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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洗漱一通之后,王言下楼正看到在客厅中看风景的夏洁。他们俩楼上楼下,都是套房。

“怎么样,睡得还不错吧?”

在夏日的晨光照耀之中,夏洁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回头:“挺好的,那床软硬适中,而且还大,特别舒服。你家确实大哈,你自己一个人在这住,真不害怕吗?多空旷啊。你看继伟昨天吓的,咱们不回来他都不敢睡觉。”

“怕倒是谈不上,确实是感觉空旷,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把这房子搞的跟宿舍似的?其实我也没住过几次,之前不是在警校上学呢吗?一年到头都不见得回来一趟。也是亏着你们想要住的近一点儿,要不然这房子我也不想住,而是到咱们派出所附近再找一个小房子,自己窝着也舒服。”

“看看,这就是有钱人朴实无华的生活,说买就买。”李大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那这么看来,我们过来住这,还给你省钱了呢。咱们所周边的房价再便宜,那一套房子也得五六七八十万呢。”

“你是怎么想的,给有钱人算省钱?”杨树也好笑的摇着头走出来,他们都定了同一时间的闹钟。

王言没说什么,摆了摆手:“行了,你们赶紧洗漱,咱们一起吃早饭,所里食堂的饭真不好吃。我去看看继伟情况怎么样,这小子是真吓着了。”

到了赵继伟的房间,就发现这小子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蒙着头,一副很没安全感的样子。王言走近了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上手探了一下额头的温度,扯过手给号了个脉。

摇头笑了笑,他叫醒了赵继伟:“起来了,继伟,你发烧了,去医院让医生看看,再挂个吊瓶开点儿药。”

“不用,我没事儿,喝点儿药就好了,你帮我跟所长请个假,我挺挺就过去了。”赵继伟说的迷迷糊糊,眼睛都没睁开。

这是心疼钱呢,他们刚工作,即便算上之前的入职前培训的半个月,也没到一个月,社保还没缴上呢。

王言一巴掌呼下去,疼痛刺激的赵继伟精神起来:“你没交新农合吗?往上弄一弄就行,能报销一半。你这就是个感冒,去医院挂个水,回头喝两天药就好了,一共也就花二百来块钱。赶紧穿衣服起来,咱们一起去吃个饭,我给你送医院去。”

“不用,我去小诊所就好了。”

“别觉得小诊所就便宜,没差多少钱。而且医院药配比小诊所更专业,药效更猛,一上午挂两瓶子就完事儿了,明天你就能参加工作。要是小诊所,说什么也得难受三天。咱们刚参加工作,一天到手一百五,这账你自己算算。”

“不说了,扶我起来。”赵继伟睁着眼,伸出了一只手,宛若溺在水中的人。

他这情况,老人老话封建迷信的说,那是被冲着了,高低得找高人看一看,做做法,没两千下不来。就是两千都是人家讲究人,没要价太狠。

要是正经来说,那就是心神失守外邪入体,大夏天的发热病。这种情况基本用不着喝药,年轻小伙子身体壮,扛几天待身体里厮杀一番决出胜负也就过去了。或者王大师亲自出手,一顿美味的药膳,明天就能好。再不济开个方子,一碗药下去也是药到病除。

不过显然,王言没功夫伺候他,又不是什么大病,挂个吊瓶两天就好了。而且派出所是正经的国家单位,小小的请几天假都是不扣钱的,没必要硬挺着。

待赵继伟穿好衣服,李大为跟杨树洗完漱,一行人找了家早餐店吃过了早饭,王言送夏洁等人先去了所里,又带着赵继伟去医院挂号排队,直到最后看到小护士给挂上了吊瓶,这才去到了所里。

腰背肩颈的毛病得到了很大改善的王守一仍旧在一楼转悠着,这看看,那瞧瞧。老小子现在高兴着呢,马上就要退二线,干了一辈子的事业却迎来新的转机。腰不酸了,背不痛了,整个人都精神,正经的老树逢春。

虽然他说着不在乎什么退休待遇,但以前他充其量就是副处。现在这么持续下去的话,站好了最后一班岗,再有宋局这个徒弟帮手,那还真就正处了,怎么可能不高兴。

见到王言晃晃悠悠的进来,笑眯眯的问道:“继伟的情况怎么样?不严重吧?”

