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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阿哥所端重亲王居住的小院里人来人往,喜气洋洋。
宫人们来来回回的搬运着物件,准备在大婚吉时到来之前将亲王的东西都搬去宫外的端重亲王府摆放好。还有四个时辰吉时就到了,因而,宫人们步履匆忙,显得有些慌乱。
克善身着吉服,负手站在窗前,盯着院内忙乱的景象出神,以往清亮的眸子此刻幽深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原本在半月前就该搬出宫去,直接在宫外的端重亲王府举行大婚,但应乾隆的百般挽留,一直拖到大婚当日才匆匆由宫内搬出。
想到那人为多留他几日,温柔小意,手段用尽的模样,克善垂首,微微一笑。
“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好看?”一道阴沉的声音从窗外的小院传来。
克善抬眼去看,见乾隆已无声无息的站在院中,正一脸深沉的盯着他,眸色晦暗,薄唇紧抿,脸上本就刚硬的线条更透出几分冰寒,一看便知,他心情极度抑郁。而他周身,小小的院落里,早已跪了一片战战兢兢的宫人。
克善睇他一眼,随手将窗户掩上,动作优雅的走出房门,跪下给他行礼。
“起来吧。进去说话。”一把将人捞起,乾隆声音僵硬,边开口,边揽住亲王肩膀,将他往房里带。
吴书来连忙跟上,顺手关上房门,杜绝院外打探的视线。
“你还没回答朕,因何事笑的那么好看?”一走进房门,乾隆便把人揽到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坐到榻上,锲而不舍的追问。
克善轻笑,伸手去抚他紧皱的眉头,温声道:“只是偶尔想起你,会心一笑罢了。怎么?你以为我笑什么?大婚么?”
与一个毫无感情,又还未成年的小女孩结为夫妻,他怎么可能笑的出来?事实上,一想到今晚的洞房之夜,他便觉得头疼。
乾隆被克善问的讪然,俯身去亲吻他额头,眼中已带上了七分笑意,阴霾的心情,只因他简单的一句解释,便立刻放晴。
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眼见着这人迅速转变的心情,克善好笑的暗忖,主动抬起下颚,回吻他的薄唇。
没有激烈急切的动作,两人细细柔柔的在对方口里探索,一寸寸触及对方口中的敏感点,唇舌轻轻的交缠,又轻轻的分开,带着点儿温柔和珍重。
一吻结束,两人脸上不知不觉都带着淡淡的微笑,心中洋溢着满满的温情。
“宝贝,朕真舍不得你!”乾隆用指腹温柔的摩挲克善被吻的莹润艳红的薄唇,轻声呢喃。呢喃完,在他唇上啄吻一记,将人搂进怀里,打量他一身艳色的吉服,眸色深沉下去。
“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合衬,可惜,却不是穿给朕看的!朕看着碍眼的很!”乾隆边解开克善腰间的衣带,将吉服扒下,边语带冷厉的说到。
克善无奈的撇撇嘴,握住他扒拉自己衣带的手,俯身去亲吻他眉头,嘴里诱哄着劝慰,“轻点,小心撕坏了,我待会儿没有衣服可替换。这衣服没招你,没惹你,是无辜的,你何必拿它撒气?”乖啊,放手!
乾隆眉间被少年柔柔亲吻,耳边听着他略带诱哄意味儿的婉转嗓音,心悄然被少年蛊惑,手不知不觉的松开,凝视他半晌,忽然将人紧紧抱进怀里,久久不愿放开。他的这个拥抱,十分紧密,十分用力,仿佛恨不得将人直接嵌进自己胸膛,融进骨血,任人如何拉扯,也不能将两人分离。
感受着身体被紧箍而传来的疼痛,克善心中酸涩,蹙眉静静任他抱着,没有叫痛,更不想挣扎。已经快要离宫了,这人能够想通,给他指婚,已经算是不小的让步,事实上,还颇让他吃了一惊,如今,让他抱一会儿,发泄心中情绪有何不可?
搂抱了良久,久到守候在门边的吴书来已经石化,乾隆这才将人缓缓松开,直视他眼眸,猝然问上一句,“今天这婚,你能够不结吗?留下来陪朕!”
克善怔楞,进而失笑,“你当亲王大婚是玩笑吗?都已昭示了天下,叫我如何反悔?”你我面子上不但会很难看,接踵而至的诋毁甚至能将人残害致死,不管你是亲王还是帝王。
隐去心中未尽的话,克善直起身子,自顾开始打理身上散乱的吉服。
虽然是预料当中的答案,乾隆依旧暗了暗眸光,心情抑郁,见他开始拾掇身上衣服,更添了几分烦乱,握拳,忍耐片刻,方才压下想将人绑了的冲动,朝他挥手道:“你走吧,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不要因为朕耽搁了。吴书来,替朕送亲王出宫。”
克善惊讶的抬头,审视他脸上表情,瞥见他眼中暗含的隐忍和苦痛,心中揪紧,又朝桌上的自鸣钟看去,见亲迎礼的时辰快到了,张口欲安慰,最终想不出半个能起效用的字眼,只能闭闭眼,咬牙离开。
吴书来回头去看房中皇帝暗沉的脸色,又朝前方步履首次失了优雅,有些个凌乱的亲王看去,心中腹诽:这都是闹的什么事儿啊?亲王也忒可怜了,皇上替他安排了一个摆设做嫡福晋也就罢了,还强要人新婚之夜留下?这不是有意为难么?和帝王相守,不是一般人,还真承受不来!
