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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日光自支起的竹窗洒入屋内, 沈呦呦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了眼。

是在熟悉的居所。

她坐起身子,环视了一圈, 发觉屋内静谧无人,而照那洒进来的日光看,此时应该是在午后。

谢知涯人呢?

沈呦呦脑中浮现他以肉身与天雷相抗的场景, 回忆起他鲜血淋漓的手, 心头仍不住震颤。

他受伤了,而且很严重。

如此想着,沈呦呦不顾其它,便要翻身下榻。

而脚尖刚触碰到地面, 她便察觉到异处——她的身姿未免也太轻盈了些,踏在地面宛若浮在空中,竟有一种飘飘然的乘风欲飞感。

她脚步一顿,同时察觉此时她体内的灵气也是异于往常的充沛丰盈,隐有一种将要溢出的感觉。

沈呦呦闭眸一探,震惊地察觉,她、她、她……修为好像触碰到了天阶!

凭着一种潜隐的指引, 沈呦呦抬手在空中一挥, 空中竟凝出了一副水幕般的画面。

上面放映着她是如何昏迷过去、谢知涯又是如何抱着昏迷的她回至守寂堂的画面。

栩栩如生,清晰至极。

这……是时光回溯?

沈呦呦不知该如何定义这种新能力。

它能回溯至某一过去时段,把那一时段发生的画面放映出来,只是所耗的精神力极大, 同时还要受到一定的限制。

沈呦呦很确定,这一奇妙能力,是在这次醒来后才多出来。

是因为拿回了心脏吗?

震撼之下,沈呦呦下意识伸手探向了心口处, 那里可感知蓬勃.起跃,透着满满的生命活力。

沈呦呦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同时,又震然意识到,她此时突然晋升天阶,是不是意味着离天劫降临不远了?

也就是说,她能留在这方世界的时间已不多了。

意识到此,沈呦呦心头微颤,没再犹豫,连鞋都顾不上穿,提着裙摆便冲向了屋外。

她要将一切都和谢知涯说清楚。

谢知涯并没有走远。

沈呦呦在谷内转了一圈,在竹林里找到了他。

谢知涯并没有在练剑,而是靠坐在一株竹子前,双目紧闭,似若在养神。

他眼尾的红早已消去,唇色又恢复了浅淡,甚至还要比往日更苍白些,不复半点先前妖异入魔的模样,仿若又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小仙君。

沈呦呦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心跳速度不断加快,脑中盘算着接下来要如何和他说。

她刚靠近,谢知涯就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一瞬,旋即忙不迭移开了目光,半点不敢与她直视一般。

沈呦呦睁大了眼,不知他为何这般反应。

却不知道她此时染着绯色的眼尾愈发上挑,勾魂摄魄一般,神情却透着懵懂,相叠之下有一种妖异的天真意味,仿若什么坠落尘世的妖精。

她喊他:“谢知涯。”

用很理直气壮的语气道,“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控诉一般,“你都不知道,我醒来后没看见你,有多着急……”

谢知涯没有应答,却犹豫了一下,将头偏了回来,与她对视。

眼底是深邃的忐忑与复杂。

见此,沈呦呦咬咬牙:“我有话想和你说。”

她想告诉他剜心的事:“那日,其实我***”

沈呦呦震惊地发现,一旦她想要透露与夜九和天道相关的事,便像是被消音了一般,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尝试了数次,皆是失败,甚至连唇语都无法做出。

谢知涯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半点不耐。

屡试不成后,沈呦呦只能暂且放弃。

她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了,你……”

除了所谓真相,她还有很多别的话想和他说。

你不要担心,我其实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如此的诸多话语在沈呦呦脑中盘旋,让她一时有些犹豫不决,该以如何的方式全盘托出。

谢知涯却突然打断她:“沈呦呦。”

他望着她的眼睛,眼中闪过执拗,声音很轻,却是说的另一桩事:“你说过,万宗大比结束后要带我一起离开,这话可还算数?”

沈呦呦微怔。

悠扬静谧的竹林前,玄衣的少年郎坐于碧竹前,身边是剑,眼中是她,这一瞬,他仿若与幻境中的小少年相重,也令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沈呦呦轻声道:“当然算数。”

“好。”谢知涯语气很认真,“那有什么话,等离开玄天宗再说,好不好?”