“就是普通感冒,养两天就好了,问题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啊。这个王言啊,走,咱们俩去抽颗烟,我跟你说说话。”

跟着王守一到了后院,王言懂事儿的上了一支华子,又帮着点着。

吐了口烟,王守一说话了:“今天早上我去局里开会了,局里呢,也调出了执法记录仪的现场记录,你跟继伟表现的不错,冷静,不慌不乱,丝毫没有破坏现场。甚至继伟吐的时候,都知道跑门外去吐,这点很好。功劳这一块呢,我也给你争取了。

结合你这一段时间给咱们所里做出的贡献,最终决定给你个人嘉奖,奖金一千。另外缩短你的见习期,满三个月之后转正,你觉得呢?”

“服从组织决定。“王言立正敬礼,随即问道,”继伟呢?他可是跟我一起的。而且他比较要强,有我没他,对这小子心理健康不太好啊。本来就想立功呢,那以后还不是更莽?”

“继伟什么样我比你清楚。他也只是跟你一起撞到了现场,临场处置都是你决断的,他自己也有数。不过虽然如此,但我还是争取了一下,给他缩短三个月的见习期,也是表示一下肯定嘛。”

杀人分尸是个大案子,赵继伟只要站到那没添乱,那就是见者有份。王言点了点头:“挺好,少三个月,能多赚三千块钱,够他乐呵了。”

“好,那咱们说说你的问题。”王守一面色一正,“昨天晚上的事儿我听说了,你说说你,平常看着多机灵啊,能调解夫妻矛盾,群众工作做的也不错,总不能这点儿情商都没有吧?

虽然你说的情况可能会发生,但也不能就那么明晃晃的说出来嘛,搞得大家多难堪?以后怎么相处?咱们是一个集体,你得考虑考虑别人的想法嘛。”

“是是是,所长说的对。”王言笑道,“不过早晚都有这一天嘛,到时候闹的肯定比现在难堪。所长,我不是给你找麻烦。我知道大家都挺好相处的,都没有坏心思,要不然警察也干不长。但我看不惯的,我就得说,要不然他们欺负我年轻,软刀子捅我,那我不是有苦难言?

您老见的人多,经历的风浪也多,能体谅我的用意嘛。大家都是老同志了,我耍耍脾气,他们看不惯也就看不惯了,总不能真跟我计较。再说了,您老也清楚,我又不是为了什么进步,不是搞仕途,我就是单纯的给自己做做精神建设,为人民服务的。

而且你最清楚,我好歹也算是个有钱人,咱们换位思考,你说我都到这个程度了,还能受的了这些窝囊气?而且我跟所里老同志们是双赢,他们案子破的快,破的多,没有功劳吗?行了,所长,您老都要退二线了,别操那么多的心,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轻轻松松的,多享受几年,多好啊。”

“臭小子,还教起我来了。既然道理你都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不过你可给我注意点儿,在组织内工作,团结集体是首要的。你能破案子,后续谁来做?一个人干不成事儿。”

王守一摇头叹气,不耐的摆手,“行了,你说的那个演示文件赶紧做出来,让老同志们都学习学习,滚吧,不愿意看你那得瑟样。”

“烟还没抽完呢。”王言笑了笑,转而问道,“张哥没事儿吧?我昨天还跟高所说呢,我嘉奖了,张哥受处分,那说不过去啊。”

“没事儿,就是例行的写一些材料、报告什么的,这种事儿也是无妄之灾嘛。不过你这个小子我倒是刮目相看了,现场我也看了,也不怪继伟大夏天的感冒,我昨天都没睡好。你小子倒是不错,活蹦乱跳的,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我不怕那个,别说只是尸体,就是真的有鬼来了我也不怕。我就不信,我家列祖列宗,我爸妈他们护不住我。我们家可就我一个人了,还能叫小鬼给吓着?”