心中怀着万千对亲王的同情,吴书来态度极为殷勤周到的直将他送出神武门,又立在门边,一直看着亲王车架远去,方才迟迟回宫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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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端重亲王府。
行过合卺礼,吃过合卺宴,辞别宾客,克善步履艰难的朝喜房走去,见到喜房中透出的,被大红床幔和锦被渲染成艳红的烛光,心中一窒,停下脚步。
在门边站立片刻,他抿唇,扬扬下颚,示意身边侍从推开房门。
步入房中,见到已安坐在床边,换上一身亵衣亵裤的觉罗氏,他眸子一暗,甩上房门,捡了张离她较远的椅子坐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徐徐啜饮,并不开口发话。
两人无言对坐良久,许是觉得乏了,克善放下茶杯,揉揉额角,舒缓一整天忙乱下来的疲惫。
茶杯被放下的声音很轻,但在空旷静谧的喜房中回荡,却显得很是突兀,令埋首坐在床边的觉罗氏悚然一惊,猛然抬头向端重亲王看去,未曾开口,膝盖已先着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克善见她出人意表的动作,讶异的挑眉,心中隐有所感。
“你这是干什么?”
并不上前搀扶,他坐在原处,语带兴味的问。
觉罗氏瞟他一眼,再次垂头,闷声答道:“回王爷,妾身恳请王爷放过妾身,权当妾身是个摆设,是替您打理后院,管理宅邸的工具。妾身感激不尽。”
克善扶额,略略思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哦?只要一个虚名,却不要本王的宠爱和子嗣,你如何在本王府上立足?日前在乾清宫,他允诺了你什么东西让你甘愿作此牺牲?”
觉罗氏揪紧衣摆,紧张的瞥他一眼,咬唇犹豫半晌后,仿似下了天大的决心,肃容,缓缓开口,“回王爷,皇上允诺妾身,会替奉恩镇国公阿克敦一家平反。”
克善点头,睇她一眼,继续发问,“奉恩镇国公府与你有什么关系?”总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便牺牲自己的终身吧。
觉罗氏心头狂跳,但想到出嫁前,皇帝颁下的,不准对亲王有所隐瞒的口谕,咬牙解释,“回王爷,奉恩镇国公府的嫡长子阿林,是……是妾身的心上人。”
觉罗氏见亲王仍旧定定盯着她,仿佛等待着她的下文,她无法,只能将两人之间的纠葛和与皇帝之间的约定详细叙述一遍,说完,她深吸了口气,静候亲王反应。
“所以说,你是他安排在本王身边的摆设咯?呵呵……”克善不怒反笑,口中沉吟,摩挲着自己下颚,微眯起凤目,放空的眸光逐渐转为幽深。
这人还真是思虑深远!顾虑周全!明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出宫前还要做出那副纠结苦痛的样子,这是演给他看呢,白白惹他内疚!耍人――很好玩吗?
这整件事,俱都带着乾隆的行事风格,被他一番安排下来,当真是情节跌宕起伏,出人意表,高?潮不断,令端重亲王有目不暇接之感。只是,这被算计的人,若换成别人,端重亲王或许还有心情欣赏一二。
想到自己被蒙在鼓里,自指婚以来一直心怀愧疚,对乾隆有求必应,而乾隆心中却正在为自己的安排而洋洋自得,亲王不知跟哪儿升起一股子邪火,三两下扯开身上的吉服,匆匆换上一身便装,临走,不忘朝觉罗氏冷漠的交待一句,“你放心,本王不会碰你,若你心中那人也对你有意,等上三五年,本王还可秘密安排你离开。你且熬着吧!”
自从被那人蛊惑,亲王便对女人彻底失了兴趣!不,应该说,历经两世,除了那人,他就没对别人有过兴趣,穿越了时空的重重壁垒来到这里,当真是上天特意替他安排的孽缘!否则,该如何解释?!
心中愤愤,脑中不停浮起一些乱七八糟的可笑想法,亲王带着侍从,坐上马车,表情颇为纠结的往宫门赶去。
目瞪口呆的看着亲王豪放的换下吉服,匆忙离开,觉罗氏瞬间瘫软在床边,手紧紧揪着床上大红的锦被,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心中不敢置信的暗忖:这是……这是过关了?而且,日后还可以离开?想到那人来信时承诺,会一直等着她,至死不渝;想到不久后镇国公府就能平反,那人也不会遭受客死异乡的命运。觉罗氏笑了,一气儿吐出在胸口憋了三年的心结,直笑到气喘吁吁,眼中飙泪。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不坚持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拐角还有多么美妙的风景等着你。而她的坚持,让她等到了属于自己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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