他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闻言,沈呦呦眼睫颤了颤:“好……”

……

直至宗门传讯抵至,沈呦呦才知晓,她竟然昏迷了近两日。

而这两日里,宗内很不太平。

那日她与夜九闹出的动静,虽有天道设下的结界在,阻隔了其余人的窥晓,可后来阴沉的天色与降下的滚滚天雷,却还是泄露了出去。

如今众人都在猜,那日是发生了什么,那古怪雷云可是什么不详的预兆……

亦或者,是玄天宗内部在筹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宜?

如此古怪的异象,令来参加万宗大比的宗门都心生疑窦,各种揣测不乏恶意。

而在这紧要关头,岑敖天却陷入了昏迷,虽然消息被严格封锁住,可还是不免漏出了些风声。

如此状况下,这大比哪里还办得下去?

妖族和某些宗门的带队长老联合一起,一定要岑敖天出面,就此事给大家一个说法,也让他们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玄天宗的客人能够安心。

而沈呦呦清醒过来的时候,此事正好出了回应——

所有弟子和外客皆收到传讯:玄天宗将在明日午后于广场开展集会,就这几日发生的事宜做一个解释。

解释?恐怕就是编出一堆谎话吧。

不过……沈呦呦转念一想,觉得此次集会于她而言也是一次好机会。

她可以将原本的计划提前,借此集会将岑敖天的真面目广布于众。

而像是冥冥中注定一般,她恰好在此时获得了那崭新的奇妙能力,可以令她将要揭露的真相更有说服力……

……

翌日,午时未到,广场上便已集满了人。

不同于之前开幕的井然有序,此时的广场嘈杂纷乱,众人三五成群地站着,不同宗门间各自为阵,繁杂议论声响彻在每一处。

随着一道撞钟声响起,午时降临。

广场中央的高台上,幕布拉开,走出几道人影,中间被簇拥着的那个正是“夜九”。

众人在看清那走出的人后,眉头瞬时皱起。

沈呦呦心中惊疑,却并未显露出来。

在见高台上几人站定,而后再无人出来后,底下有人开始嚷嚷:“岑掌门呢?我们要见岑掌门!”

许多人纷纷附和:“对,说好的要岑掌门出面解释,岑掌门人呢?”

“莫不是想用几句话糊弄我等?我等不远千里赴贵宗的邀约,贵宗就是这样敷衍我等的?连一句解释都不肯好好给……”

听着底下纷杂的纷议声,那亲信修士额角冒出冷汗,忙不迭用灵力放大声音:“诸位莫要着急,先听我说几句……”

虽然众人仍很不满,议论声还是小了些。

修士松了口气,擦把汗,道:“掌门前日忽然顿悟,紧急闭了关,此时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见诸位,实在是抱歉……”

他话音刚落,刚歇的议论声又起,声调愈发激烈,显然是不满意这说辞的。

修士硬着头皮,按照计划,拥簇着“夜九”道:“我们少掌门将代替掌门,替大家解释那些异象,那些异象正是和少掌门有关的……”

少掌门?

玄天宗什么时候立的少掌门?这刚被认回的弟子,竟就成了少掌门?

捕捉到话中信息,众人面色皆是微变,心中各有思量。

见议论声小了些,修士赶忙继续道:“我们少掌门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已晋升了地阶……”

“那日的雷云,正是我们少掌门晋升的雷劫。”

此话犹如一枚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众人再看向夜九,眼神已全然不同。

见此效果,修士面上露出满意。

有了如此天资卓越的少掌门,玄天宗第一宗门的地位,只会更牢固不可破。

天道看着底下神情各异的人类,宛如在看什么蝼蚁,毫无所谓地释放出来些威压。

感受到此威压,众人更是震惊不已,才晋升地阶便有这样的威压,这少掌门天资属实不凡。

一些怀揣着异心的宗门,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这玄天宗怎么就这般好运道!好容易那岑老贼出了事,转头就出了个天资惊人的少掌门……难不成,他们要永永远远被压在底下,听之差遣吗?

这不公平,他们不服气……

正在这人心各异的时刻,虚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道雌雄难辨的声音:“呵呵呵……天资不凡又如何?掌门道心糟污,弟子品性低劣,宗内藏污纳垢,你玄天宗有何资格做正道之首?”

那声音像是悬浮在广场之上,根本辨不出来源,却又清晰无比,每个字都送入了在场者耳中。

闻言,修士勃然大怒:“何人在装神弄鬼?”