“哎,你别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王守一反应过来,摆了摆手,“赶紧滚蛋,说的都什么玩意儿,乱七八糟的,年轻人少抽点儿烟……”

王言哈哈笑,这老小子还是有意思的,挺好一个所长。

熄了烟,进了楼里,找到了坐在那里一脸生无可恋写报告的张志杰,说道:“张哥,继伟感冒了,可能得休两天。用不用我帮你干点儿?”

“不用,你也不清楚情况。还好是你撞上了,要是最后闹大了,我也得跟着吃瓜落。”张志杰疲惫的一声长叹,“我听说东宁村的那个连续作案三年的小偷被你做指纹比出来了?”

“是比出来一个陌生指纹,具体还得抓回来再审审。”

“说的还挺保守。行了,我也不给你安排工作了,你呀,以后就是走访群众,最好把咱们辖区都走一遍。你眼睛贼,比我老道,说不定还有什么惊喜呢。”

“这玩意儿就是看运气,那行,张哥,我这就出去了啊。”

“去吧,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汇报。”

王言摆了摆手,回到自己的工位,拿着记录的本子带上笔,径直向外走去,遇到了王守一又得了不少叮嘱,这才开车离开派出所,又去到了东宁村走访。

相比起昨天的走访行动,今天要更快一些。就像他同赵继伟所说,不是所有人都要聊那么长时间。昨天是要详细的了解东宁村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所以聊的多,聊的杂。今天他就是奔着昨天那些人说的事儿去的,有针对性的走访,详细的了解。

不过经过他亲自了解,昨天听说的那些事儿,基本上属于半真半假,就算是真的,也被夸大了许多,都是小问题。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走进了一家门口摆着两个餐车的家里,一看就是出去摆摊卖小吃的。

水泥灰色的厢房门前,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光着膀子,在那摆弄着一把小水枪。看到进来的王言,愣了一下,赶紧着立正站好,跟王言敬礼:“警察叔叔好。”

王言脸色一正,向前走的脚步猛的顿住,随即咔的跟脚并齐,很郑重的回礼。小朋友的热情需要回应,小朋友的梦想需要守护。

果然,这个小男孩露着豁牙的嘴,一脸的满足:“警察叔叔有事吗?”

“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在屋里准备晚上出摊要卖的东西,警察叔叔,有事跟我说就行,我爸爸妈妈他们听不到,也不会说话。”

“没关系,叔叔也会手语。”说话的时候,王言还配合的比划着手势。

“那我叫他们。”

小不点儿转身进了屋,悄无声息的,一男一女两个看着就很淳朴的人,男人不帅,女人不美。他们有些畏缩的走了出来,看着面前好像很和善的警察,不明白找他们干什么。

王言脸上挂着善意的微笑,双手比划着自我介绍,说明着来意,关心他们的生活。人民群众害怕警察,但其实也是信任警察的。谁不想自己的正义得到伸张呢?至少报警电话打出去的时候,人们对警察都是抱着很大期待的。但是结果与他们想的不同,或者不满意,这才有了怨言。这样的情况多了,就成了一种风气。

他笑的和善,又穿着警察蓝衫,扣着八件套,胸口挂着执法记录仪,本身还会手语,能沟通,笔划了几个来回,这夫妻俩也就不再紧张了。

这是从其他碎嘴子妇女那了解到的情况,这两口子都是平安市下边的乡镇的人,在城里打工的时候认识了。顶着反对结婚生子,在这租房子生活,俩人夫妻档,就在八里街摆摊。男人卖章鱼小丸子,女人卖炒饭,孩子则是两边帮忙,偶尔帮着收钱,偶尔帮着翻译。

