不响,拿起根棍子就去叫搅灶膛里的灰烬。不一会就勾出了一袋紧紧包裹着的塑料袋。一层,一层,打开,里面就是被盗的现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下人赃俱获,零口供也也可以定犯罪嫌疑人的罪了。参加工作的第一天,老张就立了奇功。
老张不仅人精明,更具胆识。改革开放就如伟大领袖***所说,“打开窗户,新鲜空气会进来,苍蝇也会飞进来。”
20世纪90年代,社会上兴跳舞,于是就有人就“挂狗头,卖羊肉。”借着跳舞的东风把舞厅搞成了色情场所。成为老百姓咒骂、不齿的地方。而很多妇女、青年女子就此坠入风尘之中,不能自拔。
而这些场所必然会藏污纳垢,理所当然地成了公安机关的重点管理对象。
有一天,老张他们侦查到一个逃犯躲避在一个舞厅,就去抓捕。但是这个舞厅的后台强硬,是某个县领导的家属经营的。养了很多保安(其实是打手),竟敢叫嚣着就是大象进去也要把它踩死,公然阻扰老张他们进入舞厅。
老张气急了,心想这可是共产党的天下,是人民的天下,几只臭虫蚂蚁居然嚣张到这个地步。于是,拔出手枪就顶到了那个保安队长的脑门,霸气十足、威风凛凛地吼道,“我倒是看看什么样的臭虫蚂蚁,能在共产党的地盘上把大象踩
死?又有多大的大脚,能把大象踩死?”
保安队借着后台老板的身份狐假虎威,横行霸道贯了,可真见着老虎就成怂包,变成纸老虎。
他不知道枪不但没有上膛,而且保险也没有开,老张不过是吓唬吓唬人,他却把尿都拉裤裆里了。
老张看着他那个怂样,鄙视地哼了一声,“这就是大象?还不快把犯罪分子交出来,坦白从宽。”
“饶命啊警察叔叔,不要开枪,不要开枪。”保安队长一边求饶,一边喝令那些黄毛手下,“杂种些,你们是想让老子吃枪子啊,还不赶紧把人给绑了交给警察叔叔。”
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一个罪大恶极的刑犯到案。但是老张借着此事,不依不饶把舞厅查个底朝天。最后,因为种种阻力,没能把老板以组织卖淫罪抓捕归案,但是却以容留卖淫的名义,给了老板重重的处罚。
从此老张不光在警队出名,在社会上也出了名。他的“多大的臭虫能把大象踩死?”“多大的大脚能把大象踩死?”在社会上广为流传。不过此事,却多多少少为他的仕途埋下了隐患。
老张挺着个小肚子,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不紧不慢地说,“哎呀,不急,不急!这大周末的事情太多。你看,我们这些专家连休息都不休息地来了。不要急,不要急!”
“急,急!警察同志,救命的钱被偷了能不急吗?”妇女依然不依不饶。
“好了,好了。专家来了,不要急啊!”老张年纪大,又多年从事和群众打交道的社区工作,心性已经被磨得圆滑,做到了“任你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境界。
他这样一说,中年妇女就开始斜着眼,上上下下瞄刀俊和张旭东,非常怀疑他们不是专家似的。
于是刀俊就有点心虚,毕竟自己年纪轻轻,一看就是工作经验不丰富,“两嘴无毛,办事不牢”之流。
张旭东也急着引导道,“大姐,不急,不急,他们派出所的不是已经去调查了嘛!我们一定仔细勘验好现场,协助他们尽快破案。走,带我们去你家!”
刀俊急了。张旭东急了。可是中年妇女却真的不急
了,盯着刀俊不动。
“法医还管偷鸡摸狗的事?”看着看着,中年妇女脸上有了些神采,张开嘴叫道。
“认识我?怎么会?”刀俊感到万分惊奇,也盯着她看,可搜肠刮肚,一点印象也没有。
短发,圆脸,微胖,似曾相识。但是这个小地方有很多人是同一个祖先,导致面貌和性情相似,刀俊觉得似曾相识的人太多了。
况且自己对人的面貌又不敏感,所以很快就放弃去苦苦思索了,弯起嘴角应付着笑了笑,说,“嗯!”。
刀俊笑了,中年妇女的脸色却黯然了下去。刀俊就有些郁闷,心想:“甩脸色给谁看呀?不就是来晚了几分钟嘛!我连周末都无私奉献还不够吗?”
“当然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死人的,活人的,都管。要不然能叫专家?”张旭东说。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忽悠,但现实也真是这样。在基层,很多警种都被要求一专多能,母猪也要能上树。法医是刑事技术的一员,当然也得要干勘验现场的工作。法医也是刑警队的一员,侦查的工作也要做。
中年妇女领着大家,左拐,右拐,拐进了深巷里。刀俊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住的县城会有这样幽深的巷道。
其实刀俊也早就想过,有空了得到处转转,把地形给弄得了如指掌才行。要不然,自己对方向这么不敏感,需要一个人出现场的时候就老火了。
现在,刀俊真的对“不敏感”是草木皆兵了。
中年妇女的家是一幢坐南朝北的老旧三层平顶房。墙上白竖条的瓷砖已经像一个经常吸烟的人的牙齿,布满污黄色的烟垢。有些瓷砖脱落的部位,已经长满倔强的小草。
院子里的水泥地板纵横交错的裂开,如一张网网着刀俊他们。有些水泥块翘起来,像陷在沼泽地里只露出嘴的人,想喊却喊不出来。
看得出,这幢三层小楼也曾辉煌过,只是“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现在已经落寞得如被尘封。
“钱什么时候丢的?”
“早上我和姑娘去买菜,大概8点到10点。”
“门锁了没有?”
“锁了”。
“小锁呢?”
“有钱为什么不存到银行?使不完,嫌多,是不是?”
张旭东认真地问着,记着,没有想到最后来了一句,却惹祸了。
“省吃俭用,每月几百几百地攒,四万块,我容易吗我?这牛踩驴日的憨贼,呜……”妇人突然情绪失控,嚎起来。
别看张旭东平时狂放不羁,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见了女人的眼泪,居然紧张得不得了,慌了起来。
“哎,大姐,别哭啊,别哭……”不知所措地看着老张和刀俊。
刀俊也被吓到了,什么个情况?这就嚎起来了,完全不至于。人家张旭东就算话说得不好听,可也不是为她好吗?
姜是老的辣,老张黑起一张脸,带吼不吼地说道:“哭什么哭?这还是哭的时候?赶紧带专家看看。”
遇见当事人哭的,对刀俊来说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和马克城,但那次刀俊觉得情有可原。
一个老大娘,老伴死了还没过头七,家中就接连被盗,见了马克城就像见了老友,拉着手嘤嘤地哭。
那是伤感的哭,悲恸的哭,幽怨的哭,哭得挽联白纸的白是冰冷的,黑字是凄苦的。那是失去亲人的肝肠寸断,是悲凄境况下的哀伤、自怜。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哭得刀俊也凄凄惨惨戚戚,在马克城的指挥下爬上、爬下,翻进、翻出,咬着牙提取到了小贼的指纹。
可这个大姐才刚打照面,没有任何酝酿,因为一句话就突然间黄河大决堤,刀俊就觉得不可理解了。
不过,她这一哭,倒是让刀俊隐约想起去年的一个被鉴定人。于是刀俊再一次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还仔细辨听她的哭声,就像听钢琴曲一样。
是她,就是她。
刀俊对人的外貌不敏感,但最终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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