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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闻廷和李姝菀大吵一架跑了出去,便再没回来过。临近上课,他的小厮来讲了堂,同先生称他头疼脑热,告了一日假。
也不知随便寻了个由头好告假回家还是当真被李姝菀三言俩语给气昏了头。
杨惊春听沈回说李姝菀又被姜闻廷欺负,心头十分恼恨。
她看见李姝菀桌案下的地面上还沾着抹绿色的虫血,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同李姝菀道:“这地上都脏了,莞菀,你换个位置坐吧,也免得他之后再偷偷在你的桌案下放些死鸟臭虫之类的腌臢物。”
李姝菀闻言低头往地上看了一眼,瞧见脚边那抹血迹后,蜷了下腿,往上轻提了提裙摆:“姜闻廷若要吓唬我,坐哪儿都是一样的。”
杨惊春道:“怎会一样,你坐去万胜雪的位置,保管他连一粒石子儿都不会往你桌底下扔。”
她说完,又自言自语般反驳道:“不过这也不行,你若坐了万姑娘的位置,他怕是会气得往你的书袋里放虫子,那更恶心了。”
李姝菀听得有些想笑。
她思索着和杨惊春道:“其实我想了个办法——我昨夜拟了封给万姑娘的信,请她宽宥,若她肯原谅我,回来上学,想来姜闻廷就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
她说着,从书册里取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大半张的信纸递给杨惊春:“可是我还没有写过信,不知写得合不合礼,惊春,你能否帮我看看?”
“是个好办法。”杨惊春道,但也有些替她委屈:“可是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还要致歉。”
李姝菀并不这么觉得,她摇头认真道:“狸奴伤了万姑娘的猫,终归是因为我没有教好它,怎么会没有错。是该要道歉的。”
杨惊春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好脾气,有些无奈地伸手接过信:“好吧好吧,可如果万姑娘还是不回学堂上课,姜闻廷今后再继续欺负你,我便要去告诉哥哥他们,让他们将姜闻廷揍上一顿。”
她说他们,便是带上了李奉渊,李姝菀心头一慌,忙道:“不能告诉哥哥。”
杨惊春听她语气紧张,疑惑道:“为什么?”
她如今仍没看出李姝菀和李奉渊关系疏离。李姝菀低头,有些拘谨地搓着袖子。
她不想骗杨惊春,可也羞于启齿自己在李奉渊心里并不受待见,便用上了早上搪塞沈回的话,小声道:“哥哥他们是要读书考功名的,还是不要拿这些事烦他们了。”
杨修禅在家里也和李奉渊差不了多少,常手不释卷,是念着以后要考个官来做做。
杨惊春没有多想,应下来:“好吧,那若他再欺负你,我就把哥哥削给我的木剑带来,吓唬吓唬他。”
她说着,如游历天地间的小侠女抬手作刃,比了个砍杀的手势,话里话外都想着把姜闻廷揍一顿。
李姝菀抿唇浅笑,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意气风发的圆润的脸庞,点点头:“嗯!”
李姝菀和杨惊春想着如何化解干戈,而此时因病告假的姜闻廷正拉着他的小厮蹲在学堂的花园里行坏事。
一棵粗壮的百年柏树后,姜闻廷的小厮一只手将李姝菀的狸奴按在花泥里,有些不忍地将粗布往它口中塞。
姜闻廷手里拿着一把利剪子,候在一旁跃跃欲试:“按稳些,别让它乱动。”
他说着,扭头往路尽头看了看,虽没看见来人,还是心虚地拉着小厮往树干后躲了躲。
狸奴不停甩晃脑袋,喉咙里发出惊恐的悲叫,利爪已那小厮的手抓了好几道口子。
小厮塞好粗布,捏着狸奴的后颈,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姜闻廷手里的大剪子:“少爷,真要这么做吗?”
姜闻廷抽抽鼻子,不服气道:“谁让李姝菀和我作对,她骂我时就该知道我会找她的猫出气。”
姜闻廷是个半大点的孩子,小厮可不是。
他此刻帮着姜闻廷作恶,若惹出了事,闹大了,姜闻廷顶多跪一跪祠堂,他一个奴才没劝住主子,却可能因此连命都丢了。
他惶惶不安道:“可是少爷,李姑娘毕竟是大将军的女儿。”
姜闻廷不想听,他一撇嘴:“庶女罢了,有何所惧。”
庶出子女的尊卑全仰仗家主,若是不受宠,便是天家的皇子也只能任宫中的太监宫女欺辱,大将军家又岂能例外。
在姜闻廷看来,李瑛不在府中,李姝菀的尊卑便仰仗她哥哥,李奉渊。
姜闻廷道:“李姝菀那哥哥天天臭着个脸,压根不在意她,更别说她的猫了。你看杨惊春的哥哥时常关怀她,体贴着她是不是饿了渴了。可开学这么久了,李姝菀的哥哥可来寻过她一回,过问过一句。”
小厮道:“可我昨天还看见李少爷和李小姐说话来着。”
姜闻廷问道:“说什么了?”
小厮想了想,讪笑着道:“好像是说她丢人。”
姜闻廷哼笑一声,握着剪子豪气挥手:“按住了,我要将它的毛剪干净,叫它变成丑八怪,再把它抱去给李姝菀看。”
小厮一愣:“只是剪、剪毛?”
姜闻廷奇怪地瞅他一眼:“不然剪什么?把它的爪子耳朵和尾巴剪下来吗?”
小厮心里当真是这么想,他舒了口气,奉承道:“少爷良善,是奴才糊涂了。”
姜闻廷蹲下来,又嘱托了一声“摁住了”名,随后拿着剪子对着猫便是一顿乱剪。
猫毛如成捧成堆的柳絮随处乱飞,扑到脸上,姜闻廷和小厮齐连甩头呸了几口,只觉得那毛多得冲着喉咙里钻。
剪刀摩擦的锋锐声听得心惊,狸奴“呜呜”叫着挣扎得厉害,不知怎么蹭掉了嘴里的烂布,反头一口咬在了小厮手上。
小厮吃痛,下意识松开按着猫后爪的右手,猫腿一蹬,猛要翻身而起,姜闻廷酸累的手一下没拿住剪刀,锋利的剪子猝不及防朝着狸奴的皮肉剪了下去。
他只觉手底下传来一股钝阻,随即只听一声凄厉的猫叫,狸奴瞬间爆发出一股猛力,从小厮手中挣脱,飞一下顺着树干爬去了树上。
鲜血从它肚皮上如瀑流出,淅淅沥沥淌红了苍枯的树皮,顺着树干如浓墨流淌而下。
姜闻廷见这么多血,一时吓懵了,小厮也愣住了,捂着被咬伤的手,问姜闻廷:“少爷,这、这要怎么办?还剪吗?”
姜闻廷仰头看着站在树枝上的猫,见短短片刻,它的腹腿便尽被血染红了,结结巴巴道:“它、它流了好多血,它不会死吧?你、你把它抓下来看看。”
这猫终究是学堂的猫,掉了毛说得过去,流血致死便不好说清了。
小厮心头惶惶,挽起袖子就往树上爬。
狸奴身上被剪得乱七八糟的毛全都炸开,它警惕地弓着背,死死盯着往树上爬的小厮,喉咙里发出低鸣的威胁声。
就在小厮要够到它的枝头时,它忽而嘶叫一声,从挑高的树枝头朝着另一头一跃而下。
“哎哎——”姜闻廷本能而徒劳地伸出手,眼睁睁看着它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而后爬起来如一阵飞快地逃走了,眨眼便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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