当然了,这是为了体现孩子的功劳。其实那小车上都写着呢,根本用不着孩子,不过就是白天孩子上学,晚上孩子没有地方呆,在家又不放心,随身带着罢了。或许另一方面也是让孩子多说话,没人能知道,在孩子降生之前,他们是有多么的紧张、害怕。

在村子里闲妇的口中,这一对夫妻是苦命人,两个听不见说不出的人,生了一个健全的孩子,离开老家跑到城里挣命,每天累死累活,他们看着就难受。

但实际上,在聊天中,王言得知这两口子的情况其实挺不错的。以前的时候,双方父母不支持,但是后来俩人孩子都生了,老人还能怎么办?不支持也得支持啊。只不过他们确实帮不到什么忙,所以不过来拖累罢了。

而且这两口摆摊,真的不少赚。人们的善意是在的,他们俩个小车挨在一起,夜市的人都会照顾生意,他们俩的手艺也不错,做的还挺好吃的。不好的时候,俩人加一块一个月赚一万五六七。好的时候,都能赚到三万多。

尤其是最近到了夏天,属于是夜市的旺季,两口子能赚几个月好钱。虽说冬天生意差了很多,但是平均下来,一个月两万左右没问题。

这两口子目标也清晰,先买房在城里站住脚,然后再攒钱开个小店。他们俩在这边干了两年多,首付的钱都赚出来了。买的就是之前的杨美芳家租住的福家苑,二手房一平六千多块钱,买了个九十多平的洋房。最近正在收拾房子,再有俩月就搬进去了。

接下来再摆摊干一年,就要开小店了。这能说过的不好?这还用村里一分不挣的闲妇可怜?

夜市的竞争有多大是众所周知的,靠着聋哑的可怜赚钱,在一个地方是赚不长久的。但人家两口就站住了脚,手艺好,东西干净,卖的实惠,这是他们脱颖而出的原因。

王言在房子里转了一下,就是外屋的厨房,因为准备下午出摊的食材显的很乱,但是一点儿都不脏。睡觉的屋子中,更是干净的不行。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褥单子上的褶皱,想来是之前小不点儿在那上面打滚了。

看了一下居住证,又留了电话,加了威信好友。嘱咐他们有什么事儿就给他发消息,又说了一下最近人贩子出没的消息,让他们上学、放学一定注意,摆摊的时候也要紧看着,别被人趁乱拐跑了。最后又嘱咐了一下诈骗相关的东西,收获了一家三口人的信任,这才离开。

他得承认,先入为主比较害人。说实在的,他虽然已经客观看待问题,但来之前还是以为这两口子过的可能不如人们口中说的惨,但应该也有一般水平,没想到人家直接勤劳致富了。

除非是大病返贫,直接干光了家底啥也不剩,要不然他们两口子就算开店没生意黄了摊子,也仅仅是一般的小风浪罢了,那时候小推车往外一摆,用不上两年又是东山再起。

而他们给孩子的,也是最好的,什么也没差了,孩子教育的也很好,言谈之中没有因为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聋哑人就自卑,这是不容易的。

两口子是认真生活,去对抗世界的人。

才一出来,王言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高潮打来的,“喂,老高?”

“昨天的那个刘家良已经抓了,到他们家里,铐子都没上就交代了,跟咱们之前想的一样,就是偷上瘾了。这小子家里条件其实还不错,还考上了个专科,大三实习也没工作,就在家呆着呢。小时候就有这个偷摸的毛病,还有不少没报案的呢,都没发现丢了东西。有的时候拿钱,有的时候人家也不拿,这小子讲话了,看心情。”

听着高潮哭笑不得的话语,王言笑了笑:“他父母怎么样?这得挺惯着孩子的,接受不了吧?”