“咯咯咯……”诡异的笑声再次响起,“今日,我就请诸位一起,和我一共欣赏欣赏,这所谓第一宗门的真实模样吧……”

随着此话落下,高台修士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可他连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都不知,根本无从阻止。

沈呦呦隐在人群中,也为此变故感到震惊。

除了她之外,竟然还有人也想让岑敖天身败名裂吗?

不,这声音似乎不仅是针对岑敖天,更多的是针对对整个玄天宗。

而此时,一枚留影石出现在了虚空中,随着光芒释放,那留影石在空中放映出数个画面来——

装横艳俗的房间内,一身轻薄纱裙的岑嘉宁神情狰狞:“……你不该抢我的东西,去死吧……”

“我们两个人之间只能活一个,我不想死,所以只能你去了……”

“你可不要怪我……”

……

见此,沈呦呦微惊,这不正是在烟柳阁的时候,岑嘉宁陷害她时的场景吗?竟然都被保存了下来……

如此一来,沈呦呦瞬刻明白,这是鬼界的谋算。

难怪,他们会真的放岑嘉宁离开。

要岑嘉宁的命有什么用,能用她打击到岑敖天,打击到玄天宗,打击到正道,才是真正“物尽其用”。

但不知为何,那些画面里并没有出现她的模样,甚至她同岑嘉宁所说的那些话语都进行了处理,根本听不出是她的声音。

虚空的画面中,岑嘉宁恶意满满的声音尖锐刺耳。

她丑恶怨毒的表情被放到最大,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在场者的耳朵,映入他们的眼帘。

岑嘉宁声名颇广,在场者大多识得她的脸,见此画面,皆露出惊异神情。

这样丑陋的嘴脸、这样不堪的言行……真的是岑嘉宁?

所做过的恶事被以这样毫无遮拦的方式公之于众,看台之上的岑嘉宁面色已然惨白。

她尖叫着道:“谁干的!停下来……快停下来……”

像是感觉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异样眼光,她神情崩溃地大喊:“假的!这都是假的!”

“我没有做过……”

与此同时,那诡异声音再次响起:“你们岑掌门一手护着长大的亲侄女,竟是这么个品相低劣的人,她与同伴同时遇袭,在危难之前,她的同伴保护了她,而她转头就为了自己出卖了同伴……”

那声音无不嘲讽,“如此品行的侄女,离不开你们岑掌门的悉心管教啊……”

事情的真相被这般全盘展露,岑嘉宁精神彻底崩溃,她下意识看向人群。

似是受某种意念驱使,她恰好与沈呦呦平静的目光相对,脑中霎时嗡嗡作响。

岑嘉宁慌乱地移开了眼神,双手捂住头,神情挣扎,像是在某两种情绪中摇摆。

最终,她痛苦地蹲了下来:“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办法……”

这是……承认了?

见此,众人愈发惊骇。

这画面被放出,众人信不信是一回事,岑嘉宁承认与否又是另一回事。

岑嘉宁此番竟真的承认了,那岑掌门管教不严、纵容之名是洗不去了……

高台上的修士像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慌忙示意岑嘉宁身边修士,将陷入崩溃中的她打晕了过去。

修士强撑着解释:“诸位,嘉宁小姐近日受了些刺激,胡言乱语还请诸位切莫放在心上……”

他恨恨地看着虚空,怒声道:“那些东西不知道什么阴沟里的老鼠做出来的,企图污化掌门声名,真假不知,不能作数。”

“而我们掌门是何等品行,在场诸位是最了解不过了,当年与魔域的大战,我玄天宗一马当先,岑掌门奋勇在前,击退了魔域贼子,护佑了修真界数十年的太平。

“掌门所做出的贡献,这难道不比这虚构的画面可信得多吗?”

