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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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夜幕低垂，几盏宫灯在风中摇曳。

宫内鸦雀无声，只有偶尔的夜风掠过廊柱，发出轻微的呜咽，在这样的寂静中，夏玄策一步步去了内殿。

“陛下，臣已经安排好内廷太监在外。”

“让他待会进来，朕还有些话要与你说。”

武王声音低沉，即便是缠绵病榻，也依旧带着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是。”夏玄策躬身行礼。

而武王此时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你可知道外面那些人对你满是仇视，一旦没有朕，他们绝不会放过你。”

可夏玄策脸上神情却并没有丝毫变化。

“大业未尽前，陛下不会放任臣去死。”

他嗓音温和平静。

其实武王所言非虚，朝堂之上，多的是觊觎权势、心怀不轨之辈，而他作为变法的推行者，自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可面对这种局面，夏玄策却没有半点惧意。

“你确实算无遗策。”

武王似乎是叹了口气，但他脸上却是含着无奈之情：“外面那些人都在骂着昏君奸臣，朕自然是要坐实了这个名头才是。”

夏玄策忠心耿耿，他自是看在眼里。但人心叵测，有时候就是需要一把火去照亮前行的路。

武王觉得自己和夏玄策，所做的也只不过是那么丁点星火而已。

剩下的路还是要郑晚瑶去走。

或许是想到了少女，武王目光沉沉，似有千言万语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样暖和的兔子炉套，她拿着也会舒服，很快就要下雨，这郑国每逢阴雨绵绵便寒冷无比。”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踩了一脚泥泞。”

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漆黑沉沉的夜色。

连空气都是烦闷寂静，外面偶尔能听到些大臣和御医的低声交谈。

终究还是见过最后一面了，也将所有的东西交代好，也没什么可惜。

那丫头如今身边也有人照应，不管是裴景承那小子还是夏玄策，终究会有人将她扶起。

武王眼瞳已经逐渐开始浑浊。

他知道这是毒素在做最后的吞噬，这身皮肉实际上像个空壳一样，早就被侵蚀得剩把骨头。

可也正是因为以毒攻毒的法子，让他这七日苟延残喘之下不必再受疼痛折磨，

“朕确实愧对你们夏氏一族，数十年的好名声，如今落得人人喊打。”

夏玄策再度躬身行礼，语气坚定。

“夏氏一族原本就承陛下恩情，如今微臣所做除了还恩之外，也是和陛下抱着同样的心思，希望郑国江山社稷无虞。”

武王笑了笑：“所以若是要你辅佐瑶儿呢？”

夏玄策的声音如同磐石般沉稳。

“臣愿为皇太女效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武王闻言点了点头。

他强行撑着病体坐在软榻上，压下胸口那道烦闷郁浊之气，随后吩咐道：“去叫内廷太监进来，朕有诏。”

“是。”

黑夜如墨，沉沉的乌云笼罩在皇宫上空，雨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坠落。

夏玄策平日里总是温和沉稳，可即便是如今也难掩心中复杂情绪。

他按照吩咐请内廷太监带着诏书入侧，外面乌泱泱跪着的一众朝臣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觉得，纵然武王这几个月再怎么放纵夏玄策这个奸臣，但是也不容忽视也是武王昔年，拯救郑国黎明百姓于大厦将倾。

内殿之中。

武王已经勉强拿起纸笔，他脸色苍白如纸，岁月的侵蚀让人显得格外憔悴。

他瞥了一眼窗外，目光最终在洁白的宣纸上停留片刻后然后缓缓书写。

每笔每划都仿佛凝聚半生的心血。

武王开始动笔写遗诏。

第一道：他驾崩之后，郑晚瑶即位。

夏玄策继续为摄政王协理朝政，并且继续推行变革，违令者斩！

第二道：发兵随州，与齐军相抗！

外头惊雷阵阵，有寒风掠过，带起阵阵冷意。

所有人都很清楚遗诏既成，大势已定。

或许是因为做完了想做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心愿，以至于武王放松的那一刻，感到喉间开始溢出一股又一股无法压制的血腥。

他写完最后一笔已然强行支撑不住，猛然便一口血吐出去。

噗嗤——

随着宫人惊慌失措赶来，武王看着那些人或恐惧或神情复杂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等让人心惊的状态。

但他已经将能做的事情都做完，剩下的路就交给郑晚瑶去走。也不知身死道消的时候，究竟能不能见到心心念念之人。

“陛下！”夏玄策扶住了他的肩膀。

也有人急匆匆用帕子去擦拭那些鲜血，可是那样浓郁的颜色却怎么也擦不掉，反倒是愈发汹涌。

“朕最后这些遗诏，是在将你推向千古绝尘之路，也是朕唯一能保你的法子。”

武王抬手拍了拍夏玄策的肩，那力道虽轻却充满厚重的嘱托。

“随州不可退，也不容轻让。”

一阵风吹过，冷意袭来，武王还想抬头看些什么，只是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模糊不清。

唯独只有耳边听到夏玄策的承诺。

“臣定不辱命。”

武王眼前已经看不太清楚，可听到这句话以后却笑了起来，他脸色苍白如纸，许久未曾见到的红润早已散去，眼窝深陷，仿佛将所有的力量都耗尽在这一句话中。

“那就好。”

简单的三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雷声隐隐作响，当闪电撕裂天际的那一刻，仿佛预示着惊天动地的变化正在酝酿，所有的焦虑与不安，都被这无尽的夜色和雨幕所吞噬。

“朕将郑国托付于你与晚瑶……”

年迈衰老的帝王最后的声音轻如蚊吟，仿佛一阵轻烟，在雷声中逐渐消散。

这些足以要人命的毒素也在顷刻间游走到心脏，武王并不后悔换来这七日的安宁，他只是遗憾过去很少珍惜眼前人。

所以晚瑶，这是父皇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武王唇角微微上扬，弥留之际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当年周游列国时，他意气风发和少女用脚步丈量天下，后来又遇到死胖子，他们成了三人游侠。

恍惚之中仿佛看到朦胧柔光下，有人来接他。

欲买桂花同载酒。

终不似，少年游。

话音未落，武王的手已经缓缓垂下，他合上眼睛后面容安详平静，并没有任何惧意，就像只是睡着而已。

滂沱的大雨紧跟着倾盆而下。

夏玄策躬身跪地行了个大礼，在蜡烛微弱的光芒下，他用那双冰冷的手拿起两道诏书。

纸张的触感冰冷而沉重。

太监尖锐的声音饱含着痛哭与哽咽。

“陛下——驾崩！”

风雨夜，皇宫内外，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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