“你说的没错,就是惯的毛病。不过谁叫咱们干的就是这个呢,老两口也不容易,在咱们所里,教导员饭都没吃,给做工作呢。”

别看警察挺横的,但人家家属往所里一坐,不吵不闹就是抹眼泪,神仙来了也没办法,宋局过来也是一样陪笑脸。

就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连懵带骗,连哄带吓。犯罪分子一定要抓,但同时家属的安抚工作,更要做好。

其实要是一般情况,偷个一次两次的,千八百的数额,这种小偷小摸拘半个月就顶天了。

可这小子争气啊,硬是做成了系列案,已经入刑了,按照供述的来讲,那么多起案件就很恶劣,就算从十八岁才开始追究,认真清算一下的话,三万以上的数额巨大一定是没问题的。如此再算上连续多年、多次、不间断的恶劣行为,搞不好就是三年往上走了。

只听那边高潮继续嘱咐道,“你自己在那边走访群众注意一点,有什么突发事件别冲动,第一时间通知所里,知道了吗?”

“我你还不放心啊?没问题,挂了啊。”

挂断了电话,王言好笑的看着手机上的新消息提醒,是威信消息,昨天走访的那个受害大哥发过来的。已经探听到了情况,又是打听昨天的命案,又是打听才抓的刘家良得怎么判,能不能轻判之类的。可见这个刘家父母还是挺不错的,至少这正义感十足的大哥没有跟他破口大骂小崽子。

入刑的案子,就不是受害者谅不谅解的事儿了,这肯定是一个考量的点,但不像普通的民事纠纷那般,谅解赔钱就能免于处罚。

王言简单的说了一些,对于昨天的命案当然是以纪律挡回去,说了几句有的没的便挂了电话。

有了这个盗窃案,他在东宁村的知名度就算是打开了,因为好大哥能给他吹上天。昨天过去看了一圈,第二天就给人抓了,这是什么速度?什么能力?

拿脚丫子想,好大哥最近一个月的谈资,就不可能少的了他这个小警察。还得感叹一下子,现在技术厉,年轻人也强之类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他吃了个午饭再回到村里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传的,反正他去人家里的时候,聊天的难度直线下降,先天的就多了一层信任。比之前还要东扯西扯拉近距离,好了很多。

他相信,之后他在村子里再走几十家,剩下的正常人家就得盼着他去了。这玩意儿细究下来,跟哄小孩子其实也没什么差别。给了前几个小孩子糖果,那剩下的小孩子就会等着你给糖果,不给不行。他现在去了那么多东宁村的人家,那么没去的人家就会当个事儿似的等着,他不去也不行。

他是解决问题的,又很好说话,好相处,群众就算不欢迎,其实也不反感。而且另一方面来说,警察天天在村子里晃悠,犯罪份子敢露面?

一定程度上,这就是巡逻的意义。让犯罪分子忌惮,不敢胡乱施为,是一种威慑。警察经常巡逻,和基本不巡逻的辖区,那一定是两个样子。不巡逻的辖区,犯罪率一定是飙升的。此外巡逻也能就近处理突发事件,第一时间控制局面。

走访群众,除了团结群众,也有着同巡逻一样的作用。他在村子里走街串巷,不良少年都老实了。至于处理突发事件,昨天的命案还不够突么。

“大爷,饭吃的够早的啊。”

下午四点多,王言挂着友善的笑脸,走进了一户民居之中。东宁村基本都是一个格局的,全都有厢房,耳房,基本都租了出去,这家也不例外。不过还没到下班的时候,只有一个看着六十多岁的老大爷在正房那里,抱着碗就着咸菜吃稀饭。

“家里就你一个人啊?”王言大着声音问道。

“就我一个,你是那个抓贼的警察吧?下午我出去的时候,前院老李跟我说了。你是完成什么任务啊?”大老爷一口地道的鲁省方言,说的也很大声,听力不太好,自己听不见就以为别人听不见,嗓门大都是下意识的。

“人民警察为人民,群众的需要就是我们的任务,是这个理吧,大爷?”