此话一出,底下议论的要少了许多。

的确,不论其它,岑敖天为修真界做出的卓越贡献是不可磨灭的。

而似是能感知到众人反应,那诡异声音又响了起来:“倒是会狡辩……”

“那就再看看这些吧……”

说着,那留影石闪烁了一下,投放出了新的画面:

秘境历练中,玄天宗的弟子为了宝物,互相针对陷害;

所谓公正执法的刑堂里,灰衣长老带着诡谲的笑容,欣赏着遭受酷刑的弟子痛苦的神情;

……

最后,画面一转,昏暗的山洞里,隐约可以看见怪石上有一双交缠身影,氛围暧昧至极。

而那男子一转身,恰露出全貌——

正是那高台之上、所谓的天才少宗主,夜九。

见此,众人皆露出惊骇神情,纷纷用意味不明的眼光看向夜九。

而玄天宗的弟子还要更震惊得多,因为那画面中的女子,竟是苏若雪。

在一众荒谬古怪眼神中,台上的“夜九”、就也是天道却面无表情。

给众人的感觉,便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那修士已然冷汗连连,心中叫苦,难不成这玄天宗数百年积攒下来的声名……就要毁在今日了吗?

一道怒吼突然响起:“满口胡言!”

随着此话落下,一道身影骤然升至空中,辨其形貌身样,竟是那据说昏迷不醒的岑敖天。

岑敖□□着那虚幻画面一击,那画面瞬刻崩溃。

高台上的修士面露喜色,仿若看到了就醒。

岑敖天的突然出现,令场上氛围瞬刻一变。

不论怎么说,岑敖天都是正道如今唯一的天阶修士,还有着那般显赫广远的声名,根本不是轻易能被扳倒的。

若不是听说他身受重伤,实力大不比前,众人根本不敢轻易动心思。

而此时,感受到天阶修士的威压,众人登时又生了些畏惧。

可还是有人不舍得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大着胆子出言道:“不知岑掌门对方才留影石所展露出的事情,有何解释?”

特意强调是留影石,便是强调那些画面的真实性。

可岑敖天眉头一扬:“解释?那些东西一看就是假的,是有心人拿来构陷我玄天宗的,有什么好解释的?”

见他想要强行掩过此事,其余宗门的人眼神闪烁,彼此对视间,都显露出隐隐的不满。

他们并不是傻子,看得出来方才那些画面根本不似伪造。

而最开始那岑嘉宁的表现,也充分证明了,那些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可岑敖天实力地位摆在这里,他若死不要脸,非要说是假的,他们也很是难办。

观察着周遭变动,沈呦呦咬了咬牙,尝试着悄悄调动灵力,慢慢地往虚空中去。

方才鬼界那些人的举动,给了她很大灵感。

她如今实力已经远超众人,由是轻缓移动灵气,并未引得人发觉。

将灵气在空中排布后,沈呦呦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眸,慢慢地控制着灵气,将准备好的画面在虚空中凝出。

正当场面甚是焦灼的时候,有人发现,那刚被岑敖天掐灭的画面,竟又重新出现了!

和先前有些不同,这画面并非出自留影石,而是凭空凝出的水幕。

岑敖天亦发现此变故,登时有种被踩了面子的感觉,冷着脸,又是一挥袖。

可这一次,这水幕却纹丝不动,并不因他的攻击而损毁。

正当岑敖天面露震惊之时,那水幕上终于出现了色彩——

这像是在某处惨烈的战场,尸横遍野,哀鸣凄楚,人影缠斗,无数的各色灵气在空中飞舞,沉黑的煞气围绕在场上,给人可怕的压迫感。

望着那画面中的打斗场面,有人认了出来:“这……是不是数十年前的那场大战……”

他话音未落,画面中就出现了熟悉的人影,正是岑敖天。

众人震惊的同时,岑敖天却面色大变,身形摇晃了一下,旋即竭尽蓄力,朝着那水幕释放出了猛力一攻。

底下,沈呦呦感受到此等猛烈的撞击,压抑地闷哼了一声,抬手抹去了溢出的一点血迹。

而在此同时,身边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轻轻碰触着她的手腕,输入了冰凉却强大的灵力。

正处关键时候,沈呦呦咬着牙,在新涌入的强大灵力帮助下,维持住了那不断颤动的水幕。

见那水幕在受了岑敖天一击后还能不损毁,众人面色惊异之色更浓。

而那水幕接下来所展现的画面,更是令众人瞠目结舌,不可置信——

只见那画面中,出现了道悬浮在空中的身影,玄衣墨发,面上是一扇狐形面具,周身煞气逼人。

而那人朝着前方的岑敖天,释放出了极恐怖的一击。

画面中的岑敖天面露惊惶,无处可避退,几乎要瘫软在地。

就在那攻击将要落在他身上前,岑敖天咬着牙,伸手拉过不远处的苏庆安,挡在了身前……

早上好,么么啾!

今天超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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