“嗯,这话没错。”

“怎么就你一个人吃饭啊?”王言又大着声音问。

“老伴前年病死了,四个儿女没一个愿意管老头子的,可不就是自己一个人吃饭。”老爷子头脑清楚,说话还笑着呢。

“给钱吗?”

“俩儿子,俩姑娘,一个月给我五百块钱……”

扯着嗓子聊了一会儿,王言也听明白了。儿女都在市里买了房,俩儿子都不行,大姑娘也一样,平常除了过年过节的回来看看,几乎见不着人。就老姑娘不错,平日里上班,照顾丈夫孩子公公婆婆,赶上休息的时候一个星期回来一趟两趟的,带着对象回来伺候老爷子洗洗澡,再给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做两顿好饭。

孝顺的不提,在花样百出的不孝顺的儿女之中,这老爷子的两个儿子和大女儿都能算表现不错的了。人家不是不回来,也不是不掏钱。

四个儿女,一家一个月五百,加起来两千块。而且衣服、肉菜米面油什么的,四个儿女过年过节都是拿一大堆,或者多给点儿钱。两千块钱就是纯花销,够用了。

现在这时候儿女们都住楼上,房子都不大,老爷子过去真的占空间。老姑娘最孝顺,但是人家也有公公婆婆呢。或者换个说法,她要是公婆那边没照顾到,她对象也不会每周都跟着过来带老爷子去洗澡,还帮着干家务什么的。

儿女们也不是没想过给老爷子送到养老院去,他们也都认掏钱。一家一千多块钱,连养老院的花费,以及老爷子的零花都带出来了,是老爷子自己不愿意去。

王言过来这一趟就是听说了儿女不孝,来看看能不能帮忙解决解决。当然他也没什么特别方法,无非就是从不孝的儿女手里要钱出来,往养老院里送。

其实相比起来,这老爷子的处境挺好的。他之前去的一家,是儿子在家里照顾的,就是能吃上热乎饭,在家里边呼吸都挺多余的,儿子倒也还行,就是儿媳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这种情况,在老人六七十,儿女四五十的年龄段,是不少见的。

这种情况,王言更不会管了,也就是不轻不重的说女人几句。接着正常的问问话,了解了解实际生活状况,基本也就完成任务了。

反倒是像现在这个老爷子这种,不是那么多见。

陪着聊了会儿天,眼看着老爷子吃完饭了,俩人又一起抽了根烟,王言这才告辞离开。

出了这家,王言又去了不远的另一家。路上,还有在门口小马扎上纳凉的人们,友善的与他招呼。

这是有了名声的好处,虽然只是简单的抓了一个小偷,但也向人们证明了,他是一个办事儿的警察。以后随着他给这东宁村民办几件事儿,那么他在这个村子里,将会有巨大的声望。传说搞破鞋,又贪污,还疑似参与流氓活动的村长,都没有他好使。

倒也不是非得给村民们办案,调解调解纠纷,或者开个什么证明啥的,再或者电话打到他这里咨询一些事儿给解答一下,都是提升好口碑的。

走了有七八分钟,王言站在了这家大开的门前,自觉调整了一下笑脸,哐哐哐的拍响了大铁门,随即走进了院子里。

一个憔悴的好像被抽了精气神一样的男人走了出来:“警察同志,你是抓了刘家小子的那个警察吧?一天就给抓住了。你来我们家,是我儿子有消息了?”

是的,这就是上个月丢儿子的人家,这男人正是那孩子的父亲。

随着男人满怀希冀的话语,只听得屋子里一通慌乱,接着一个同样憔悴,更加没有精神的女人,和相扶着的老两口慌张的走了出来。只站在那里,怀着希望的目光就刺的人心疼。

他们总想抓住任何一个可能的希望。

好在王言心如铁石,脸上的笑容甚至都没有变一下,他摇了摇头:“没有,马大哥,嫂子,大爷,大娘,我看了你们家的,和村北边的张大哥他们家的报案信息。今天过来,是了解一下情况。”

“都问三遍了……”马大哥的眼中有着深深的失望,他说道,“报案的时候说了一遍,后来刑警队的人找我们两次,说了两遍。”

“那也不差再我说这一遍,兴许有什么细节就遗漏了,不要以为那是你的孩子,所有的事都会记得清楚,正因为是你的孩子,才会更加的心急说不清楚,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要问你三遍的原因。”

王言说道,“我想我们八里河派出所的人,还有刑警队的人都跟你们说过,孩子被人贩子拐跑了之后再追查的难度。另外这一阵子你们应该也加了不少找孩子的聊天群,这事儿多不容易,他们都清楚,应该跟你们说过好几遍了。我也不多废话,麻烦大哥再给我详细的说说当天的情况,我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新线索。”

马大哥深呼吸,长出一口郁气,也没让王言进屋,搬了几个凳子出来让王言坐下,对着已经摊开小本本,一脸认真的王言,缓缓开口讲了起来。

“当时是五月二十三号的下午,下班以后,我跟我媳妇接了孩子,去八里街夜市吃东西。当时我们就在村里的那家聋哑人出摊的地方买章鱼小丸子,我儿子特别喜欢吃。而且我儿子跟他们家孩子,也是一个幼儿园的,他们俩玩的特别好。

买过了小丸子,我们一边走一边吃,结果在隔了三个摊位的烧烤摊选完了东西的时候,一回头孩子就不见了。我们当时就急着找孩子,还有不少的好心人主动帮忙,还帮我们报了警,我们找遍了八里街附近,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本来张哥他家孩子丢了之后,我们就提高了警惕,可是没想到还是没看住,谁知道一转眼就能让人偷走啊……”

拐孩子的花样多,不过这样的方式也是挺冒险的,给人一种艺高人胆大的感觉。说的另一家姓张的丢孩子的人家,也是在八里街附近丢的,过程基本上差不多。注意力一分散,人贩子瞅准了机会,直接上手带走。

这是最没技术含量的,也是最有技术含量的,要不说胆大呢。一旦失误,被群众围住,跑都跑不了,很容易被打死。

悲伤懊恼了一阵子,眼见着面前的警察安静的等待,马大哥继续说道:“就是这个情况,警察同志,真的没有什么细节,一转眼孩子就没了。当时过来的警察,也是你们八里河派出所的,第一时间就把那条街的所有监控都调了一遍,结果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也知道,八里河夜市那么多人,孩子又那么小,在人群里根本就看不到。这都一个月了,如果监控能看到什么,你们应该早都行动了,是死是活也得告诉我消息了。”

王言点了点头:“一丁点别的异常都没有?人贩子拐孩子,一般而言,都是提前看好了目标的。也就是说你们一家三口出现在八里街的时候,就已经被人贩子盯上了。”

“真没有。我们一家人最近都没睡过好觉,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如果有什么异常,早都打电话告诉你们了。”

“行,我知道了,回头我再看看监控吧。”

他其实已经看过一遍了,八里街到处都是监控,全都调出来了,只不过那么老长的一条街,就算监控再多,但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都是街边的商家以及路口的监控,也是有盲点的。很不巧,烧烤摊子那一片就在盲点里。

现在从家长这里又没有丝毫的突破,他也只能苦哈哈的看监控了,还得是选定一个范围,一帧一帧的看,十分消耗耐心,比之前偷尿不湿的事儿更费劲。

合上了笔记本,王言轻叹一声:“我说这个话可能不合适,但我还是得讲讲你们已经认识到的事实。一般而言,人贩子得手之后马上就会转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他们会在拐到孩子确认安全之后,第一时间转移。可能是咱们附近的几个省会城市,也可能是送到国外。

做父母的心情我十分理解,虽然我没当过父母,但是我有父母,而他们在几年前双双离世。孩子失去双亲的痛苦,我想不会比父母失去孩子更少。你们不愿意听,这话该说我也得说。因为你们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面对。

你们该收拾收拾心情,做好开始新生活的准备了,马哥三十二岁,嫂子三十三岁,生活总是要过的,咬牙切齿也得过。大爷大娘这一阵子也折腾的够呛,你们耗的住,他们也耗不住了。

不过你们放心,孩子的信息我们都掌握了。打拐是一直在做的事,一旦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另外我是咱们八里河的社区民警,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能解决解决,解决不了我也帮你们想想办法。”

戳破幻想,该说得说。为此,他不得不把爹妈搬了出来,伤换伤,情换情。要不然他这么说话,那真是找揍呢,没看大哥眼神都不对了么。

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而已,因为王言说的是实话,这阵子家都折腾的不成样了。他们就是不想生活,也得生活。毕竟,万一,儿子找到了呢……

“我最近呢,也会积极寻找线索。不过应该不会告诉你们,毕竟只要见不到孩子的真人,没有确切的消息,对你们来说都是空欢喜。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对你们的伤害也越大。

来,大哥,我给你留个电话,咱们加一个威信好友。你们如果有事儿,或者又想起了什么,随时联系我。急事儿打电话,不着急发消息就行,我回复的可能晚一些,但当天一定会回复。”

“你费心了啊,警察同志。”大哥叹了口气,拿出手机跟王言加了好友。

他知道王言真为他们好,要不然人家身为警察,怎么可能跟他们说的这么直接,是投诉不好使?还是12345没有威力?

王言摆弄着手机,给大哥备注,又发了他的电话过去。

他这个群众工作专用威信,昵称就是‘八里河派出所-王言’,头像就是他穿常服照的半身照,很正经,还特意瞪了眼,很有压迫力。他不是流氓,他是警察,越有压迫感,越威武,人民群众越信任。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是一直流传下来的真理,他现在属于没毛的阶段。稍微了解一下警察队伍的,看他肩膀上顶的俩拐都得信任少一半,要不上班第一天的许亚林怎么有心思给他上课呢……

朋友圈也简单,现在发的就是所里做的宣传文件,有关反诈的。以后他打算每天一个法律小知识,开个普法小讲堂。

加过了威信,在马大哥强打精神的礼貌相送下,王言出门离开,又去了村北边丢孩子的姓张的人家。这家人也是一样的情况,都被抽了精气神一样,也是天天出去找,死不放弃。

同样的了解了一下情况,也说了差不多的话,加了好友。

结束了又一天的群众走访工作,王言找了个饭店,卸了身上的装备,套了个长袖的外套,这才下车进去吃饭。

他其实是不怕的,只不过还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他穿着警服在这吃饭,很容易被人利用,尤其这家饭店还不便宜。

独自一人享受了美食,吃饱喝足,抽了根烟,这才开着小车回了所里,回去的时候,都已经是快要七点了。

也就是他了,表现的足够让人放心。要不然这么早出晚归,也不回所里,更没个动静,一天见不着人,还真不像话。

提着八件套还有执法记录仪下了车,王言笑呵呵的走到了在院里的长椅上排排坐的李大为、杨树、夏洁三人面前,问道:“同志们,怎么瞧着兴致不高呢?工作遇挫了?”

夏洁叹了口气:“算是吧。”

李大为跟杨树也是点着头,李大为说道:“工作不好干啊,干不好挨批,干好了还是挨批。要说还是你的活好啊,一天到晚的在外面晃悠,也没人管,想干就干,不想干回去睡一觉也没人知道啊。”

“这就是恶意揣测了啊,我可是实实在在走了一天,威信运动给我作证。行了,说一句你有八句等着,我知道能刷,就不用你普及了。”

王言嫌弃的摆了摆手,“说说吧,什么情况啊,怎么都这么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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